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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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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金堂倒是很客气,也没说什么让两个人难堪的话,只随便聊了聊近况就起身准备走人了。白玉堂送他到楼下,本来不想问也还是开了口。“老爷子。。。还是想不通吗?”
“你过年都不回去看他,他凭什么想得通?”白金堂反问。白玉堂有点颓然,想想说:“你叫他收手吧。都一把年纪了,有什么可争的。就算他不认我这个儿子,我也还当他是爸爸。我不回去也是不想他生气。”
“他已经气病了。如果再告诉他你又跟展昭在一起,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什么病?”
“哮喘,痰堵。今年越发厉害了。”
白玉堂沉默着,随手扔掉手里的烟头。停了半晌,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好,我过几天回家一趟,跟他谈谈。不过这次我不会再受他威胁。哥,我和谁在一起,也用不着你干涉。”
和展昭一起回了房间,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拥抱着,良久良久。白玉堂看着他了然信赖的眼神,自嘲地笑了。不见他还能自欺欺人,一旦见了,在这样的眼神面前,他实在说不出任何有杀伤力的残酷的语言。最后只是抚摸了一下他乌黑顺溜的头发,没头没脑地说:“你不是不喜欢我每天抽那么多烟吗,我以后少抽点就行了。”
“嗯。”展昭倒不怎么在意白金堂会有什么举动,却因为这意外的一句话有些不敢相信,鼻子都酸酸的。白玉堂从来都是个不大会照顾自己的人呢。
过了元宵节大家开始规规矩矩地上班,报社恢复了忙碌气氛。一名煤炭行业的线人突然打电话过来,焦急地说他们所在的郊区煤矿发生了透水事故,几十名矿工被埋在地下生死不明。这是开年第一起大型矿难事故,报社上下立刻像打了强心针,紧急部署报道方案,派出机动记者出发去现场。虽说本报是每周出版不太抢时效,但能够第一时间出动,多掌握一些第一手材料,做新闻的时候也就多些主动权和新鲜度。展昭手头有几个别的选题,但也不是特别急,对这起矿难敏锐地察觉会有不少东西可挖,坚持向主编申请去采访。江淮拍板让陈浩和他一起去,显然对展昭采访能力的考核已经通过了。
赶到矿难现场的消防武警已经封锁了出事的矿井出口,调集大功率抽水设备加大矿井排水,并组织人员全力搜救。市安监局局长、本镇镇长都接到消息赶来了,同时赶来的还有另几家日报的记者。周围很混乱,矿工和当地群众围了一片议论纷纷。展昭和陈浩跟其他记者打过招呼,简单商量几句,决定分头行动。陈浩去采访现场的领导、专家、搜救人员,展昭则去找矿工和家属。在展昭看来,矿工们远比官员更能提供相对真实可靠的信息。
采访进行得很顺利。围观的矿工群众有很多都和井下被困的工人们是亲戚或同乡,分外焦虑关心,都想把知道的情况跟记者讲,一方面觉得记者能对救援行动产生更大的作用,一方面也能借述说稍微缓解心理的恐惧。不一会事故概况就大致拼凑出来了。这个煤矿是一家民营矿井,井下被困的矿工大概有80名左右,其中有三四十个是本地人,其余都是外省过来的。煤矿本来就是非法开采,平时矿工们每天要连续下井十几个小时,安全措施也不到位。今天一出事,矿主早逃得无影无踪,也不知道下面的人能不能救出来,谁来负责赔偿。。。展昭一一记录着,心里说不出的沉重。当记者时间也不短,但他总是无法做到面对生死交关的场面无动于衷。而这次矿难和之前许多次的情况都相似,本来是可以避免的悲剧,偏偏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在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
边上有个青年矿工蹲在地上,铁青着脸一句话都不说。听别人说这人是矿上的技术员,展昭特意走过去问他,他抽搐着嘴唇,突然歇斯底里地跳起来大吼:“我两个弟弟,两个弟弟都在下面——那帮黑心种子,丧尽天良,明知道要出事了也不通知他们,活生生要把他们淹死——他们是故意的,是故意的!”
展昭听懂了他带着浓重乡音和哭腔的怒吼,顿时惊得脸色煞白。
一直到天色漆黑展昭和陈浩才回到报社。江淮等人还候着,一见两人就问怎么这么晚,是不是抓到什么大鱼了。两人对看一眼,陈浩往日戏谑风生的表情也不见了,沉重地叹气:“还真是条大鱼,不过太大了,抓住怕也难煮熟。”
听完初步的报告就连主编们也面面相觑。矿难原因是透水不假,但矿上前些日子留下的地质检测报告表明,矿主早就知道这条巷道继续挖下去会触及地下河,竟还是任由矿工们拿命去冒险。很多矿工也证实,矿主在这批工人下井以后不久就开车离开了镇子,去向不明。更严重的是煤矿开了三五年,以前也发生过几起小事故,都被压下来了,据说每起死亡人数也有七八人。本镇人说矿主后台极硬,似乎跟省里某位高官有亲戚关系。
“做!这个报道咱们一定得做。小展陈浩,你俩这几天别的题先放放,打起精神挖这个黑矿,说什么也得把事实查清楚!”江淮激动起来几乎要拍桌子。另几个编辑却老成持重些,提醒他这事情不是能不能追的问题,而是就算追到恐怕也发不了。
“挖掘真相是记者的天职,发不发以后再说。”这点展昭非常赞同。一种直逼真相的冲动让他的血液也有些沸腾起来。他知道,那是基于还没有变多少的理想和信念。有些事一旦认定了,就会做到底,不管结局会怎样,至少自己问心无愧。
对白玉堂,也是有一份这般的执拗在,才能维系到今天吧。白玉堂终于回家去看望父亲了,展昭忐忑中也夹杂着一丝莫名的欣喜。这代表白玉堂肯面对过去的一切,或许也代表两人未知的未来,又有了新的希望。因为展昭感觉到,他们之间所有的阻力和变数,从来都不在家庭,而在他们各自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