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何何何年

11、第十章

　　待望苍君走后，初一憋着苦喝了楚涵端回来的凝元汤和几个甜枣，又将剩下的甜枣重新包好，便靠在躺椅上等楚扬和楚尧回来。奈何凝元汤安神的药力慢慢地上来，今日又实在消耗了过多的体力，初一忍着浑身刺痛，靠着躺椅便沉沉睡去。
　　待到一觉醒来已是亥时，初一怀里抱着甜枣，迷迷糊糊地一翻身，咕咚一声便倒在了地上，结结实实地又摔了一个屁股墩儿。
　　“诶呦”，初一趴在地上默默地哀嚎，眉毛眼睛嘴巴全都拧在一起，左手还护着甜枣，右手使劲儿地揉着自己的屁股。
　　明日定要去师祖那儿呆上个几日，沐浴灵气，去去这浑身的晦气。初一挣扎着站起来，看着原本放置在床头上的小灯被移到桌子上，又拾起地上的毯子，眼里闪过一抹亮光。楚扬房里的毯子，初一心道定是大师兄和楚扬来过了。虽然看时辰已是亥时，但楚扬同自己一样是个夜猫子，定也没睡。抱着怀里的甜枣，初一又从柜子捞了剩下的烤鱼饼，蹦跶着便出门找楚扬。
　　哪知刚一打开门，便被一个阶梯上的一个黑影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初一安抚了一番自己的小心肝，壮着胆，蹲下身，眯起眼，戳了戳这一团黑，“怎得还有些热度？”
　　“阿一，人定是有热度的。”
　　话一出，初一赫然又被吓了一跳，手里的甜枣都差点抖掉了。黑影转过身来，初一一瞧，“三师兄？”
　　“嗯，你睡醒了？”
　　初一心下有些奇怪，三师兄不在房里，为何坐在他的房前阶梯上？便畏畏缩缩地蹲到楚扬身边，“三师兄那么晚蹲在这儿，是在等什么精怪？”
　　楚扬却回过头认认真真地看了鬼鬼祟祟的初一一眼，犹豫道：“还疼吗？”
　　初一心下正奇怪呢，便冲着楚扬咧嘴一笑，“比师伯的打手板疼上那么一咻儿。”
　　楚扬眼里带着不明的情绪，将头又扭了回去，默了默，道：“对不起，是师兄没用，又未护好你。”
　　楚扬的声音很低落，更多的是自责和愧疚，初一一怔，他这才发现楚扬的脸色有些不自然的苍白。他想起楚尧说过从前的楚扬本就是吊儿郎当的性子，十三岁前都不好好练武，直到他出了事，才开始疯狂的修行。初一心中一涩，暗叹他的傻师兄果然又将这件事归到自己的身上，又万分后悔自己的冒失，偷偷地掖下眼角的水珠，一把搂住楚扬的肩膀，肿起半高的脸歪歪地严肃地道：“阿若今日还羡慕着师兄带着阿一摸鱼烤鱼，莫不是现在师兄就要骗阿一说自己无用，便不带阿一摸鱼烤鱼了！别以为阿一小，就想蒙混过关，阿一可不好糊弄，楚涵师姐说阿一精着呢！”
　　“……”
　　“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鲤鱼，生火烤鱼，带阿一下山听说书，给阿一偷包子，替阿一挨骂、挨罚，一样都不能少！定是青山师伯让你不带阿一玩的！”说着说着，初一义愤填膺了起来，又接着大声道：“还有下山看好看的姐姐！”
　　闻言，楚扬惊得立马捂住初一的嘴，立刻扫了一眼黑漆漆的四周，面色苍白又窘迫。挨罚就算了，这小子怎么老是记得他小时候因为好奇，便趁着陪他下山的时候，偷摸带着他去艺妓坊看歌舞的事情，他可发誓他就去过那一次！
　　“唔唔…唔唔”，初一扒着他的手挣扎着。
　　楚扬尴尬的哼声，“阿一答应师兄以后看姐姐的事情，我们不再提了，行吗？”
　　见初一气愤地眯起眼睛，一脸果然日后都不带他玩的表情，他哑然失笑，这小子的脑回路，为何如此奇清。
　　“师兄答应你不会丢下阿一的，阿一也要答应师兄好吗？如果两下眨眼睛就算答应了。”
　　初一质疑地打量了一番楚扬，见他眼带真诚与窘迫，便乖乖地眨眨眼。楚扬这才放下手，安心地舒了一口气。这要是被其他人听见，他这三师兄的威严还要不要了，再传到师父师伯耳里，还带着初一去那些个烟花柳巷，不止是戒鞭几十，定是要打断他的腿儿。
　　“为什么不能提我们去看…”
　　“初一！”楚扬疾呼一声，初一心中窃笑又乖乖住了口。
　　楚扬痛心疾首道，“阿一可是答应师兄了，阿一不是最信守承诺了吗？”
　　“那师兄要让青山师伯解了阿一的禁。”
　　这是青山师伯今天刚下的令，初一养好之前哪儿都不能去，连院门都不能出。这伤养好起码得十天半个月，依着初一闹腾的性格，哪儿受得了。还有他这嬉笑讨价还价的本事，都让楚扬不经怀疑初一到底是不是六岁神智的小孩儿了，还真如楚涵说的一般，一点不带吃亏。
　　“师兄尽力，若是不行，便下山给你买糕点，行吗？”
　　初一提溜一转眼，爽快地便应下，又回到原来的问题之上，“师兄到底趴在这儿干嘛呀？”
　　楚扬不动声色地往一旁略微侧了一下，表情有些不自然，道：“睡不着，蹲着赏月，这里视野好。”
　　初一更是二大爷摸不到头脑，瞧了一眼夜空，月亮被云层盖的严严实实地，只留下一点微弱的光点。三师兄原是喜欢朦胧的美，便心领神会道：“那阿一陪三师兄一起。”
　　接着又解开两个纸包，露出晶莹的红色蜜枣和焦脆的烤鱼饼，初一捻起一个烤鱼饼咬在嘴里，又拿一个递给楚扬，“阿一一个，师兄一个！”
　　楚扬手里接过，露出一抹笑，“谢谢阿一。”
　　初一假装自顾自咬起饼，又掺和一个甜枣，余光瞄着楚扬。他总觉得气氛不对，楚扬不是如此沉默的人，他竟还觉得他面色有些苍白。可是，三师伯不是说功过相抵，惩戒的几鞭子都免了吗？
　　“师兄？”
　　楚扬一口烤饼在嘴里嚼了许久也没咽下，听见初一叫他，便转过头来。初一看的真切，他眼里分明闪过一丝痛色，额头上似乎还冒着细汗。
　　“师兄，可是病了？楚涵师姐说病了要好好躺着，阿一病了的时候就躺着了。”
　　楚扬摇摇头，默了默，又点点头，郑重道：“阿一，师兄定会更加努力的。”
　　初一一愣，他扑闪着一双眼睛，认真地盯着楚扬紧绷的侧脸许久。蓦地，他将最后一口饼塞进自己的嘴里，囫囵吞咽而下。他蹲到楚扬的面前，无视楚扬眼里的疑惑，学着小时候楚扬动作，用手轻轻地弹了一指楚扬的额头，道：“那阿一也要保护师兄！”
　　“好！”
　　“还有大师兄、二师姐！”
　　“好！”
　　“还有师伯，还有阿若，还有城城哥，还有…”
　　初一悉数着人，一遛圈下来，楚扬已经说好说到口干舌燥。可初一精力无敌，大有将云门的众师兄弟们细数一边的趋势，楚扬废了老大劲才哄他回去睡觉。楚扬为初一留下一盏灯，小心地关起门，走到自己的门前又回望了一眼初一的微亮的屋子，眼里微光闪烁。
　　初一，师兄会用一生护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