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何何何年

10、第九章

　　“诶呦！诶呦！诶呦！”
　　“师姐，阿一疼！”
　　落云阁的北院里传来阵阵高呼，师兄弟们围在初一的房门口。而初一则是泪眼婆娑的坐在躺椅上，身上换了干净的衣裳，脸和手掌也清洗干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右眼高肿起，模样颇为滑稽。楚涵眼带急色，蹲在他面前，替他膝盖破损的地方上着药，却被初一唤得无处下手，看着他眼里泛着的泪花，心疼不已。
　　“阿一听话，忍一忍，必须要上药才能好！”
　　楚涵手下一上药，伤口的酥麻刺痛传来，又惹得初一一声高呼。门口的师兄弟们皆咬牙，似乎能从初一的惨叫中感受到痛意。初一被无寄君和子清君背回来的时候，浑身脏乱，校服还沾着血迹，趴在无寄君的身上奄奄一息，把大家都给吓着了。好在此刻他休整一番，又恢复了活力。不过初一从小便怕疼，师兄弟们再心疼也帮不上什么忙，这今后的半个月直到伤好为止，初一怕是都要在惨叫里度过了。
　　腿上终于是上好了药，初一丢了一个小师弟送来的蜜饯在嘴里，面上划痕倒是不必担心，伤口很快便会愈合，倒是右眼的肿包被药水涂的黄黄的，严重影响了初一的形象。门口一阵嬉笑，初一也不恼，知道大家疼他关心他，便故意仰着头大笑，故此门外的嬉笑便更大声了。
　　初一对着洛楚涵问道：“三师兄呢？”
　　楚涵一怔还来不及答话，窗外一声奶音便响起，“子清君和无寄君正在祠堂受罚。”
　　闻言，初一啪地一声便站起来，拉起楚涵的手道：“师兄们要受罚吗？”
　　楚涵抿嘴，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是的。”
　　初一急急道：“师姐，为什么要师兄们受到惩罚呀。”
　　“这…”，楚涵摇摇头，安抚初一坐下，“他们二人确实是犯了门规，该罚。”
　　“是什么错呀？要用鞭子揍吗？”
　　这戒鞭几鞭子下去，灌满了灵力，皮开肉绽，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初一心下焦急，拿过一边的外衣，不顾楚涵的拉扯，瘸瘸地便要往门外走，哼哼道“师姐不告诉初一，阿一自己去找致远师伯问！”
　　楚涵着急道：“阿一，回来坐下。”
　　门外原本出声的那名小师弟，不由地噤了声，懵懂的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其他的师兄弟也不敢出声，抚了抚小师弟的头，安慰着他。
　　见初一毫无回头的意思，楚涵又拉不住他，只好使出缚仙索捆住初一，将他拉回躺椅上，无奈道：“楚扬逃了操课，还几乎烧了膳房，要罚；和大师兄在云门境内违背门规，御剑飞行，要罚。”
　　御剑飞行？烧了膳房？初一想起楚扬给自己的烤鱼饼，又记起在断崖坡前楚尧背着自己御剑飞行的样子，心一沉，是自己的过错。他使劲挣扎，奈何被缚仙索紧紧地缚住，又撒娇央求楚涵无果。
　　初一突然感到内里气血上涌，抑制不住，疾声道：“三师兄为了给我做吃的，才逃了操课！二人御剑飞行也是为了寻我，救我！他们二人并未犯错！反倒做了善事！该罚的人应当是贪玩掉下断崖坡的我！为何要他二人承担！”
　　声音回荡在北院里，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初一疾言厉色，一席话思路清晰，一改往态的撒泼打滚、万事不明的小儿模样，惊了在场的所有师兄弟。洛楚涵呆在原地，直愣愣地望着初一的脸，一时间不知该做何反应。
　　房间里的空气愈发的寂静，初一突然打了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他扫视了一圈众人的表情和自家二师姐的神情，咽了咽口水，好像吓到大家了。
　　“阿…阿一，你…”楚涵被惊地噎语，心下想问初一是否恢复神智，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只是还未等她张口问完，就看见初一瘪嘴，突然一屁股就坐到地上，肩膀也跟着不停颤抖，眼眶通红，委屈至极，哇哇地直哭起来，嘴里反复大叫着，阿一不要师兄受罚，阿一再也不贪玩了，阿一要找师伯。
　　起初，楚涵心下还有疑虑，但见到初一哭得双目通红，又心疼起来，蹲下身来，一下又一下抚着初一的背。
　　感受到自家师姐温柔的安抚，初一暗道，万幸，差一点，便万事不妙了。
　　待到‘哭泣’间隙，初一借着啜泣，余光瞟着众师兄弟的反应，便决定往更深一步表演。心如此想着，身体便行动起来，竟然缚着缚仙索在地上来来回回打起滚，哀嚎着:“师姐，阿一要师兄！阿一要师兄！”
　　众人一晃神，眼前的初一坐地撒泼打滚，一把鼻涕一把泪，这分明还是六岁孩童的行为。心下虽有些疑惑，但还是逐渐甩开之前的猜想，纷纷安抚起初一来。众师兄弟投其所好，有用上糖豆子、香糕点的，也有用上图画本、神话故事的，还有用上弹弓、舞剑的，但这一次都平复不了初一闹腾的心。
　　楚涵表情微沉，她又怎么能让初一去呢？去了不就知道了，除了违背门规的部分，楚扬和师兄是因为没有照顾好他，自请戒鞭十鞭。
　　“阿一，你听话，师姐去找师伯解释，好吗？”
　　“不要！阿一要自己去！”
　　“阿一…”
　　“我来吧。”
　　楚涵刚开口，门外响起了一道声音。众师兄弟纷纷对着来人让出一条道并恭敬行礼，道：“望苍君好！”
　　“望苍师叔！”见到来人，楚涵眼下一喜。
　　望苍君对着大家轻颔首，道：“都散了吧。舒儿，你去熬一晚凝元汤，再带几个甜枣来。”
　　楚涵担忧的望了一眼哭到双眼通红的初一，又抬手轻轻地抚了抚他的脑袋，答了一声是，便带着大家一起离开。初一最听三个师尊的话了，望苍师叔定能劝好他。
　　望苍君云衫微扬，走到初一面前，神情严肃道：“洛初一！几岁了！还撒泼打滚！站起来！”
　　初一眼睛瞪得圆溜溜地，嘴角向下一弯，心里委屈却又不想违背望苍的意思，老老实实地站起来，盯着窗外众人离去的背影看。
　　“洛初一！见到师伯也不道安，不敬师长！你也该罚！”
　　“师伯！”初一揶着泪，“阿一错了，打阿一，不要打师兄们。”
　　“阿一以后都会乖乖的，不要打师兄！”
　　看着初一强忍的模样，望苍君深叹一口气，细细解释道：“小阿一，楚尧烧了厨房该罚，犯了错，主动承担后果，这是担当。”
　　又道：“他与楚扬违背门规，御剑飞行也该罚，但事出有因，是为了救陷入危险的你，手足相亲，功过相抵，三鞭子免了。”
　　初一眨着眼，似有些不相信。
　　“师伯的话都不信了吗？云门是门规森严，却不是迂腐固化，不近人情，不通事理。”见初一略微变化的表情，望苍君语重心长，又拿起一旁的帕子，仔细地擦去初一脸上的泪痕，道：“小阿一，今年几岁了？”
　　初一思考了一会儿，又掰手指数了起来，来来回回两三遍还是没有数清，自暴自弃答道：“数不过来。”
　　望苍君一笑，气不打一处来，“小骗子，明明前几日还数的头头是道。”顿了一会儿，接着说，“你过几个月便十五了，就要成个小大人了。初一不是一直道自己不是小孩儿，怎还靠撒泼打滚解决问题，师伯也未曾如此教导你。”
　　初一理直气壮道，“阿若那日要肉包子吃，地上一滚，城城哥便给他了。”
　　望苍君再次失笑，初一嘴里的阿若，名唤洛若，是新进外姓弟子童子班的小弟子，今年才五岁，和初一实际年龄差了近三轮，个头也差了好几倍，初一平日里总是和他一起偷摸吃肉包子。原不止楚尧，小的倒是那阿若教坏了你。
　　“这样看来，还是阿一有理了。”望苍嘴上那么说，心下却决定日后好好正正他的行为。虽说初一只有六岁的心智，可面上已十五，撒泼打滚在小孩儿身上称得上可爱，但是若发生在十五岁少年郎身上，走出去让别人看见了，恐会笑话他。
　　安抚初一坐下，望苍君拿了一把椅子坐在初一面前，道：“小阿一，师伯想要拜托阿一一件事情。”
　　“阿一最喜欢三师伯了，三师伯说的，阿一定会答应”，
　　望苍君失笑，小家伙还记得前几日在吾恩君书房里他调侃说的话呢。
　　初一右眼的包肿得更高了，耷拉着眼睛，却挡不住眼里的亮光。他一歪头，抽出望苍君腰侧的葫芦，熟练地‘啵’的一声拔出木塞子，一阵桃花儿甜酒酿的味道缓缓荡出。望苍君无奈的摇头，这小子心智才六岁，却好这口，好在这是酒酿不是真正的酒。
　　他一勾初一的鼻梁，道：“少喝些，身上还有伤。若是醉了，望苍师伯也得挨你大师伯的骂。”
　　一默，又道：“待子清回了，阿一可以去找他说说话吗？”
　　初一一愣，随即道：“这是自然，阿一这儿还有师兄给的烤鱼饼要一起吃呢！”
　　望苍君欣慰的点点头，他这徒儿随他，看似随性却轴的不行，心思沉，这一回幸得初一安全回来了，若是再出些事儿…诶，这自请的十鞭过后，该有一段日子无法好好走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