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钟汝》西夜暧汝

7、宵夜

　　晚自习下课，赵龙他们不放心，硬是把左宥送到马仔们面前，说是马仔，但哪一个做这事没左宥强呢？
　　领头的叫吴衡，已经二十几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是以前的“头子”。真是刀削版的脸庞，脸上有刀伤，但丝毫不影响他的面相，那些疤痕像是长出来似的，不知道经历怎样的风霜才有这样沧桑的面相。
　　赵龙对吴衡很恭敬，应该是赵戚那辈的，至于为什么不去别的地儿发展，毕竟他哥那辈人大都去了外地，实在是离不开本地的，虽然说呆在这儿也挺好，赚的钱这辈子也够，但吴衡这幅浪荡子的样，还是独根儿，飘到哪算哪儿的，衡城这种三线城市实在近几年拿不出空间发展。
　　“刀哥，这个就是我同学。”赵龙给他们介绍左宥。
　　“嗯，叫什么名字？”一行人没什么反应。
　　“左宥。”
　　“嗯，你们走吧，他跟着我们。”刀哥看了看左宥，转头交代一句就向另一方向走了，左宥跟两人对视了下眼神，也跟着走了。
　　左宥换掉了校服，穿的是齐钟意的衣服，高中一下窜太高，从前的衣服实在也穿不了了，这两年的衣服实在也不喜欢。
　　衣服穿着倒是很精神，但是结合脸来看，就是粉头油面，就一个词，“没气势”。
　　几个人勉强估为一个小队吧，这个小队还有其他三个人，耗子，老水(水老倌)，强子，名如其人，长得像鼠，“成功人士”，大高个。都二十岁往上他们倒没对左宥的到来有什么异议，可能没怎么放在眼里。
　　说实话，今天这个“老赖”，完全没必要一个队的人都出发。
　　这是一个旧居民楼，楼道堆满了杂物，有废纸壳，煤炭，楼梯也是高低不一的，很容易绊脚，真是很暗，唯一可以看见外面光的缝，也被瓶瓶罐罐、塑料袋给堵上了。
　　一道铁门后面还有一扇木门，落灰很厚，敲门声很快迎来了屋主，是一个看起来有六七十岁的老头，看他的神情丝毫没有畏惧，看见来人，从容打开了外面的铁门。
　　屋里很暗，灯泡已经很黄了，进来时还闪了闪，家里出奇的整洁，因为有的东西太少了，一个漆木沙发，一个变黑的木架子，纸盒拆成扁扁的困成一缕，墙体也变黄了。
　　吴衡递了一支烟给老爷子，几个成年男子一进屋，连空气都觉得压迫，吴衡坐在沙发的扶手那里，左宥站在门边，老爷子坐在废纸壳上，他们对立着。
　　吴衡点了火，吐出第一口烟圈，手搭在膝盖上，眼睛对着老爷子说：“四年还两万，你儿子欠了二十万，到底什么时候还清。”
　　老爷子低着头，拿着那支烟，缓缓开口：“我没办法，我没读过书，白天扫大街，晚上去工地，别人看我年纪大，我要拿身份证才能证明我只有五十五岁，他还有个崽要我养，他崽要读书。”
　　“他崽要读书？我们没钱吃饭了。”吴衡对这种回答不屑一顾。
　　老爷子突然站起，去了卧室，出来的时候捧了一把钱，最多是五块、十块的，甚至还有钢镚，他拿了个纸板放在木架子上，纸板上都是零零散散的钱，接着又从卧室门口挂着的大衣内里拿出了红票子。
　　“这里有五千四，加上零钱有五千六百二十三。”老头子一边整理着零钱，一边说，“再等个两年，再等两年我就把房子卖了，还你们钱。”
　　“你这房子值几个钱，是二十万，我们都没算利息了。”耗子皱眉开口说。
　　老爷子刚想开口说话，一阵儿脚步声上来了，是个小男孩。
　　左宥在门口站着，男孩也没感到害怕，只冲冲向他爷爷那边跑。
　　几个大男人也不陌生，男孩在他爷爷身边站着，生涩涩地说：“哥哥好。”
　　这个老赖父亲有个懂事的孩子，穿着干净体面，墙上还有奖状，零星没有排布的粘着，可能是男孩自己粘的。
　　几个男人看了这孩子也没了话说，在这样的环境根本说不出谁对谁错，吴衡把烟掐了。
　　他伸出手把百元整钞拿上，甩了一下头，示意该走了。
　　左宥在最前面，先出了门，吴衡在最后面，还没出门，听到小孩一句，“……哥哥。”
　　小孩的脸异常的红，眼眶湿湿的，小孩很实在，“哥哥，你是保护我的，是吗？”
　　吴衡停了下，没说话，走了。
　　小孩其实不小了，他知道自己爸爸欠了债，他什么都懂，就是想确认，想求救……
　　下楼，吴衡给了他们一人一千，到了左宥，他有些犹豫。
　　“你先拿着，不是每次都能讨得到。”吴衡一直把钱拿在
　　他的跟前，打消他的顾虑，“不要来打扰这家人，他孩子还要上学。”
　　一行人知道人都不容易，左宥不是没见过没钱的人，只是觉得这钱拿着有些烫手，自己就是走了个过场，他知道这是赵戚、吴衡他们照顾他。
　　“老水你到时候打听下，现在这种房子能卖多少，如果这两年能拆的话就更好。”说完，向跟在他们身后的左宥说，“你先回去，有事电话联系你，尽量在晚上。”
　　左宥说不出其他时间也可以，因为旷课见家长，虽然觉得那课上课也没什么用，但他不可能吃人家一辈子红利。
　　“谢谢。”停顿一会儿，只憋出这么句话来，“刀哥，其实中午也可以。”说完就后悔了。
　　“哼，中午？”吴衡轻笑，“中午还要我们请你吃饭？”
　　左宥加倍尴尬，“没……如果有事什么时候都行。”
　　吴衡看着这乳臭未干的小伙子，无奈的打发他走了。
　　左宥今天什么事儿没干，走着走着到了余钟汝家底下，突然觉得在公交车站的那两个身影有点眼熟。
　　不出意外是齐钟意和赵龙，两人勾肩搭背的说说笑笑，，眼神好的赵龙撇到了即将奔过来的左宥。
　　三个人撞到一起，像是男高中生的限定动作，三个人嬉嬉笑笑。
　　“我们刚刚在他妹妹家吃饭，然后还玩了游戏，”赵龙急着和左宥分享，“你不知道啊，和小学妹玩真是玩得开，要不是齐钟意拦着，我都要脱单了。”
　　左宥自然是不相信他这笑话，转头对齐钟意说：“你确定是你妹？”
　　“不是，是我妹同学，比较开朗，然后他就脑洞大开。”这段话简短意赅，左宥都能想象他是怎么不要脸的逗小学妹了。
　　“欸，今晚我们也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两人看他的兴奋劲儿像是喝醉了似的。
　　“不好意思，是熬夜到底。”赵龙收了收他表情，“你们两偷偷住一起就不好了吧。”
　　“咋们今晚谁先睡，谁明晚请吃宵夜。”
　　而后，两人看着在车上快睡着的赵龙，无奈的默认了明晚的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