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北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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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周十六年，皇都陵州，城北。
仲秋初至，丛桂怒放，陈香扑鼻。浓烈的桂花香乘着初秋的晚风，从巷口飘来。巷子深处，两排淡米色的桂花树紧紧围绕着一座浅灰色的府邸。
府邸藏在雾气朦胧的夜色中显得并不起眼，门楣上的砖雕，刻着万字锦、丁字锦和各色花卉，头顶上的两个门簪刻着“如意”二字，这是皇城一带人家的普遍习俗，寓意为“如意迎头来”。
不管怎么看，这都似乎是皇城北一普通人家的户所，但屋檐角翘起的麒麟兽，似乎却在暗暗昭示着，府邸主人的身份，并不简单。
从暗红的街门进入府中，印入眼帘的便是正中刻着“平安顺遂”四字的影壁，周围雕着细密的桂花，紧紧环绕着字体。
穿过垂花门，便发现，这院落门口虽小，里面却别有洞天，是间三进三出的大宅院。
“娘，明日就走吧。”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正房传来，伴随着妇人低低的啜泣声。
他望着窗外朦胧的夜色，寂静的夜晚里，啜泣声显得格外突兀。他闭上眼，像是断绝什么似的，眉头紧锁，飞速的说到，“不能再等了。”
良久，他缓缓转头，迟疑地环视着房间里的陈设，盯着妇人头上的鸾钗，出了神。
三月后，扬州城。
“瑾瑜，快去挑几个枣，再把花生、桂圆浸湿了，洗净了，记得要拿温水，仔仔细细反复多洗几次，你别看这东西小，但是要细致照料，这粥才能好吃……”
话音还未落，便听得一稚气未脱的女声道“娘，知晓啦，女儿已经在洗啦。”说着，便动作利落地揉搓着盆里的红枣，熟透了的枣红色，映着小姑娘纤细修长的柔荑，煞是好看。
“马上就到年关了，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到了年底更甚，听说这次西征又败了，哎，眼下可不许到处乱跑，外边乱的很，听到了吗？”
小姑娘听完微微愣神，努努嘴，明亮的眼眸，顿时黯淡了几分。
“哦……那等我看完正午的神婆婆祈福可好？阿娘？”
语闭，李氏便感到手肘处有东西在蹭，低头一望，就看到小姑娘，捧着枣子，忽闪着浓密的睫毛，眉眼弯弯，笑眯眯的望着她，那明澈的双眸似是蒙上了雾气一般，好像快要滴出水来。
李氏宠溺的拿手勾了勾小姑娘的鼻子，轻快道“好，让阮阮同你前去，早些回来吃粥，莫要乱跑。”
“知道啦，阿娘。”小姑娘急切的擦净她嫩白的手指，飞速的奔出膳房。
在北周，每至年关，腊八时节，吃腊八粥、祈福是必不可少的环节。通常，粥里会放大米、小米、玉米、薏米、红枣、莲子、花生、桂圆和各种豆类，寓意着不忘生前苦难。在这天，妇人们会随鸡鸣早起，亲自准备食材，熬煮粥食，至黄昏食用。
“小姐！小姐！”一名叫阮阮的姑娘，边跑边急切的呼叫着。
“小姐，你慢些，夫人让我随你同去。”阮阮追上前面的姑娘，拍拍荡起灰尘的襦裙，微微的喘着粗气，说道。
“什么随同，阿娘就是怕我乱跑……”小姑娘努努唇，小声嘟囔着，未着口红，肉粉色的唇色，在阳光下显得好看极了。
一旁的阮阮听了，微微一愣，赶忙道：“小姐，夫人她担心你。”
殷瑾瑜听完，微微摆摆头。
殷府与普通府宅不同，或许因为主人是教书先生，喜静的缘故。府中没有前后簇拥的婢女、小厮，整个府邸，也就屈指可数的几个下人。但，关系都极为融洽，各司其职，互不干预，可以说是，颇为其乐融融。
两个小姑娘缓步走着，迈出殷府的大门，穿过门前僻静的小巷，街上的喧杂声顿时充斥在耳旁。
“来来来，走过路过莫要错过。刚穿好的冰糖葫芦，又大又甜。快来看看啊。”
“好哟好哟，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街上叫卖声、杂耍声……甚至还有推搡埋怨声，顿时不绝于耳。
殷瑾瑜缓缓抬起头，瞥着迎面照来的暖阳，深深地呼了口气，“这才叫生活呐！阮阮，我们快走，慢了就要站到后面了！”
说着，她赶忙拉起阮阮的手臂，兴奋的往前跑去。头上的步摇剧烈地晃动，清脆地响着。
殷府位于扬州城城南，大多数府宅亦分布在城北，而在城中心，则是北周著名的开样义集。“开”字取承前启后之意；“样”作标准，“义”作情谊，意为此处兼有公正平准，又不失诚信道义，是继往开来的商贸市集。
开样义集，也属实容纳了北周各地风貌，异族物件也屡见不鲜。走在义集街巷里，时常能看到金发碧眼，热情奔放，婀娜多姿的胡族女姬。这是不同于北周女子温婉、内敛的特点的，着实让人眼前一亮，故而，若用胡族女姬招揽商客，通常都会生意兴隆、高朋满座。
“正午已至，肃静——祈福礼，启。”
“神明娘娘在上，愿天下苍苍，滋养万邦；佑我北周兵戈息伐，四海升平，永享安康……”
在义集正中央，一位身着五色裙，头系五色布条的婆子，站在一张四方桌上。她左手手持摇铃，右手掐指，口中念着祈福词，咿咿呀呀的跳着大神。
这，便是远近闻名的神婆。
她的四周围了里里外外三圈人，两个小姑娘借着祈福刚刚开始的空档，从人缝中钻到了最里圈，一会儿下来，就已经大汗淋漓。
真是奇怪，今年人怎么这样多，比往年多了两倍不止，莫不是西面又来了几位胡族女姬？瑾瑜心下想着。
冬日里的暖阳，虽不及夏日那般燥热，但也确实让人难耐。扬州城本就在北周南方，再加上人山人海，人挤人，大家也逐渐开始烦躁起来。人群中渐渐开始有吵嚷声，台上的神婆子见此景，口中的词也念快了几分，不到半个时辰，便草草收了场。
殷小姑娘一边低声埋怨着，时间过得飞快；一边心下盘算着如何能晚些时辰回府。
随着祈福的结束，人群逐渐散开来，一时间，义集中央胡乱一片，水泄不通。
“小姐？小姐？！”阮阮急切的踮脚眺望着远处的人群，可奈何她个子不高，再怎么，也只能看到前面人的发梢。
眼看着人缝中那个湖蓝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想要往过赶去，却也无能为力。
小姑娘的声音快要带上了哭腔，头发也被挤乱了几分，焦急的直跺脚。“又让小姐跑掉了。”阮阮望望前方，绝望的说着。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北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