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入神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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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换羽决定去大周京都求学，这一走就从年末走到了岁初。时值上元节，人们都归乡过节，投宿的小镇客栈十分清净，庄换羽有些无趣地打坐，默诵经文。
“庄庄，我的屋子建好了!”陵光忽的兴高采烈地炫耀着。
“建屋子？在哪里建屋子？”庄换羽愣愣地问。 陵光有些睚眦必报的性子。大约是介怀当初没有换名成功，常乱叫庄换羽的名字。有时说称呼不重要，反正知道叫的是谁就行；有时还说这是亲近的昵称，只许他一人独享，庄换羽无法只能听之任之。
“自然是在你心里啊。这下你再也吵不到我了。”陵光洋洋得意道。
庄换羽听了前一句还有些开心，再听了后一句，觉得有些抱歉，想想又觉不对，便问：“以前你怎么不建屋子？是有什么变故吗？”
陵光直言不讳道：“以前不建，是你真元太少，现在勉强能用。变故没有，只是你大了，心思多了，太吵了!”
庄换羽被一句“心思多了”弄得面红耳赤，忙转移话题：“我要去京都求学，那里最是繁华，你建了屋子是不是就可以不用避人了？”
“不是啊，只要我想，此方天地都感应不到我。以前让你避人，是怕和你说话，你会绷不住脸，被人当疯子待。建屋子是想在你心里住的舒服些，也免得你吵到我。”
庄换羽又无语了。
陵光倒心情极好，高兴地讲起了自己最喜欢的故事。故事的主角永远是一只石头变的猴子，石猴有很多不凡的经历，甚至会有完全不一样的一生。是这世上从未有过的故事。
庄换羽很早以前就听陵光说起过石猴的来历。他很怀疑陵光当初睡石头就是想学这石猴。只是陵光说话，他从不打断。因为他发现陵光的话很少会重复，要是重复了便是会发生些他意想不到的事。有时，事前不察，事后也会了然。就象今日，陵光已三次嫌弃他吵了。
好巧不巧，陵光今日说的是石猴拜师学艺。庄换羽听到了石猴的顽劣和锲而不舍，同学间的相爱相杀，师徒情义，以及与师门缘尽时石猴的悲伤。
庄换羽沉浸在石猴的故事里，难过得不能自已。
“你怎么不说话？你不说，我就去睡觉了!”陵光一副百无聊奈的语气，说出了让庄换羽心头一凛的话。
“你要睡多久？”庄换羽忙问，他就知道事有蹊跷。以往陵光都是有话就说，无言则默，从不向他话别，或交待行踪，这太反常了。
“少则数十载，多则上千年，谁知道呢。”陵光轻描淡写道。
庄换羽有些无力地闭上双眼，他怕自己会落泪。在心里轻嘲道：“我怕活不了那么久，陵光醒来，只能和我的骨头聊天了。”
陵光用娇糯的声音认真地说道：“骨头的事情你先别管。你既有心向学，必会有所得。你也说了京都繁华，将来你会认识很多人，面对很多事，或许我就不那么重要了。无论如何，我都在你心里，你还怕我跑了不成？”
庄换羽闻言，希翼地问道：“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吧!？”
“阿羽!你是不是傻？你连洗澡都不让我看，我们哪有见过面？我连你长得是美是丑都不知道，还“再”见面？”陵光愤慨道。
庄换羽被噎得伤感全无，只能苦笑地央道：“那你日后总会和我见一面的吧。”
“放心，朋友一场，在你老死前，我自会出来为你收尸。当然，你若是修为到了，也可来心里寻我啊!我还能撵你不成？”陵光悠然道，“我去睡了，也祝你好眠，庄换羽。”
此时，上元灯会正是热闹的时候，街上的喧闹声穿过客栈的门墙隐隐绰绰地传来。庄换羽静静地站在窗前，看着被月光照得发白的庭院。良久，一滴眼泪砸在地上，庄换羽有些羞恼地抹了把脸，心想幸好陵光睡了，不然少不得要被笑话一场。思及此，不由苦笑地呢喃一声：“陵光。”
其实，自知道了陵光的身份时，庄换羽就预感了离别。只是那时候，他以为他们的离别是以生死为界，伤心难过的会是陵光。没想到离别会来的如此突兀，陵光总是这样天马行空，行事让人哭笑不得，竟连一份完整的伤感都不给人留下。
大周京都堪称天下第一城，不仅因为它是一国之都，更因为天书陵就在此地。早在大周立国之前的千百年，自天外而来的神石落于此，形成了天书陵。天书开民智，是这世间诸多学派的源头，是天下修行者心中的圣地。
大周朝立都于此以安民心。周太/祖设立了大朝试，更以大朝试三甲方能入天书陵观碑为奖励，吸引天下英才。
在历经几代人的建设后，如今圣后临朝，天下承平已久，这大周的京都越发的繁荣，有人赞之为“神都”。很快朝野皆以神都呼之，就连离神都百里地的乡民也以“神都人”自居。只有他国或穷乡僻壤之人才会叫一声“大周京都”。
这些都是庄换羽在前往神都的路上听闻的，说来，还要多谢那位送他行宿图册的小二哥。他这一路行来顺风顺水，恰好在青藤六院招生前三日入了神都。
初入神都，庄换羽被从未见过喧嚣和热闹惊着了。宽阔的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如织。街道两旁的店铺鳞次栉比，各种布招幌子如旌旗招展。车马声、叫卖声乱哄哄地响成一片。
庄换羽长期与陵光相伴，习惯了清净中偶尔带一点小吵闹，只当生活的调剂。可是这么热闹的神都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不适。他走在长街上，一边避让行人，一边寻找心仪的客栈。
皆因正值神都各家学院春季招生，许多的客栈都客满。有的大客栈尚有一两间偏房，可总有这样那样的不便之处。庄换羽要找的是行宿图册上提到的，一家门面不显，内里曲径通幽的老客栈。据说这家老店多做老客生意，靠的是口耳相传，很少会客满，环境极好。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日渐高，烟尘斗乱柳絮扬的时节。庄换羽为了行路方便，穿的是一身深色裋褐，外批了一件素色斗篷，头戴了一顶与斗篷同色的帷帽。为了方便寻店，他撩起了帷帽的一角，细细打量街道两侧的店名。
有道是：“你在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此时，庄换羽不知道有人已经看了他半天。
霍光本就是神都人，家境殷实，自然有些神都人的小骄傲，生性虽有些油滑，爱口花花，但于修行一道也算刻苦努力。因为不久前家中找人测过，言他如今的实力必入天道院。这才喜不自禁，今日从家中溜出来，与几个损友到酒楼里玩耍放松。
霍光在酒楼上闲聊，偶然间看到长街尽头款款走来的一道身影，便被吸引注了。那人缓行于闹市中，却似自带一股清冽出尘的仙气。他走过的地方，行人会不自觉放慢脚步偷眼瞄他，或边主动地让路边上下打量，或干脆错身而过再驻足回望。
霍光见了此景，就十分好奇这人的样貌。只是那人的帷帽斗篷一副旅人装扮，把周身上下遮了个严严实实，不说长相，就连是男是女都让人一时难以分辨。
因为霍光看得太出神，引得几个损友也一起趴到窗边张望。大约是物与类聚，几人也没问过霍光，却都不约而同地找到了霍光关注的人。
看了一会儿，其中一人忍不住赞叹道：“唉呀呀，你们说这姑娘帷帽下的脸得美成什么样？”
“你怎么知道她是个姑娘？”有人忍不住抬杠道，却引来一阵笑骂，还玩闹似的厮打起来。
“唉，唉，别闹了，人姑娘掀帽帷了，快来看!快来看!”有眼尖的叫道，众人复又挤做一团，趴回窗边伸颈观瞧。
霍光嫌弃地搡了一把挤到自己的损友，也伸头看去。那人已行至酒楼下不远处，掀起了一角的帷帽，隐约地露出半张脸，正举目四望，似在找寻什么。
霍光等人自楼上向下望，只能看到如雪的肌肤，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瓣似樱花般娇艳的嫩唇。众人看得失语，有人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有人忍不住地舔起了嘴。
霍光不理众损友，兀自回到酒桌前，拿起一杯酒水灌了下出，便冲下酒楼。众人不解，有深知霍光行事冒失的，就担心地问了一句：“霍光，你怎么了？要帮忙吗？”
“不用!”霍光边跑边回道，“没看姑娘在找东西嘛，我去帮她!”
众人俱是一愣，待回过神来，也跟着乱哄哄地窜下酒楼去。
霍光冲到那人近前，急忙停住身形，略略整理了衣冠。对那人施了一礼，滔滔不绝道：“在下霍光，见过姑娘。我见姑娘在四下寻觅，是在找什么？我是神都人，这里我最熟悉，我帮你……”
庄换羽正烦找不到要去的客栈，想去寻一位坊市管事问一下。不想被人当做姑娘拦住去路，正欲发火，复又想起自己戴着帷帽，心知又被人误会了。便索性摘下帷帽，露出整张脸，看着来人认真道：“我叫庄换羽，不是姑娘。”
“……姑娘只需信我……”霍光本还在滔滔不绝，忽见一张眉眼如画，雌雄莫辨的美人脸不悦地看着自己，一时住嘴尴尬起来。
偏偏那帮损友赶到霍光身边，都听见了庄换羽的话，再盯着庄换羽的脸猛瞧。又七嘴八舌地议论开：“真不是姑娘？”
“居然长得这么好看!”
“听声音都分不清男女!”
……
庄换羽正值少年变声期不爱大声说话，原本清脆的童音里带了几分沙哑，听起来软软糯糯的。他又一贯图方便，只将头发高高束起了事，额间和两鬓的碎发随意披散在脸上。不像时下男子会抿起碎发，或各种编辫，或用簪绾发。实在怨不得别人会误会。
好在霍光还有几分眼色，见人真的生气了，忙让同伴住嘴。又问庄换羽在找什么，他们一帮神都热血少年都会帮忙。
庄换羽懒得与他们纠缠，便报了客栈的名字。霍光正好知道，一帮人就欢欢喜喜地送庄换羽去投宿。庄换羽见他们虽然行事莽撞，言语冒失，但到底没有什么歹念，也就随他们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入神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