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余三里》沈悲欢

17、返校

　　当天下午，苏三秦就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上课了。那眼神，柔的都能掐出水来。

　　林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说道，“快滚。”

　　又不是生离死别，就回去上个课，至于吗？他可能还不太了解苏三秦，这对他来说，不亚于生离。踏进校园的那一刻，幸福好像就要消失了。

　　“好嘞，这就滚。”苏三秦一脸讪笑，把门轻轻关上，麻溜地滚了。

　　林七里身上的伤还得个几日才能好，但他就躺了一天，就想偷偷溜出院。

　　小叔说的话就像一道枷锁横在心里，挥之不去。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立刻去找苏院长问个清楚。

　　趁着夜色，林七里整理好床铺，就低着头走了出去。至于为什么低着头，这其实是一种本能。如果有一顶黑色的鸭舌帽，就更完美了。

　　但他的目标还是太大了，本来腿就不方便，走路一拐一拐的，虽然他极力克制，但还是能看出来。走过一条走廊，有个男人好像和他有仇一样，他走哪他就走哪，重复的次数多了，林七里逐渐烦躁，“烦请让一让。”

　　“你想去哪呀？”

　　这声音……林七里一抬头正对上男人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甚至还有些得意的意味。

　　是他小叔没错了。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安生，被我逮住了吧。”

　　林渐余了解林七里，所以早就来这等着他，林七里也提防着碰到他小叔，特意还绕了路，没想到还是遇到了。
　　姜还是老的辣，林七里这小鱼儿就进了他小叔的渔网里。

　　“我就猜到你要走这，神不神奇？”林渐余满脸都仿佛写着“快来夸我”几个大字。

　　林七里面无表情地说，“哈哈，神奇，真神奇。”

　　林渐余非常绅士地做出一个“请”的动作，林七里刚逃出来不到十分钟，就又回到了那个他刚整理好的床铺上。

　　“你准备去哪啊？”林渐余问。

　　林七里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闷闷地说，“去学校。”

　　“大侄子，你这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会骗小叔了？”他笑着摇摇头，“也对，你还答应我不接触那些东西了，也还是骗我了。”

　　林七里因为被抓回来，有点闷闷不乐。还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就怕他小叔提这些事情。

　　病房惨白的灯光洒着林渐余并不盛满笑意的脸上，只听他缓缓地说：“我也没有怪你。”

　　“你长大了，不能再按别人的想法活着。你有了自己的想法主见，有了自己想要去实现的理想抱负，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能被任何人约束。”

　　林渐余哂笑，“你小的时候我老管着你，不让你接触天师，不让你去收妖，甚至都不让你进你爸的书房去那些妖闻怪录，为的就是不想让你走你爸爸的老路。当我第一次发现你收妖时，还是在你爸离开的第二年，你应该还记得。”

　　是，林七里记得，他记得那还是他十四岁的生日。他自诩隐藏的很好，便经常偷偷出去收妖。有时候一出去就是一天。陈女士很担心他在外面出什么事，就把这个事情告诉了林渐余。林渐余知道后，决定跟上去看看。结果正好碰到林七里被几只黑狐妖围攻。

　　那时候，他年纪小，灵力很不稳定，眼看着就要受伤了，却突然爆发了力量，将几只狐妖打得落荒而逃。林渐余亲眼目睹了一切，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其实，我那时候还挺欣慰的，林家的祖业后继有人了。尤其是你在打败了黑狐妖后，脸上露出的笑容，简直和你爸爸一模一样。”

　　林七里掀开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瞧着林渐余。

　　他继续说：“我那时候就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让一个很有天赋的人就这么磨灭了？后来又看见过你几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傻小子，你还真以为小叔傻呀。”

　　林渐余总归是有私心的。林家第八代天师林渐安，其弟林渐余。一个善文，一个善武。林家有他哥继承时，他就安心当了书院的老板。并起名“渐安书院”，他善通此道，书院做得风生水起。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在林七里十三岁时，林渐安不幸遇害，看着嫂子，也就是陈女士伤心过度，就勒令林七里不许再接触那些东西。科技在进步，不靠这一条出路，依然可以安身立命，但几辈人传承下来的东西就要这么断了，林渐余还是心有不甘。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但凡我有传承的能力，也不会让林七里再接触天师这个行业。”

　　在林渐安走后，他一直也保留了书院的名字。多少年来都没有变过。

　　林七里听完他一席话，感觉自己确实有很多漏洞，不过他以后再也不用藏着掖着了，也还不错。

　　“说吧，你到底要去干什么？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想去找苏院长对不对？告诉你，门儿都没有。我告诉你们这件事情，只是想让你们保护好自己，剩下的就交给大人去做。”林渐余道。

　　“我已经成年了，小叔。”林七里说，“我可以……”

　　“你可以什么？如果你可以，又怎么会出现在医院？你先把伤养好，再从长计议，罡院又不是缺了你就不转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不养好身体，怎么去捉妖？”

　　“我知道了。”林七里闷闷地说。

　　“这还差不多。对了，你出院就先去学校吧。你们王老师给我打电话，说你们快要考试了，”林渐余忍不住笑道，“想让你回去填补一下苏三秦拉低的平均分。”

　　林七里：“……”

　　躺了几天，骨头架子都快躺软了，偏偏他小叔天天都来盯着他。手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胸膛前面的比较难好，可能是因为狌狌的爪子划的，伤口愈合得很不友善。腿伤一时半会好不了，拄上拐杖尚且可以走长时间，不拄的话，可能坚持不了十分钟。

　　这几天，苏三秦倒是没有来过，估计被他爸骂得不敢出来了。

　　下午，林七里就出院了，应王老师要求，先回了学校。林渐余把他送到校门口，学校不让家长进去，王老师就派了个人来接他了。

　　“嗨，小林同学。”来人笑得明媚，明晃晃的笑意映入眼帘，仿佛一头扎进了棉花糖，甜甜的。

　　“你怎么来了？”林七里努力压制自己上扬的嘴角，语气都隐约带着笑意。

　　“老王让来接我们的大学霸，你这人的人缘不好，就只有我愿意来了，我就勉为其难地接下了这个任务。”苏三秦笑道。

　　“是吗？”林七里眯着眼睛，“那辛苦你了。”

　　“咳咳，”林渐余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巨大的灯泡，热得发慌，“那我先走了。”

　　苏三秦这才看见林渐余，面上一热，哂笑道：“小叔好，小叔慢走。”

　　林七里道：“路上注意安全。”

　　他们目送着车子载着林渐余扬长而去。

　　“走吧学霸，”苏三秦挽着林七里的胳膊，“同学们都想你想的不行了。”

　　“怎么会想我，我这么差的人缘。”林七里反驳。

　　苏三秦：“……”
　　自己挖坑，自己跳。刚说了没人来接他，就来了这么句。

　　一刚开始，王老师说的时候，同学们都想来，毕竟不用上课，干啥也行。晋沿作为林七里的好兄弟，就很担心他，一起身，苏三秦就像离弦的箭一样从后门窜了出去，“我去吧！”

　　还没出座位的晋沿：“……”

　　正在上课的王老师：“……”

　　王老师一推眼镜，“苏三秦同学还真是乐于助人，让他去吧，我们继续上课。”

　　晋沿不情不愿地坐下。

　　林七里一手拄着拐杖，一手被苏三秦搀扶着，慢悠悠地走到了教室。但林七里坚信，他绝对不是心疼自己才走的这么慢，肯定是为了拖延时间。不过也就由着他去了。

　　路上，苏三秦给他讲了他在医院那段时间，学校里发生的事。听着听着，林七里突然问：“我们那天晚上出去的事……”

　　“那天啊，听刘成江说他们回来被老王骂了好长时间，还写检查。毕竟本来就偷偷出去的，你还受伤了，老王生气也是应该的。”

　　林七里和苏三秦去了医院，剩下的人回学校，正好碰上老李头查宿，一次逮住他们好几个，先骂了一顿，然后他们自己承认了，坦白说林七里和苏三秦没回来，并且去了医院。

　　仔细盘问，他们把过程讲了一遍，但不知道林七里怎么受的伤，反正是去了医院。老李头一听，就立刻联系了老王，让老王联系林七里和苏三秦的父母。然后罚这几个人去面壁思过。

　　苏三秦后来被迫回到学校，也承受了同样的惩罚。有道是，有福同不同享不知道，有难必须同当。苏三秦同志不仅受到了老王的“亲切问候”，还受到了他爸的夺命连环call，他不禁大喊：“人间不值得。”

　　“老王还说了，你回来也一样，不能因为是病号就可以免了。”苏三秦幸灾乐祸地说。

　　林七里：“……”

　　等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果然下课了，老师都走了。

　　晋沿连忙过来，“你怎么样？”

　　“没事，你看我这不还好好的吗。别担心了。”

　　“先去找老王吧，他叫你去他办公室。”

　　晋沿硬是挤掉苏三秦，霸占了林七里的另一条胳膊，扶着他就去了办公室。

　　苏三秦也不觉得尴尬，尴尬这东西就像与他隔离似的，大步就进了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