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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昆仑山道会(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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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夏末时节,昆仑山上风光正好。满山绿意盎然,自半山腰起云雾渐起,朦胧中隐约可见重重宫殿楼阁,远观去似海市蜃楼,如同仙境一般。不时微风轻拂,带动檐下铃声阵阵,听在耳中犹如仙音曼妙,扣人心弦。待云开雾散,昆仑派宏大的殿阁群现出真身,叫人阵阵感叹这千年玄门的磅礴气势。
而今日昆仑尤为热闹,玄天宫大殿前的广场上不时有道友御剑而来,待稳稳落地后,立刻就有负责接待的昆仑门人迎上前来。掌门叶千愁及座下的几名弟子也已在此恭候,站在他两侧的是谈镇远和温平岚,两人举手投足皆很有风度,引得不少人暗暗赞叹,或是花痴不已。
谈镇远立在殿前,身穿一领藏蓝色的长袍,腰间系了一条象牙色束带,宽袍大袖在风中不时飘飞,看起来逸致出尘。他精擅无极剑法,人们都知他的剑名为虹日,据有幸见过的人说,虹日剑形制古朴,剑芒苍劲浑厚,与稳重的谈镇远十分相衬。
昆仑山的人都知道,仙君的大弟子虽然很低调,但是说话很顶用。仙君常年待在承天殿上,轻易不出现。他对门中大事小事了若指掌,全靠谈镇远和华明颜这两位得力的弟子。这两人自身实力强劲,且对他忠心不二,从无半点违抗。而在这两人之中,谈镇远总揽全局,比华明颜更有分量。
温平岚今日穿了白袍,也是他惯常使用的服色,衬托得他本就俊美的相貌更加出众,剑眉星目间神态柔和,气质格外雅致。陆续到来的道友和本门弟子无不感叹,论相貌温平岚的确是昆仑男修中的第一人。
叶云徊刚出现,便看见温平岚远远地对她招了招手。见大家都在,她马上打起精神,走过去对师父和各位师兄师姐行礼,然后乖巧地跟着大师姐站在师父身后,见有客人来就咧嘴露出笑容,一副十分知书达理的模样。叶千愁见了很是满意,微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接着他皱了皱眉,问谈镇远道:“你褚师弟呢?怎么还没来?”
谈镇远小声回道:“听说褚师弟还在练功。”他一贯镇定,见师父的脸色不好看,仍能从容应对。
禇行川痴迷武学,除此之外百事不问。他是天生的武学奇才,习得上乘无极剑法,一把赤霄剑名震江湖,令无数人闻之变色听之丧胆。此人脾气十分暴躁,个性古怪难以相处,很少有人能够容忍他。除了在师父叶千愁面前比较规矩以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平日见了其他人既不行礼也不打招呼,可谓非常的狂,不是很得人心。但因他实力出众,也没人敢去招惹。
叶千愁眼中微有怒意,道:“今天这是什么场合,还在练功?你还不快去把他叫来!”
谈镇远赶紧道:“我已经让人已经去叫了,应该马上就来了,师父不必担心。”
叶千愁“哼”了一声,温平岚垂首道:“不如弟子前去请褚师弟来,即刻便回。”
“不用了。”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我来了。”
说话之人肤色稍深,形容说不上十分整洁,簪子歪歪插在发中,束衣的腰带也没调正,面皮上甚至有些胡茬没有修去,外表与其余几人天壤之别。
此人正是叶千愁座下弟子褚行川,他总是一脸桀骜之色,此时到了叶千愁终于恭敬起来,行礼道:“弟子见过师父。”
见了褚行川这副样子,叶千愁面色微沉,轻斥道:“也不看看什么场合,这个样子便来了,成何体统!”
褚行川不以为然道:“外表如何,何须太过在意。不过一副皮囊,大道自在我心。”刚说完手臂上便被捏了一下,一看是大师兄谈镇远,正以眼神示意,叫他低调些,不要还嘴。
叶千愁狠狠看了他一眼,道:“狡辩!”
温平岚在一旁道:“师父,褚师弟向来为人洒脱,不拘小节。方才所言必是无心,请师父息怒。”
说着也悄悄给褚行川递了个眼神,后者方不情不愿道:“弟子无心,请师父息怒。”
叶千愁闻言面色稍缓:“罢了,你先下去整理一下再来。”
褚行川虽不情不愿,也依言去了。
此时又有几人御剑而来,谈镇远远眺了一下道:“青城袁掌门到了。”
叶云徊跟着瞧过去,只见一位灰袍道长带着四名弟子正收起他们的剑,踏上玄天宫的台阶朝他们而来。这灰袍道长面容清癯,身形精瘦,目露精光,步履稳健,正是青城派掌门袁乙真仙师。袁掌门入玄门较晚,却难得的有悟性,又十分虔诚,多年潜心修行终成一方名士,很受同门敬重。他一向于道法上很有见解,经常出席各门派的道会,而青城与昆仑一向交好,他此次应邀前来讲道也属自然。
叶千愁面露微笑,走几步迎上去略施一礼,问候道:“袁掌门大驾光临,昆仑何其有幸。”
袁乙真哈哈大笑,回礼道:“叶掌门,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今日昆仑道会,如此难得盛事,袁某能列席其中,不胜荣幸。”
叶千愁道:“袁掌门,这次可是你的主场。你是论道名家,能有幸聆听你的教诲,是各门派弟子们的福气。”
袁乙真看了看他身旁左右,点头赞许:“叶掌门的弟子们真是个个出色,还是你会教。”
谈镇远和诸位师弟师妹一齐向袁乙真见礼。
袁乙真十分高兴,又是巡视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叶云徊身上,脸上带了关切到:“这是云徊?几年过去长这么大了,若不是刚才报上名来,我都不敢认了。”
叶千愁点点头,眼中有笑意:“正是。当年云徊还小,在袁掌门处受教过一段时间,受益匪浅。”
这时,刚下去梳洗了一番的褚行川漫不经心地晃了出来,吊儿郎当地站到叶云徊旁边。头发倒是梳整齐了,衣服也整理了一下,刮了面洗了脸,整个人看上去清爽许多。只是那神情,还是桀骜不驯满不在乎,就这么冒出来杵在那里,既不问好也不行礼,目光看着别处,安静如鸡。
万不得已,华明颜捏了捏他的手臂,他这才不情不愿收回目光,对袁掌门行礼道:“昆仑派褚行川,见过袁掌门。”
袁乙真脸上的笑容早已收了起来,勉强点点头,表示作为长辈不与他计较。 叶千愁抬手:“袁掌门,请。”
袁乙真与他并行进了玄天宫,一群弟子跟随其后。走了几步,他道:“你这位弟子,倒有几分你师兄当年的不羁模样。”
叶千愁道:“小徒无礼,多有怠慢,乃我管教无方,还请袁掌门见谅。”
听袁掌门说褚师兄很有当年迟海潮的风格,叶云徊不禁看了师兄几眼。袁掌门说的这位迟海潮她虽未见过,却早就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传闻。迟海潮本是师父的大师兄,于医术一道很有成就,当年掌管着门中的医药阁和戒律阁,主位在奉天殿。他平日多在外游历,足迹遍布四海,却在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消失无踪,再也没人知道他的去向,甚至有些人猜测他是否早已不在人世。称得上是一桩奇事,昆仑山未解之谜之一。如今奉天殿也早无人居住,只定期遣弟子前去打扫整理。虽然如此,奉天殿确实是弟子的,每次昆仑派进行选拔弟子的考核,师父都会选一些资质不错或是对医术颇有见地的人入门,记在奉天殿名下,算作迟海潮的弟子。
今日出席道会的有不少玄门名士,为了不给师父丢脸,叶云徊一直正襟危坐,努力恭听各位名士论道,直听得脑袋里装满了道法自然,晕晕乎乎就要飘飘然欲仙。丹朱坐在她后面,看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为她感到辛苦,她的小师叔几时这样认真过?不过人嘛,有付出肯定就有收获,这话着实不假。
逢到休息之时,叶云徊和丹朱正端着茶杯喝茶,就听几位外来的修士在讨论。一个说:“各位道友,有谁可知坐在温平岚道长旁边的那位女修是谁?”
一个青城派弟子道: “那是昆仑叶掌门座下弟子叶云徊。”
“就是那位据说是叶掌门关门弟子的叶云徊?”声音里很有些惊喜。
“正是。以往总有耳闻,叶掌门对她宠溺太过,以致缺了管教,不太有正形。不过今日一见,传闻似乎也当不得真。小叶道长容貌出众,行止得当,今日讲道她也一直专注聆听,与传闻简直判若两人。”语气不可置信。
因为昆仑掌门姓叶,为表区分这些人已经自动地称叶云徊为小叶道长了。
“不错。”有人附和道,“以前没来过昆仑,不曾见过这位小叶道长,竟不知她是如此一位佳人,举手投足优雅从容,丝毫不输她的师姐。”
听到这里,丹朱口里的茶水差点喷出来。叶云徊面上微微一笑,努力让自己握着茶杯的样子符合优雅从容这四个字,若非仙君和师父谈镇远都在场,丹朱险些就要捧着肚皮大笑。
讲道结束,已到傍晚时分,昆仑派设了宴席宴请各位同道。叶云徊与丹朱刚好自坐一席,有吃有喝有说有笑很是有趣。不时有胆大的外门弟子前来敬酒,表达一番仰慕之情,叶云徊也不端着,一一以茶代酒喝过,并且不忘保持“优雅从容”。
本来想和丹朱一起嗑点瓜子的,思及可能会显得不够优雅,叶云徊便放弃了,拿了块龙井茶糕小口小口咬着,对丹朱悄声道:“今日我听青城袁掌门提到了迟海潮,他说褚师兄很像迟师伯当年的做派,你可知那具体是个什么做派?”
丹朱了然道:“不就是说褚师叔像迟师祖那个狂放不羁的做派呗。听说师祖当年也是张狂无状,很是洒脱。说好听点,叫不拘小节。不好听的话,就是没规没矩。褚师叔不正是这个样子?除了仙君,他还把谁放在眼里?”
“原来如此。”叶云徊好奇道,“如此说来,倒与师父的性子完全不同。同门师兄弟,差别却这么大,他们还有个师弟顾重楼,据说是极稳重的,不知道现在又是什么样子?”
丹朱哼了一声:“顾重楼么?当年犯了错被逐出师门,现在离昆仑派远着呢。听说他精通驻颜,靠着什么长生秘术招揽了不少弟子追随,在南方风生水起,很有声势。”
“驻颜?”叶云徊忘了吃手里的茶糕。
丹朱点点头:“不错。听说他自从离开昆仑,活得很是恣意潇洒,特别爱好驻颜,而且很有心得,连带他研制的驻颜药和美容符文都很受欢迎,一度供不应求,给摘星宫赚了不少钱。他宫中有不少英俊的弟子,长得丑的都没资格出现在他眼前。人人都说他原本是个美男子,如今倒好,把自己弄的不男不女的,说是比女人还美呢。”
“比女人还美?要是能见识一下就好了。”叶云徊捏着手里的茶糕,想象了一下那该是何等风姿。
“算了算了,最好别跟他打交道。你知道的,仙君不准提他,谁提跟谁翻脸。”丹朱
道。
叶云徊正想再拿一块茶糕,只见伸过来一只手,把整盘都端走了,抬眼一看是温平岚。
他推了一碟银丝卷过来,笑道:“什么时辰了,又喝茶,又吃龙井茶糕,今晚还要不要睡觉了?怕是要做不夜侯了。吃些别的吧,这银丝卷很不错,你尝尝?”
“好吧,温师兄。”叶云徊突然想起之前丹朱对她说过的话,有些不自然地低下头,拿过那碟银丝卷,拿了一个在手里,也不吃。
“温师兄怎么没在师父身边?”叶云徊问。
“我来看看你,这就回去。”温平岚道,“你少饮些茶。”
叶云徊点头:“知道了,你快去师父那里吧。”
待温平岚走后,丹朱激动道:“温师叔对你这么好,天哪,你竟然说你没感觉出来,他这番痴心真是错付了。”
叶云徊放下手里的银丝卷,眉头微皱:“本来没什么感觉的,让你昨天那么一说,我反而不自在得很。”
“有什么可不自在的?”见叶云徊真的惆怅,丹朱十分不解,“温师叔这样的男子喜欢你,你竟然会感觉不自在。哎,小师叔你真是不解风情。”
她站起身来:“小师叔,我去拿一壶桂花蜜露来。温师叔说得对,晚上不要饮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