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不渡》小可koko

8、我在

　　新的一年年被人们以欢笑和焰火迎接，2010年似乎成为一个新起点，是开始属于他们的时代。
　　寒假转眼过去了十多天，周峙总觉得，这个春节过得意犹未尽。
　　她靠在窗台前，静静看浅滩上即将出海的人们。
　　晨起的风寒，周峙只穿了一条蓝色长袖睡衣，不是很厚。
　　正当周峙要回到屋子里，余光随意扫了一眼，却看见了身着灰毛衣黑裤的熟悉身影。
　　阿六哥哥怎么会在她家楼底下。
　　她正准备开口问个究竟，却见他并没有在自家门前停下，而是去了隔壁林秋雨家。

　　阿六本来准备敲门，手已经放在门上，下意识往右边房子的二楼看了过去。
　　白房子的玻璃护栏上，周峙俨然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白暂的脸庞没有一丝波澜，身上穿着单薄的蓝色宽松长袖，胸前有个小蝴蝶结，一手撑着脑袋，定定地看。
　　阿六朝她点点头，林秋雨应该是从窗户看到了他，门已经被打开。

　　他进去了。
　　他怎么就这个态度。
　　周峙百思不得其解，只是静静看。
　　约莫十分钟，阿六出来了，林秋雨倚着门，周峙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乌黑竖直的长发。
　　阿六直直走了，走过她门前。
　　她有点想下去问问的。
　　但是好像也不关自己的事。

　　周峙觉得今天大家都很奇怪，她去找秦月，秦月说要写作业，让她自己玩。
　　秦月什么时候主动写过？
　　她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劲。
　　于是回家，抬眼看客厅的日历，一眼就自己用红笔打了个圈的地方。
　　对呀，今天她生日！
　　她以为还有两天来着。
　　所以秦月是在给她准备着惊喜吗！
　　没错，没错，一定是的。

　　周峙于是放心下来，心中隐隐约约有什么要跳动出去，她期待着。
　　你知道吗？当人觉得自己被重视的时候，就像那飞在天上的气球，飞呀飞呀，好像要飞向遥远的天边，知道气球爆炸之后，方能安心。在此之前，气球的心是浮躁不安的。
　　她这样想着，走到海边踩软软的沙子，一会又蹲下看寄居蟹拖着壳子慢慢走，而后又坐在石堤上撑着头发呆。
　　小寄居蟹呀小寄居蟹，你一定也有自己的烦恼吧，像我一样。明明壳子那么重还要背着，明明自己那么无聊还要发呆。
　　她忽然感觉肩膀被谁在后面拍了一下，她扭过头然后仰面，只见他的灰色毛衣上清隽的面孔，额前被风微微吹动的发丝。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他也蹲下了，淡淡地说。
　　“啊，就是有点无聊，只是我不想去找你们而已，才不是……”
　　“不是什么？”
　　“算了，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没有。只是关心一下你。”
　　“我……我不要你可怜的。”周峙有点别扭，此刻只想拍他的头，拍到头在脖子上转圈圈。
　　她看着阿六轻笑，把心里的话直接问出口：“阿六哥哥，你今天去找秋雨姐姐了？”
　　他似是不意外：“嗯。”
　　“那，你怎么不来找我？”周峙有点郁闷。
　　“看来，是瞒不住了。”陆何生又笑。
　　“什么？”她话音刚落，就见阿六站起来，一直在背后的手朝她伸来。修长的手指上是一个白色的小盒子，上面有一串英文。
　　她看得懂，上面写的是“Happy birthday”。周峙此刻抬眼，少年线条分明的脸上一双笑眼，清风明月，直直戳到她心里。
　　阿六解释道：“我呢，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去找林秋雨了，我没去找秦月，要不然你估计现在已经知道了。她建议我给你做手工编织，但是我不会，就去请教她。”
　　“嗯。”周峙声音很小，几乎微不可查。
　　看了是她错怪了阿六。
　　“我现在可以打开盒子了吗？”她望向他，身前是无垠大海。
　　“你想开就开。”
　　礼盒里是一个编织画板，画板的架子是木头，和毛线缠在一起。
　　“我技术不太好，只能做个简单的。”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画画……”
　　“之前给你辅导作业看见过几次。”
　　“阿六哥哥。”
　　“嗯？”
　　“你的礼物，我很喜欢，真的。”她微微笑，眼里亮晶晶的。
　　“嗯，你喜欢就好。”阿六突然觉得，这个礼物送得很值。
　　明明不是很值钱的东西，可她也这么开心……
　　阿六朝她那边伸手，周峙不解：“你要干嘛。”
　　“拉你起来。”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起来。”说完她就站起来，然后朝着他问：“阿六，和我一起去秦月家看看。”
　　阿六把自己的手默默缩回，他说：“好。”

　　他们一路闲聊到了秦月家，似乎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周峙也像平常一样推门而入。
　　客厅里，一眼就看见秦月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看见周峙进来后，头缓缓朝这边伸过来。
　　“周峙……阿六你们来了啊。”
　　“怎么了？”周峙感觉不太对劲，走到秦月身旁碎花布沙发上坐下。
　　“没……我还没问你怎么了，来我家干啥？哦，对了，这个你收好，一定要拿回家再开盒子。”
　　周峙看见秦月递过来一个红色的礼盒，点了点头。
　　“今天你家怎么这么干净，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秦月抬眼看周峙，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好嘛，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
　　周峙心里的石头落下了，她想，这才是她的秦月。

　　生日那天，周峙很开心，开心的是爸爸送她的mp3，是阿六送她的编织手工品，是秦月送她的石头手链。但是，秦月走了。
　　又是在那个船只来往的港口，傍晚的时候奶奶告诉她港口上是秦月父母回来了。
　　她急忙赶过去想要看看，为好友庆贺。可是奶奶没有说清楚啊，秦月父母是要走了，带着秦月走。
　　她跑啊跑，沙滩上的沙子全都进了拖鞋里，还有好多螃蟹在海边爬。
　　她直接冲上了甲板，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上面的秦月。
　　“你要走了吗？”
　　秦月眼里盈满了泪水，她一把抱住周峙，：“对不起，我本来想要告诉你了，但是，但是我说不出口。”
　　“你要去安城？”周峙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现在心里塞塞的，快要喘不上气来。
　　“嗯。我放假一定会回来的，我都和他们说好了。说好了的。”
　　平日里很多话再也说不出口，船就要开了，她只能下船，在海滩的淤泥上看着那艘船。
　　她大喊：“秦月，你一定要回来看我！”
　　船已经开走了，她不知道秦月有没有听到，过了两秒，海面上传来她熟悉不过的嗓音：“一定！”
　　周峙似是终于忍不住，鼻子酸酸的，眼泪没完没了地掉。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狠狠擦了一把眼泪。

　　陆何生看见周峙在海边的淤泥滩上，小腿上沾了泥污。
　　他默默走近，蓝色衬衫的边缘被吹起。
　　少女似乎不想让人看到这般模样，转过脸去。
　　“她会回来的。”
　　“我知道……我只是，舍不得她。”她突然撇过脸来，通红的泪眼下一道道泪痕分明。发丝黏住了脸庞，昏黄的夕阳把这一切照得像一场梦境。
　　“阿六哥哥。”
　　“我在。”他应声，垂头看她的眼。
　　“你也会走吗？”
　　他沉默了，海浪一下一下涌上，似乎想帮他回答。
　　“我一直在。”
　　“哼，你也学会骗人了。”她又垂下脸，泪水顺着她下巴划过。
　　阿六想安慰她，却说不出口。
　　“我先回家了。再见。”
　　“再见。”陆何生看她狂奔的背影，心中有些淡淡的失落，他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但是，很苦涩。

　　周峙跑上房间，打开那个红色礼物盒。盒底的泡沫下果然有一封信。
　　刚刚秦月告诉她的时候，她只是难过，没太注意。
　　周峙展开信纸，熟悉的字眼映入眼帘。
　　“相信你现在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在去安城的船上了。我不想离开这里，不想离开你。可是很好笑吧，我现在就走了。”
　　“你知道吗？我其实不是那个见谁都自来熟的人，可是，只要你在，你在我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我可以和任何一个人也和睦相处了。”
　　“你等我，我一放假就回来，我保证。”
　　“就算我不在，我也要是你最好的朋友，当然，你也是。你要记得我。”
　　周峙的眼泪落在了信上。
　　她讨厌离别，可她想，所有的离别都是为了下一次重逢吧。
　　她的小小天地，在某一天她也终将会离开。
　　大家都在说大城市有多好，可是她也很喜欢这个地方。
　　这个，她生长了十五年的地方。
　　希望月光能渡每一个思念家乡的人回到长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