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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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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今天去酒吧的话,应该能见到太宰’,一种莫名的感觉在心底浮起,织田作之助在心底想。
他避过那些街道上仿如幽灵一般照耀着的瓦斯灯,推开酒吧门沿着台阶向下走的时候,和以往一般无二服饰的太宰治已经坐在桌前,没喝点来的酒,只是手指拈着酒杯在出神地想着什么。
昨日被首领传召着,并且被对方用一种很恳切的态度进行委托后,织田作之助便开始着手寻找坂口安吾的下落,虽说眼下没有一点下落便是了。
港口黑手党最底层人员平日的任务顶多是拆哑弹、寻走失的家猫,像此番搜寻起黑手党情报院的行踪,织田作之助在之后回过神仔细想了想,说不定这会是他作为底层人员接到的可以称之为最高等级的任务了。
安吾为什么会失踪呢,织田作之助很认真地思考试图寻到什么线索,以安吾的性格,同现在这般寻不见踪迹的话,他要么是出于自身意愿隐匿了行踪、要么被什么人带走了。如果这趟失踪是出于自身设计的话,那织田作之助可能会陷入一种无路可走的窘境,毕竟坂口安吾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只要他愿意,随随意意设计一下便能够很轻易隐藏行踪。
这样的想法不是出于一种他自己盲目的判断,实话说,虽然安吾好像看起来只是个简单的情报员、不、也不能这样说,单就港口黑手党的情报员一职就足够能显出他的厉害了。更别论,织田作之助总有一种‘安吾不仅仅会是一个单纯的情报员’这样的念头,这种念头也不是凭空而起的,说来好笑,单就张口说得出次数的酒吧小聚,织田作之助便从身边两人的身上都感受到一种不能轻易估量他们的感觉。
坂口安吾也是,太宰治也是,抛出他们本身的职位及业绩成就,单只是从平日里简单的交流相处,织田作之助便在心底断然他们绝不会是简单的人物。不过这种感觉倒也不会怎样影响他就是了,说到底织田作之助对很多东西都不是太过关注,连带刚刚那些对太宰和安吾的简单判断,也不过是有时闲下来发愣想到对方时的随性看法罢了。
“太宰,你今天来了啊。”织田作之助对着朝他的方向看过来的太宰治挥了挥手,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呀,织田作,”太宰治似乎有些高兴地打着招呼,未被绷带缠着的眼露出点笑意,调酒师和先前几次一般在织田作之助走近来的时候放好了常点的酒,是和太宰治手中酒杯里盛着的、一般无二的蒸馏酒。
“因为我感觉今天会见到织田作,所以就来了。”
“我也是同样,”织田作之助拉开太宰治身边的椅子,坐好后喝了一口蒸馏酒,“是一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微妙感觉。”
他想到了什么,坐下来后下意识用手捏着眉心,面上露出点谈不上好看的神色:“虽然不想说些破坏氛围的事,但是太宰,”赤铜发男人皱起了眉,“安吾不见了。”
他没看见少年执着酒杯的手微一停顿,继续沉着脸说:“白天的时候首领传唤我,托我去找安吾的下落。”
青年伸出手来抵着下巴,脸上是不能称之为轻松的神色:“我觉得有点奇怪,明明前天晚上安吾才和我在这里刚见了面。”
“安吾或许出事了。”他最后这么说道。
织田作之助不觉得坂口安吾是出于自身的缘故隐匿起了踪迹,他更偏向于安吾被什么人强行带走的推测,或许是和首领猜测的那般被某个想要组织情报的敌对组织掳走了,他这样猜测着,最后决定先去找寻安吾最后住宿的线索。
坂口安吾作为情报人员经常会出差,因此也没有固定的住所,如果有盯上性命的家伙,安吾每隔几天就要更换的住处应该都是在黑手党管理下的旅馆,寻着这个念头,织田作之助在白日给符合条件的旅馆打了电话,在先前才和安吾住宿的那家旅馆联系稳妥——他准备明日前去,以安吾的性格,或许他会在住处留下些线索。
在最开始织田作之助开口时太宰治便放下了酒杯,少年搭在玻璃杯上的手轻摩挲着感知酒杯传递来的那阵凉意,太宰治一半的脸陷在阴影里,他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
他静了片刻,待到织田作之助察觉到对方太过安静而侧过眸来时才发出声。
“织田作,不要管这件事。”
干部低了眸,视线在手中的酒杯上打着转,他看见倒影里映出自己脸上冷漠的表情,他说,“你只是一个最底层的职员而已,就算找不到安吾也没事。”
织田作之助因着这突兀的话微愣:“但是……安吾他,”他的话没能说下去,青年抬眸看清干部脸上的表情后忽地陷入一阵无法言语的境况,他张着口,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
“安吾没事。”
太宰治只是这样说,他没被绷带缠着的眼被额前的发遮挡着,织田作之助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觉察到对方陷入一种莫名的状态、用一种不容置疑不允多问的语气说,“安吾不会有事的。”
安吾不会有事的。有事的会是你,织田作。
太宰治在心底又说了一句,他微不可几地蜷了蜷手指,又被那份记忆中的心情影响了起来。
太宰治曾在先前因为不明缘由获得了一份短期未来的记忆,记忆里显示着干部那份隐约却带着点真实的羁绊消散时的终末。
记忆是怎样得到的呢,没有任何契机。
太宰治不可能因着什么关于记忆的异能力而陷入这样的局面,他本身也不是什么神秘主义的信奉者,可记忆就是突然来了,毫无预兆的,那些闪在脑海里的画面熟悉地好似是亲身经历一般,悄然就感染着情绪让干部几近身临其境。
——就好像他当真在面露决绝的友人身后下意识伸出手,就好像他当真于那日暮一刻听见那一声枪鸣,就好像亲眼看见织田作之助这一人物悄然同纪德阖目在那间殿堂。
那不像是份简单的可以算作情报来分析的记忆,一切都真实地像是他曾在不知何时经历过一般。
太宰治在那份记忆里知晓安吾的间谍身份,看见织田作的死亡,他听见那一声朋友,也瞥见森鸥外指尖悄然反转的异能许可证。
赤铜发的青年无力垂首的时候,太宰治左眼的绷带被他扯了下来,雪白绷带四散着,视野再没了遮挡,怀里的人最终没了气息时,太宰治睁开了眼。
那是午夜时分的某一刻,太宰治从梦中醒来。
心脏没有乱序,面容也不显出情绪,他静静注视着黑暗思索着,单只是个梦吗,不该,月光清晖落在他的身上,太宰治抬眸随意瞥了一眼。
不该会无缘无故做这样的梦,太宰治静下来想,他敛下眸去回忆那份记忆的片段,最后收拢着蛛丝马迹把一切都归拢在异能许可证上。
太宰治在那时回想起安吾早在两年前就曾被派至欧洲接触mimic的过往,少年干部面上不显心底却颇有些心惊地察觉森鸥外悄然开始的布局,港口黑手党首领的计谋到底是深不可测,若一切当真同那份记忆的走向一般,港口黑手党不用太费力气、也没有多少损失就能轻松得到那张证明。
窗外的月亮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太宰治鸢眸变化着,终是在钟表时针滴滴答答转着的间隙捋清线索,少年带着点随心的气势、毫不防备地向后坠着躺倒在床褥之间,他闭着眼,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于是另一份悄然间更改森鸥外剧本的计划开始勾勒起雏形。
无形的,太宰治和森鸥外的交锋开始慢慢扩散开来。
“呐,太宰,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织田作之助有些疑惑地看向太宰治,他脸上没突出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是略微染了些浅淡的不解,他看着少年端着酒一言不发的样子,顿了顿发出声来,“你是不是察觉到……”
吧台一侧始终安静地用布擦着玻璃杯的老板轻轻抬起了眸,视线同织田作之助一般落在沉默的太宰治身上。
太宰治没有看见,他们眼里露出的——是一般无二的光亮。
如果已经察觉到的话,为什么不回去呢?
织田作之助想这样问。他忽地像是从什么剧本中脱离出来似的,眼眸里闪着什么微光去注视面前的人,脸上那份原先因为坂口安吾失去踪迹而隐隐现出的忧虑也一并褪了下去。
可是话还没出口,织田作之助看见面前太宰治身前不自觉地轻微使力去捏紧了酒杯,他的视线极短暂地凝在少年握着酒杯的手上,缓了缓,眼眸里原先亮起来的某份光亮沉寂下去,连带着那句险些脱口而出的话。
还没有。他想。
织田作之助坐在少年干部缠着绷带的那只眼一侧,太宰治没侧头去看青年的神色,但就算不去细看打量,太宰治也能从那句问话里听出织田作之助想表露出的含义来。
他察觉到了什么,太宰治想,他垂着视线回想了一番那份记忆里曾闪现的片段,如果织田作知晓之后会被那几个孩子的死亡作诱因前去同背后的mimic作战的话,肯定会趁那些孩子还没出事就前去寻找纪德的吧。
太宰治在心底捋了一下青年可能会出现的反应,于是更没了坦露情报的心思,难道要看着织田作同那份记忆里一般前去迎来必死的结局么,太宰治垂下视线静静看着手中的酒杯,下一刻举起酒杯啜了一口,蒸馏酒的味道很烈,辣意席卷着口腔刺激着神经,干部悄然之间想起森鸥外在这背后的手笔,于是鸢眸微暗着——他可不会这样被动地看着事情如对方所料的发展下去。
总该让那些事情沿着合自己心意的方向去发展吧,太宰治这般想着,举起酒杯又饮了一口酒,他微侧了身去看织田作之助面上的困惑,在心底轻叹了口气。
如果织田作的结局会和死亡牵扯上关系的话,一开始还是不要去走森先生埋下的线好了。
——不要费太多心思去查找安吾的下落,然后不要去有和mimic、和纪德接触的机会。
“啊。”太宰治短短叫了一声扰乱自己不自觉使得安静的氛围,他的气息未一发而断,在初始时发出声后隐着一小刻的气息后又延续之前的声音继续啊了下去,拖长的音里带着点闲散困倦,于是少年就自然而然双肘撑在台面之上脊背伏了下去。
“要是织田作愿意稍微相信一下我的话,就不要在这件事上太费心思了。”
他的语调有些辨不出真意,声音又衬着点没来由的沉闷,于是指尖敲击玻璃酒杯的清脆声便一时显得格外突出。
酒馆隔离着外界的雨,在少年的尾音陷入无声时那闷闷的雨声便又忽地显出存在感来。
太宰治没合眼,静静看着透明酒杯里泛着金黄的酒液,未被绷带阻隔的那只鸢眸里映出了微弱的雨景。
他闭了眼,短暂地安静了几秒后没再迟疑,少年的脊背弯下去时还带着些懒散,再挺直后却又将那份感觉褪了个干净,
他没去再接着先前的话回应织田作之助的疑问,像是在短短几秒间已然忘却了那个问题,于是织田作之助无声地移过了视线,没再继续去注视少年等待答案。
“先前听说你捡了只白虎,怎么没有带过来?”织田作之助寻了另一个话题。
太宰治听到他的话想起那个小家伙,又想起先前广津传来的没有受到致命伤的消息,于是鸢眸里多少带了点笑意:“今天让人带他去‘会所’了。”
“会所?”织田作之助愣了愣。
确实是存在的,这种地方。有权有势的人多少都会去寻一些珍惜的品种养育,却又不愿失去他们那份野性,便会集中在某个时间某个地点看着他们珍养的野兽激烈厮杀。他们喜欢那些野兽骨子里透出来的野性,那是生命最原始的光辉。
‘会所’就是那样的地方,一群活得安稳的家伙寻找刺激和快感的地方。
可太宰不是那种人,织田作之助想。“是任务吗?”他猜测着。
或许是需要接触那个圈子里的某位权贵来谈合作?仔细一想的话确实算是会落在太宰治手上的任务,和目标任务接触进行交流,太宰治总能在最短的时间得到最有价值的东西,或者是一些珍贵情报,或许是某份价值动辄上亿的合作条约。
“不,不是,”太宰治握着酒杯,织田作看着他的表情,又想起先前安吾提过太宰意外捡到白虎的寥寥几句,他怔愣了一下:“……你要把它放回去啊。”
太宰治听到他的声音没反驳,指尖轻敲了敲酒杯,说:“本来就没想养多久。”
“干部很辛苦呢,”织田作之助想了想,如果这个位置的人露出什么关系亲近的存在,分度一旦掌握不好的话很容易就会被人钻了空子来做要挟。
可太宰治这样的人,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失误吧,织田作之助想着,看了一眼谈起这个话题后也没想怎么多说的太宰治。
“看起来,你好像很喜欢那个家伙呢。”他移过视线看着少年端着酒杯的手,隐隐看见对方虎口处极浅的咬痕,青年微顿着,最后轻笑了一声说。
……借着会所那处的环境和氛围来提前刺激着孟加拉虎的野性,到时候白虎回归野外时也不至于会在最一开始就因着这些天被人类养育的日子而白白没了命。
“只是一个稍微合点眼缘的家伙罢了。”太宰治放下酒杯,耸了下肩说:“我得先回去了。”
他伸了个懒腰:“还要回去赶一通电话才行。”
“电话?”织田作之助疑惑着。
“是任务啦。”太宰治用听起来意外有些乖巧的声音回复着,他很快就起了身,玻璃酒杯里还剩了三分之一的酒,冰球混在酒液里沾染上几分辉色,太宰治迈开步子,走了几步后又在离去前夕时停下步回看了一眼织田作之助。
干部视线平静地、声线也平静地重复了一次先前的话。
“织田作。”
“不要在安吾的事上太费心思。”
织田作之助顿了顿,在最后举起了杯,太宰治看着那只酒杯安静了一会才举起自己的酒杯碰了碰。
酒杯相撞的声音像是要砸进他的心里,他垂了眸,将剩下的蒸馏酒饮尽。
“最近一直在下雨,不要冒雨跑回去啊。”
看着太宰治将要离开酒馆的身影,青年最后叮嘱了一声,想了想又补充着:“冒雨的话回去最好拿毛巾擦一擦,不要让寒气入体。”
太宰治的神色又复杂开来,他没回应青年透着关心的话语,只是在最后轻轻呢喃着什么。
“雨一直在下啊。”他这么说,他的眸又开始雾蒙蒙,一些心绪都被掩在最深的角落。
织田作之助看了他一眼,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视线从少年的身上飘忽着看向小酒馆的入口那处,他安静了几秒,眸里明明灭灭染着小酒馆温暖的光亮,他闭了下眼,最后只是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浅声道。
“雨总会停的。”
“他听见了吗?”酒馆的老板走近来给青年空掉的酒杯重新添满,视线注视着缓缓升高的液面向面前的人问道。
织田作之助想到什么笑了一声,回声道:“他想听见的话肯定就听到了。”
“说的也是呢。”老板收回注视着酒杯的视线,也收拢着心神,似叹非叹,他微抬着眸环视了Lupin内部的一周,视线里带着些眷恋。
“Lupin始终在这里停留着。”他最后寻了句不明意义的话来收尾,视线微垂着,他看向手中正在被擦拭着的酒杯,看见倒映出来的自己的影子,低声喃喃着说:“雨停也好,不停也好,总是在这里停留着。”
织田作之助看着浮冰起起伏伏,面上带着点奇怪的认真,他回应着:“但是雨停的话,那个孩子来的话就不会再被淋湿衣角了。”
他这么说,于是老板在微怔了一瞬后柔和了视线,他没再出声,只是嘴角弯起小小的弧度点了点头。
于是青年也收回了别的心神,他单手执起酒杯,浮冰‘叮’地一声和杯壁碰撞着,织田作之助饮了一口后浅浅地吐出一口气,他兴致一来忽地出声笑了一下:“有点想看看那个小家伙呢,也不知道太宰会不会带他过来这里。”
“说不定呢。”老板回应着。
“是啊,说不定下次就看见了,”织田作之助笑了一声,将杯中余下的酒一饮而尽,酒杯被归放在台面的时候,青年忽地像是觉察到什么,他身形一顿稍使了些力度呼吸着,而后反应过来又笑了一声。
“……他什么时候会意识到呢?”
“不会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