《掌心》风几时

32、第 32 章

　　“起风了，回吗？”文冉整理着程墨的帽子问。
　　文冉的情绪有点麻木。
　　因为变故太多太快，好多起落都来不及反应。
　　程墨从轮椅靠背伸出手，文冉很快搭上去。
　　程墨的手非常温热。
　　“穿得少。”程墨说。
　　“嗯，咱回吧。”文冉怕程墨再生病。
　　“还能出来吗？”程墨眼巴巴的看着。
　　“能啊，天气好就出来。”文冉推着他往回走。
　　程墨在文冉身上靠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我后天想回一次家，去找徐夏，嘉元有空吗？”
　　其实大家都知道他现在回家的原因，心里都不好受。
　　蒋离和谢嘉元都红了眼睛。
　　“有没啊？”程墨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
　　蒋离回过头看着文冉，文冉呆滞的看着前方，没有反应。
　　“看他干嘛啊，宝宝肯定支持我。”程墨仰起头，亲了一口文冉的脖子。
　　程墨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这样露骨的表达爱意，这一下直接给文冉亲醒了。
　　“你去干嘛？”文冉其实没听清。
　　“去求求她嘛，试试呗。”程墨靠的文冉很近，小声说着。
　　文冉只能点头，“去吧。”
　　程墨的状态不错，回家的第二天也没说过疼。
　　“薰衣草感觉挤着，想换个花盆。”文冉买了一个新的，一直没心思换。
　　“好。”程墨坐在地上帮他。
　　“土松一点啊。”文冉嘱咐。
　　这些年的生日，程墨就送过文冉这一样东西，他一直保护的好好的。
　　“你起开，我搬到桌子上。”文冉把他拉起来。
　　“我帮你。”程墨站在另一边，想跟他一起搬。
　　“我自己来吧，你别再弄散了。”文冉担心他拿不住，掉地上。
　　程墨不肯，“你手腕还没好呢，不能用力。”
　　“那也比你强。”文冉直白的说。
　　“别，别弄出血了。”程墨不许他搬。
　　“那咱俩一起，你用两只手，别给我弄洒了。”文冉交代。
　　程墨吐了吐舌头，“我还没它重要。”
　　直到下午，文冉才无意中看到程墨偷偷吃药。
　　拿回来的时候是十颗，程墨正在抠最后两颗。
　　“怪不得今天没喊累呢，不管用吗？吃这么多？”文冉说着走进卧室。
　　程墨把药片塞回去，想去客厅。
　　“哎。”文冉拉住他，“不管用给你打针吧，还有药呢，我给你打。”
　　这种疼他不能感同身受。
　　但是他最近经常在手机上看到类似的推送，那些人痛苦的样子总会让文冉联想到程墨。
　　程墨很少失态，即使在他面前。
　　不让他受罪了吧，有药为什么不用呢。
　　文冉从柜子里找出止疼药，程墨的手臂上有置留针，操作比较简单。
　　“歇会儿吧，一会儿输完液应该能好点。”文冉陪着他躺了一会儿。
　　“宝宝，我有点冷，想拿个被子盖。”程墨说。
　　“是不是药水太凉了啊。”文冉给他盖上，又想着拿热毛巾给捂捂。
　　“不用，盖上就行，歇会吧。”程墨拉他躺下。
　　程墨总会下意识的想摸他的手腕，纱布都还没拆，赤裸裸的提醒着他，文冉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第二天程墨吃了点东西，才出发。
　　程墨看了半路的风景，又在文冉怀里迷瞪了一半的时间。
　　“我自己上去吧。”程墨下了车之后说。
　　“我送你上去。”文冉也跟着下来。
　　“不用，我说完就出来，很快。”程墨拍拍他的肩膀安抚。
　　幸好徐夏家住在二楼，程墨慢慢走上去，敲了门。
　　“我找一下徐夏老师。”程墨靠在门边说。
　　他瘦的就剩下一把骨头，衣服松垮的挂在身上，面容憔悴消瘦，但是她对程墨实在印象太深刻，即使带着口罩，徐夏还是一眼就认出他。
　　“老师好。”程墨微微低头，轻声说。
　　“能找个说话的地方吗？”程墨在车上就想吐，他使劲攥着墙角，怕自己倒下。
　　徐夏下意识的想关上门。
　　程墨往后退了两步，坐在了楼梯台阶上。
　　“进来吧。”徐夏看他那么长的腿蜷缩在那，突然有点心疼。
　　程墨叹了口气，他实在难受。
　　徐夏扶了他一把，带着他到屋里的客厅。
　　“徐老师，我来是想求您帮我的。”程墨皱着眉头，尽快的说下去，“可以让弟弟去做个配型吗？如果您因为个人原因不想，我道歉可以吗？对不起，以前的事情都对不起，如果是因为弟弟的身体，我咨询过医生了，不会有影响。”
　　徐夏突然有点佩服眼前这个孩子。
　　“因为文冉吗？”
　　程墨愣了很久突然就笑了，“我自己的命，怎么会是因为他呢？”
　　徐夏怜悯的看着他。
　　“我的时间实在不多了，希望您能尽快做个决定，真的谢谢。”
　　他有点晕，闭着眼睛缓了半天。
　　他掏出手机想给文冉打电话，被徐夏的声音制止，“我送你。”
　　她碰上程墨的胳膊，看到他手臂上都是黄色的药水和针孔。
　　程墨不太敢卸力，他还是努力撑着自己。
　　文冉见他们出来忙上前接住，程墨直接倒在了他的身上。
　　“想吐。”程墨小声说。
　　文冉不顾及徐夏的目光，直接把他抱起来放到车上。
　　“老师好。”
　　蒋离跟谢嘉元牵着手，阳光毫不吝啬的照在他们身上，发出耀眼的光。
　　这几个孩子都因为程墨不太喜欢自己，却也因为程墨，愿意跟她打个招呼。
　　“我会带他去做配型的。”徐夏走到程墨身边说。
　　文冉本来低着头给程墨揉着胃，听到这句话眼泪直接掉在程墨的胳膊上。
　　他慌张的抹了一下，没敢抬头，“谢谢。”
　　“路上小心，明天我们过去。”徐夏说。
　　程墨仰起头看着文冉，抹掉他湿了的眼睫。
　　回去的路上把程墨折腾的不行，他躺在后排座椅上，一直呕，又吐不出来东西。
　　“你怎么跟她说的？”文冉试图转移注意力。
　　“装可怜呗。”程墨笑着说。
　　“看把你给聪明的。”文冉刮着他的眉毛。
　　总算有一件好事，程墨都有劲做饭了。
　　几个人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忙活，况且谢嘉元还是厨师。
　　程墨做了两个文冉一直很喜欢的菜，就回屋歇了会。
　　再怎么样，体力也还是不行，程墨又打了一瓶止疼药，睡了二十多分钟。
　　“别等他了，让他睡吧，这些他不吃。”文冉率先动了筷子。
　　“不等我啊。”程墨慢悠悠的走出来，跟文冉挤在一张凳子上。
　　“你吃吗？”文冉给他挪了地方，想去盛点饭。
　　“不吃，想跟你们坐会儿。”程墨追着文冉。
　　文冉无奈，就跟他分一张凳子。
　　“这么腻歪，以为我们不会啊。”蒋离不管任何时候，都想跟他争一争。
　　“吃你的吧。”程墨说。
　　一顿饭还挺欢乐的，程墨也坚持了很长时间。
　　蒋离和谢嘉元离开后，程墨还去帮助文冉刷碗。
　　程墨一边刷着，一边从脸上滴水，文冉以为是眼泪，他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是额头的汗水。
　　一个盘子，刷了几分钟。
　　文冉站在一边，看着程墨专注的干这一件事。
　　他率先躺到床上，程墨也跟着躺在他身边。
　　文冉侧着头，摸他的脸。
　　“你变得不好看了，身上都是骨头，摸着也不舒服。”文冉说。
　　程墨没有说话。
　　“我不喜欢你了，我们分手吧，陪你这么久，仁至义尽了。”文冉突然说。
　　程墨翻过身，双手捧住文冉的手臂，“不是还有机会吗？能治好，不就能变得跟以前一样了？”
　　文冉从床上起来出了家门。
　　程墨几乎没有反应过来。
　　他躺在床上，大脑似乎不会思考，固执的想怎么让自己变得好看一些。
　　他取出很久没用过的化妆包，就用这些天攒下来的力量，给自己打扮一番。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不大好看了，下巴尖的生出了棱角，眼睛也有点突出来了。
　　画个他们都最喜欢的杨贵妃吧。
　　程墨疼的眼眶都红了，额头也在不断的滴汗。
　　他一点一点的擦掉，再抖着手重新画上，用了很久，从黄昏到午夜。
　　他连时间都忘记看，也不知道文冉走了多久。
　　完成最后一笔，他虚脱了似的放下化妆笔。
　　程墨轻轻的笑了一下。
　　他们的心理都不太健康了。
　　文冉坐在楼顶上，给蒋离打电话。
　　“我跟程墨分手了。”他说。
　　“你在哪呢？”蒋离听到了风声。
　　“楼顶上。”文冉没隐瞒。
　　他没想死，但是死了也行。
　　“我有话跟你说，你等我。”蒋离挂了电话。
　　蒋离很快就到了，跟他一起坐在边上。
　　“为什么？”蒋离问。
　　“他打针吃药都止不住疼，疼得发抖冒汗，还要装作没事，我看腻了。”文冉面无表情。
　　“我不是早就说过吗，没想好就别在一起。”蒋离盯着前方说。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他朋友。”文冉看着他笑。
　　“你们是不是心理有问题啊？”蒋离很严肃。
　　文冉看了他一眼。
　　“原生家庭带来的伤害不可逆啊。”蒋离似笑非笑。
　　文冉的手机响了，蒋离示意他接听。
　　“在哪啊？”程墨问。
　　“怎么了？”
　　“能开个摄像头吗？”程墨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摄像头。
　　“宝宝，你看看我，好看吗？”
　　程墨举着手机，将自己的脸框在屏幕上。
　　他微笑着，跟文冉第一次看他在台上的表情一样。
　　“你是傻逼啊？”文冉哭着骂道。
　　他慌张的扣住摄像头，程墨看到了他的手机拍摄的万丈深渊。
　　“宝宝，你在哪呢？”
　　文冉慌张的按住摄像头的眼睛。
　　“啊！！”嘶声裂肺的叫喊声突然传来。
　　惊恐完全吞噬了程墨，他没有听到文冉的哭声，一直在念叨，“依你，都依你，分手”这几个词。
　　“我没死，别哭了。”文冉听到程墨快要断气的哭声，及时制止道。
　　“程墨！”文冉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拉着蒋离跑回家。
　　程墨在地上抽搐，嘴里全是血，脸上的妆容也乱七八糟。
　　文冉突然回想起来蒋离说过，程墨赖上你了，就逃不掉了。
　　程墨原来是个非常极端的人。
　　蒋离反应快，打了120.
　　地上的血刺的文冉眼睛生疼，他蹲下来，用手心蹭干净。
　　程墨已经不省人事。
　　文冉没有跟着去医院，他说他需要一个人呆会儿。
　　蒋离发消息报了一个不知道究竟算不算平安的平安，他说程墨咬舌了。
　　他可真狠。
　　咬出那么多血。
　　文冉觉得自己大概有病，他得吃点精神病的药。
　　他其实，就是希望两个人都能轻松一点。
　　程墨小心翼翼的动作总会刺痛他的心。
　　他心疼。
　　程墨双眼通红，像布满了血一样。
　　“文冉没事。”蒋离说。
　　程墨没有说话，睁着眼睛哭。
　　脸上依旧挂着残妆。
　　程墨哭着睡着，又哭着醒过来，就这样过了一宿。没等蒋离打电话，文冉就拿着早饭过来了。
　　程墨垂着眼皮不看他。
　　文冉摸着程墨的秃头，把早餐递给蒋离。
　　“你回吧。”文冉说。
　　蒋离吃了一口包子，又赶紧塞回袋子里，点着头，拿着往外走。
　　文冉出去买了条毛巾，给程墨擦脸。
　　“小花猫。”文冉笑着说。
　　眼角到耳朵已经有了一道细纹，是他哭了一宿造成的。
　　文冉还没擦到那里，又是一道水渍流下来。
　　“我可能有病，老是想死呢，我去看看医生，买点药吃。”文冉边擦边念叨。
　　程墨总算是有了反应，仰着头看他。
　　“我以后难过了就告诉你，不憋心里就能好很多，徐夏给我打电话了，一会儿我去接她。”
　　“生命都进入倒数了，还闹什么啊，对吧，我一直爱你呢，老公。”文冉亲上他的嘴唇。
　　文冉没有想开，但是仅有一点的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程墨伸出舌头，文冉赶紧退开，“让你咬舌头，不能亲了。”
　　他看到程墨舌头上缝了针的疤痕。
　　文冉皱着眉，用力的抱着程墨的头，程墨也慢慢的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