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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子衿子在 ...

  •   亥时,城中街道还亮着些烛火,不肯歇业的小贩仍在店前招揽客人,歇了业的忙着里里外外收拾东西,好赶快回家去。
      沉沉的夜风时而急促,时而缓慢,游荡在每一个角落,将店前的幡布招牌上写的大字吹得皱巴巴的,还一晃一晃摇曳着,随时欲倒。
      相对于戌时一更天刻,人已经少了许多,要么是勿忙行路之人,要么就是不知从何处喝高了在外浪荡的酒鬼。
      一辆装扮雅致的马车驶在街上,窗牖被一帘雪白的绉纱遮挡。帘掀一角,透过淡淡的月光银辉,洒落入里,可以看到垂落在膝的如瀑墨发和一只性感修长,如上好暖玉一般细腻而又在似霜的清辉下看上去有些冷意的手。
      一群宫庭侍卫排开,紧护前后,肃穆严谨,只听得,车轮辘辘,马啼哒哒。
      此时街道的另一侧,少年在前面飞檐走壁,形似在逃,却有意无意地吊着身后之人的味口,少年心性般地玩上了瘾。
      追的几个紧跟着脚步,穷追不舍,大有不拿下手誓不罢休的架势。
      周围街道的行人哪见过这在他们眼中如神仙打架,英侠鏖战的场面,齐齐抬手仰头,围观助威,惊叹叫好,个个看戏不嫌累的。
      少年微微一笑,拐了个街角,趁机隐出众人视线,跳下房檐。
      一抬眼,便见偌大空旷的街道上,熹微的行人之中,一辆马车极为惹眼。
      “这,是谁家的公子?”
      少年嘴角微微上扬,眸中带上了一丝玩味的笑意。
      那边,仙届几人紧跟脚步,却在转过巷弯时,稳住了身形,拧眉道:“他去哪了?明明刚才还一眼都没放过,不可能一下子不见踪迹啊!”
      几人又扫了几眼,仍是什么也没发现,却看到所站的房梁脚下,不知何时已聚满了一堆有事没事的闲人,像盯什么稀罕物似的盯着他们,在那你一言我一语的指指点点。
      几人看着顿觉心情更差,为首的怒哼道:“妖物狡诈奸邪,一定是躲在何处了!给我一寸一寸、崛地三尺地搜!我就不信他还能上天入地不成!”
      雪帘轻扬,马车微不可察地轻晃了晃。
      宫廷侍卫只觉眼前片刻地恍惚,一阵轻风极快地略过,再欲捕捉,已无任何多余的动静,仿佛方才的细微之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有点敏感的侍卫还是觉出一丝不寻常,疑道:“你们看到什么没有?”
      一个粗心大意的看了眼周围,自觉一切如常,无所畏答道:“哪有什么?你莫不是紧张过头了吧?虽说太子殿下三天两头遭暗杀,但也不可能这么无缝衔接,来了又来吧?而且我们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什么人敢来就直接拼命护驾,杀了就是。”
      “是啊小孙,你太紧张了。”另一侍卫安慰了一声。
      轿内,光线迷胧不清,但仍能依稀看到,多了一个人。
      那人还肆无忌惮地趴在了轿主被尊为太子殿下的大腿上!
      少年弯着身子,似跪在地上,将脸埋在轿内之人放得极是端正齐整的大腿上,双手不忘牢牢环住了那人的窄腰。
      姿势轻薄了些,但能稳稳固住一人,保证不被一招打死,持续下一步。
      耳根和脸颊传来垂落发丝顺滑细腻还有近乎错觉的温润触感,好似被什么轻啄着,微痒微痒的,出乎意料却又情不自禁地,让人眷恋这种感觉。
      少年本想逗弄逗弄这位公子,没想到反到是他自己,不知怎么了。
      征愣许久,脑中仍是一张白纸似的,无墨可点。
      如此平静了一会儿,连少年都开始有些奇怪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早已想好千万种应付之策,保管此人安安分分地让他躲一阵,自己还能享受享受坐坐这凡间马车的滋味,如果可以的话,顺带和这位公子玩玩。
      一般人若是在自己马车内坐得好好的,忽然有人悄无声息地闯入,难道也会这么镇定,不喊不叫的,还让这可能为歹徒之人这么随便地抱自己大腿?
      又是须臾,少年感觉太不对劲了。
      反正不管这位公子动不动,总之若是自己再不动,一定会瘫了不可。
      身子刚欲有些动作,头顶上便传来一丝温柔细腻的触感。
      一只好似天生自然含温的手轻轻地落在了少年的发间,微热的指腹轻揉着少年在月光下落满银辉的碎发。
      少年神情恍惚,身子直接僵住了,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动吧他现在的情况好歹装作是个歹徒,太主动了恐怕会激怒主人,不动吧让他一直这么“上下其手”,心里又总感觉怪怪的,不大正常。
      正待他纠结,一声低沉略显魅惑的,又夹着几分几近温柔宠溺的轻笑不经意间流入少年耳中,极轻极低,就像是专门笑给他听的一样。
      少年惊愕地再次怔了征,有些不知所措了,全身血脉仿佛都跟着停滞了一下,下意识地,人已直起身,伸手堵住了那人的嘴,轻声道:“嘘。”
      话音刚落,两眼相撞。
      掌心已是一片湿热,触到了温软的物什,和雪玉如凝脂的侧颜。
      就在这时,轿外忽地有了动静。
      “打扰一下几位差人,可曾见过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从此经过?”
      只听宫庭待卫皱眉看着这几位白衣道人,秉公值守道:“没有没有!赶紧走开!不要打扰殿下清净!”
      两人靠得极近,身子相贴,衣摆长袂交缠垂落在地,眉睫相距不过分毫。
      仙者几人不甘,忽视侍从的驱赶,又厚着脸皮问了一声:“真的没有吗?”
      另一仙者则飞快施决,测了测四周尤其是轿内的妖气,而后对几人摇了摇头。
      几人无奈,一旁的侍从却就要破口大骂动手赶人,几人无法,疾速地道了声“惊扰”,而后勿勿忙忙离去,转到他处寻了。
      少年睫毛轻颤,呼吸明显的一滞,瞳仁灵动中,又显得有点呆傻的模样,竟是十分可爱动人。
      另一支手还不偏不倚地按在了人家肩上,半环着人家的勃颈。
      耳间又转来一声性感魅惑的轻笑。
      那双眼流光四溢,神彩盈盈,不经意间,已印刻入脑。
      眉如墨画,眸深似潭,似染了水痕,潋滟流转,形成了诱惑的弧度,不知不觉地,便会让人轻易地沦陷进去。
      眸中带着三分的笑意和七分性感戏谑,随时能够勾魂夺魄,一刻恍若禁欲的神坻,一刻又似妖冶的妖孽,摄人心魄。
      少年眼神微乱,心口讶昵,异样刺入,修眉不由微皱,美眸半瞌上,头无意识地晃动,异样逼至心底,心神顿时陷入了恍惚混沌之中。
      好似有什么东西又重新侵入了意识之中,抓不住,又故意想让你知晓,恣睢无忌地作乱折磨。
      头皮也开始阵阵发麻,原本半环住别人颈间的手颤抖着,不自觉地加力直接完全地箍住了那颈侧,欲拒还迎地将人往身上带。
      一波波似无非无,似觉非感的痛处漫延至心口。
      陡然间,不知从何处寻觅而来的一阵冰冷寒碜之感萦绕周身,胸腔猛地喘不过气来,似被什么压抑着,禁锢着,不得动弹。
      少年只想拼命地挣扎,而实则只是心在动,身却不听使唤,一动不动。
      刺痛如凌迟重辟,一点一点地,宛如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在随着强压着直往下沉。
      意识已然模糊不清,混乱扭作一团,有一个声音,一个很轻,很柔地声音,在耳边不断不停地低喃,想要努力听清,却只能听到模糊的断音,听不到内容。
      如此温柔细腻的声音,让人感觉到是在安抚。
      心口在听到那个声音时便无因无由地愉悦起来,然而身子却像不爽了定要以十倍之力奉还予之一样,痛得浑身抽搐,血脉逆行。
      “呼……呼……,”那个轻柔得要碎的声音让脑子咯噔了一下,一个名字硬生生地挤占入脑,任性地调动咽喉唇齿:“和……和……哥哥……!”
      千均一发之际,有一人握住了他苍白如坠冰窟的手,在他耳边温柔轻笑,似哄非哄地,声音性感带磁,低沉得几近溺死的轻柔:
      “小东西,叫什么呢?”
      冬日暖阳,夏日清泉都形容不了那只手,只是令人贪恋,那无尽的有些滚烫的暖意。
      那只手一触上来,身上便似获了赦令,得到解放一般,顷刻间痛感尽消,化作虚无,被洗礼一场的,全无痕迹。
      一滴辛泪,自眼角无声地滑落,似已走过千尺崖壁,方跌坠入这尘埃之中。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嗯……,很想知道。”

      万丈高崖之上,一人一身染血残衣,凝眸而视,足下浩渺相依的凡尘人间。
      入眼的,是万紫苍穹,仙云缭绕,丹鹤斜飞,亦是层叠青山,村落流水,锦上繁花。
      轻易看得,却离人千尺万里。
      崖风呼啸,冷冽似刀割,卷起衣袂翻飞。
      崖上之人终是缓缓张开双臂,慢慢地,闭了眼,血唇紧抿,咬紧了牙关。
      长身玉立之躯似须臾没了骨架,陡然倾斜。
      散乱披肩的长发凌风乱舞,活似个方出狱门修罗的烈鬼。
      略显单薄的身子迎风一跃而下。
      云雾即是缭绕千层百尺,犹被坠落之躯层层破开打散,一刻化作烟雨飞灰。
      不知时间流逝几何,才听到 “噗通”一声。
      湖际涟漪阵阵,如何也荡不开,化不掉。
      嫣红血色自掉落之处扩散开来,碧蓝澄澈的湖水霎时一片血红。
      坠入之人一点一点往下沉。
      来觅食之鱼,无论大小,修为几何,见之勿忙逃离。
      湖水深高冰寒,伤痛剜心裂胆。
      苍白无力的指尖微不足道地挣了挣,对这偌大的湖泊而言,不过沧海一粟罢了,没有泛起一丁点细碎的微波。
      无尽寒意侵袭挟裹残破的躯体,顺水而流,整整五天五夜。
      第六日,申时。
      忆君湖源头,一处暗岩迎风而立,正巧地截住了一个人。
      此人一身衣物刷白,早已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半个身子仍侵在水中,头靠着岩侧,流淌着无数的血,披散凌乱的长发被风拂开,露出一张绝美苍白的侧脸。
      山中,忽然的,赤鸟惊飞,枝草怖动。
      幽林之间,走出一人。
      惑人的清眸之下,是一张极为平常无奇的脸,显得与之极为不相称。
      那人视线停在了湖线边缘岩侧那张绝美的容颜之上。
      脚步没有犹豫地往前,一步一步,湖水漫进那人的血纹帛靴,渐渐上涎,垂落的绛色血衣湿漉一片。
      滴嗒……滴嗒……
      满身湿淋淋,寒得彻骨的残败之躯被轻柔地抱起。
      浅滩留下一行不深不浅,力道恰到好处的行痕。
      岩上的残血不知何时,已被冲刷了个干净,又化回如故的光洁干净。
      湖水随风深入滩内,似欲掩去那唯一的印痕,一深一浅地,淹没……

      夜幕降临,星辰初吐。
      倦鸟归林,古木潇潇。
      距村镇市集上不远不近二百里的山中小屋里,燃起了袅袅炊烟。
      炊烟之下,透过瓦砾茅草,向下入里,映入眼帘的,是一头如瀑的及腰墨发。不扎不束,自然散落,在跳动的昏黄油灯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平静雅致地斜倚在一张靠椅上之人,轻轻抬手,打了个响指,一声轻响下,似指令般的,两起灶火腾地燃起了恰到好处的火喉。
      那人直身悠悠站起,走向放着砧板的厨台。
      宽松掀长的衣袂扬起挽好。
      雪白修长的手握着与之及不相称的菜刀,“铿铿铿”,一刀一刀细致认真地切下,动作有条不紊,行云流水。
      一条肥美的鲈鱼被切得整整齐齐,摆放一处。
      “滋滋……噼里啪啦……”
      锅内的猪油翻了个滚,冒出白烟,爆燥呐喊着,渐渐欲开。
      鲈鱼趁势放入,又倒入青葱,铲与锅相吻,发出“铿里框朗”的声响。
      翻炒只片刻不久,取出。
      身形来至另一灶旁,雪白悠长的手掀起冒着白气跳跃欲出的盖子,一阵米香直往外扑涌。
      将弄好的鲈鱼倒入其中,盖上。
      灶下的火势似是自然的小了许多,锅里变作慢炖慢熬。
      厨房内声响挺大,到了外面,却是无声无息,安静祥和。
      若不走进去,还真不敢确定里间会否有人,方圆之内也没有被惊扰一丝。
      那人轻拍了拍手,抖落灰尘。
      墨黑松软的清眉扬了扬,长睫掀起,眸子只随意地扫了一眼灶火。
      原本还燃得轰轰烈烈的灶火登时熄了。
      绛色血衣晃了晃,走至不断跳跃的煮锅前。
      轻掀开锅盖,腾热的白气立时直往外冒出。
      不大的小屋里,飘香四溢。
      有些残破染灰的窗棂外,一轮柔和皓月独挂于斑驳疏影的孤寒树梢。
      厨房檐下,露出血色长袂一角。一人端着齐整的食板,不疾不徐地款款走出。
      慑人松垮的绛色血衣没有沾染一丝灰尘污粒,如进时一般纤尘不染。

      不大不小的古朴卧房里,烛灯轻挑,床幔沙沙,翩然扬起,又在无风时落下。
      一双染血脱色,有些破旧的鞋被规矩放在床沿。
      锦被绵褥曳地,铺满床际,紧紧包裹住一人,只显露出一张惨白而绝美的面容。透过仅能看见的一丝白皙颈侧那微弱的浮动,才能勉强确认人还活着。
      门外廊上,悬挂的风钤随风摇响,正欢呼雀跃地跳动普乐。
      轻步而来之人轻扬起一抹淡笑。
      下一瞬,一道似血幽芒陡然凛冽划过,不偏不倚地穿透风铃,清脆的铃声戛然而止。
      风铃刹那间无声落地,碎裂为尘。

      无声的脚步缓缓靠近床畔,食盘轻放在了一旁的木桌上。
      深遂性感的眸子落在了床上之人身上。
      来人轻声缓步的移动身子,来到床畔,沉默地站了片刻,倾身弯下腰,跪坐在低矮的床侧,修长雪白的手缓缓伸出,刚欲往前,停在空中,良久,又动了起来,落在了床上之人的额发间。
      温暖的手方一触上,便沾染了积存已久汗水,湿濡一片。
      手顿住片刻,触不及防间被死命握住。
      被子里忽地钻出一只手,似抓住了唯一的能够依靠的东西,用力抓在手中,攥在手里。
      雪白的手被抓出了青紫。
      来人垂眸望去,便见那张绝美的脸上眉羽深锁,神情痛苦,似在抽噎。
      “怎么?做恶梦了?”
      性感带磁的魅音轻笑着,另一支手却移至床上之人的发间,轻柔地安抚。
      淡淡的血芒自来人指尖流出,汇入床上之人的额间。
      深魅的幽眸一转,一眨不眨地望向了那张绝美容颜。
      雪白的手慢慢下滑,触到苍白的脸颊,停留片刻,滑至同样惨白毫无血色的不薄不厚不大不小的唇际,逗弄般地轻刮了一下。
      男子浅唇微勾,轻笑地低声吐出几个字:“长得还不错的。”
      “戏弄”了半日,不安分的手向上滑去,一点一点极轻柔地抚平眉羽间的那份躁动不安。
      床上之人原本已快暴虐出火,被安抚许久,安静了下来,平稳睡去。

      月上九霄,已是亥时。
      床上之人眉羽微不可察地皱了皱,指尖动弹了一下。
      靠在床边之人终于收回视线,看向两人交握的手。
      床上之人的指尖又动了一下,紧攥着人的手有了意识似地,不再像个可怜害怕被遗弃的小狗一样,松动开了一点。
      靠在床侧之人性感地勾了勾唇,任由那手自然放开了许久,也没完全脱离,就自己一寸一寸的小心撤出,收回了手。
      而后站起身,走到桌旁,悠闲散慢地坐下,等人醒来。
      过了一会儿,床上之人唇角抿了抿,双眸吃力地缓缓睁开。虽然烛火不亮,眼却仍是被刺痛了一下,立时不由自自主又合上了。如此合了又开开了又合一会儿,才渐渐适应了这不算亮的光线。眸子不甚清明,迷离浑浊,心神亦恍恍惚惚,分不清此情此景为今昔何昔。
      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只见木桌旁,一个模模糊糊,影影绰绰的绛色身影慵懒地斜倚着,仅是如此,却能感受出此人气质纤尘,举止又足以魅惑众生。
      “醒了?”那人声音性感惑人,似情人在耳边耳语低喃,只要是个人,都会醉了。
      心间漏去一拍,夹杂着莫名的燥热,与此刻的病体场景极不相符。
      床上之人扭回头,想直起身起来,奈何体力支撑不住,又狼狈地躺了回去。
      气氛沉静了须臾,他能感受到那人走了过来。虽然脚步声压得极低几乎没有,虽然他刚醒来五官失灵,但他就是能觉出那个人在靠近。
      虽是几秒,却漫长如一生。
      待那人站在了床沿边,床上之人才缓过神来,抬眼望去。
      视线渐渐地由模糊至清晰,一张脸映入眼帘。
      方才从模糊的影像中,心里便猜测,拥有如出绝伦气质之人长相定是不凡的。
      此刻眼眸中,倒映着一张平凡无奇的脸,但一双眼睛却可以直勾人心,让人情不自禁地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魅惑深遂的眼帘下,不经意间,又能让人看到显露眉羽间的丝缕慵懒温柔,不知何为真,何为假,让人难以猜透。
      床上之人对上那双眼,便活生生地怔住了。
      直到一双温热得有些烫的手抚上来,轻贴在了额际,掀起几缕碎发。
      床上之人似才回神,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抬手挣扎,却发觉身体沉重,根本动不了丝毫。刚欲瞥开头,便听到一声极低的诱哄:“乖。”
      床上之人征愣住,心间咯噔了一下,对上那双似真似幻的眼眸,身体不由自主地听话,放松下来。
      那人的另一只手缓缓抚上了他的侧脸,柔声道:“别怕。”
      泪水终是忍不住在眼眶中打转,强忍着才没有流出。
      “小东西,怎么哭了?”
      停在他额间的手轻柔抚摸了一会儿,渐渐散发出源源不断的血芒,流入床上之人体内。
      床上之人强压哽咽,声音吵哑却依旧干净如水,充满少年之气:“没有”。
      那人唇角微勾,看他一副伤心样,不在意地随口道:“怕我轻薄你?”
      一语惊人,床上之人难以置信地望向那人,都忘了哭了。
      那人见他脸上有真有一丝害怕,不由笑了,声音性感道:“想什么?都这副模样了,还能想别的?”
      床上之人一窘,正好看到那人的笑颜,心间流过一丝暖意,压抑之感少了许多,感觉好像好受了一点。
      那人见他不哭了,手慢慢滑下,环住了他的腰际。
      床上之人却一脸错愕,神情紧张地看着他,好像眼前之人马上可以把自己吃了的表情。
      “反应这么大?小小年纪懂这么多了?”
      那人性感勾唇,言语间似是调戏,双手却老老实实,什么也没有做,安安分分未触上别处分毫,只是抱着他调转了个身子,将他小心扶起,靠好在床头,才不逗他了,轻笑解释:“你刚才的姿势不舒服,我帮你换一个。”
      “……谢谢。”
      那人见他带着泪痕的模样撩人得很,又开口了:“现在的样子很好看。”
      “嗯?”床上之人呆了一下,不知所措地垂下了头,不去看他。
      经过刚才,悲戚之感消磨殆尽。
      只听那人又道一句:“害羞啦?”
      这回,没等床上之人做出反应,那人便收回了手,站了起来,走向桌旁。
      床上之人回神猛然抬头,又欲解释,又是一副不知被谁欺负了的我见犹怜模样,可爱得不行。
      而那人好似方才什么话都没说一样,平平常常地端起桌上的食盘,走到他面前。
      “饿不饿?”那人把食盘伸到他面前,轻笑着看他反应。光这一举动,便有种说不出的风流,惑人异常。
      床上之人不知是羞愤还是不敢再看他了,直低下头,隔了好一会儿,才轻点了点头,幅度之小,不注意还发现不了。
      那人却是不依不饶,轻晃了晃食盘:“要我喂你?”
      “不……不必……”床上之人耳根微红,伸手便要接过,那食盘却移开了。
      床上之人却是想到了别的,疑了一下。刚刚还觉得伤重身沉,迷迷糊糊,现在却可以抬手搭话,而脉络顺畅。
      再稍一感知,刚刚可能被那人……影响了,没注意,现在才惊觉身子纷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那些刀伤,划伤,跌伤等,只要是外伤,都一点一点地消失不见。
      除了眼前此人,无人能做到,即便有,也绝不会那么好的出现在他身上。这是他几乎死过一次明白的道理,但这个人所为为何……翻遍自己所有的记忆,得出的答案只有:
      这个人……也图他什么?
      床上之人想着便不自觉地对上那双眸子,此刻没了一开始最先感受的深遂邪魅,只有温柔的似有似无的笑意,慵懒随意也找不到痕迹。
      “怎么?又不高兴?”
      那人的眸子好似扩大了笑意,又带上了一丝惑人的性感,看起来没那么冷了。
      床上之人盯着食盘不语。
      上面放着喷香的一碗鱼汤粥,也不知过了多久,还似刚出锅一般,冒着热气。虽是简单,却十分耐看,不饿的人都想流口水。
      那人看着他的模样便想笑,但不知为何没有笑,将食盘放在床沿,拿起渔汤粥,舀了一口,放在唇边吹了一会儿,等感觉差不多了,递到他嘴边,哄道:“来,啊,张嘴。”
      床上之人看着近在咫尺的鱼粥,愣了愣,有些不敢确定,只一勺却鱼占九分粥仅占一分,手刚欲抬着拒绝,那勺粥(鱼)便直接触到的唇畔,但很体贴地没有强硬再进分毫。
      就在这犹豫糊猜之时,便又听到那魅惑的声音:“不喜欢?”
      那声音让人拒绝不了,床上之人刚想动的手便停了下来,只能强自镇定许久,回道:“没有。”
      那人闻言将勺推了推,意思明显地要喂入唇中,床上之人只得张了张口。
      美味鲜嫩之感自口入喉,填入空空如也的腹中。无腥臊之气,有馐珍之味。
      是此生,都无法忘记的味道。
      “喜欢吗?”那人又喂了一口。
      “……”
      “喜欢吗?”那人又问了一遍。
      “……喜欢。”
      “喜欢什么?”
      “…………”
      “喜欢什么?”那人逗人一样,非逼着人。
      “………………”
      “喜欢我做的鱼,对吗?”那人忽地倾身过去,在他耳边低语道。
      “……喜欢……喜欢你做的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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