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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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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
大海的海水不像白昼那般蔚蓝动人,此时的海水,如墨水般浓稠,好像没有星星的夜空倾泻而下一般。
漆黑,庞大,像是要讲人活活的拖进地下万丈深渊一般。
但只是常人眼中的大海——
在洛彦眼里,它们并不是这样的。
在簌簌夜风中,洛彦单薄的身子好像随时可以被这海风掀飞一般,他没有穿外套,贴身的长袖衣摆在不安分的游动着,他整个身子伏在栏杆上,紧紧的攥住。
唯一不同是,他的眼睛此时是金黄色的,还暗暗浮动着流光,在黑夜中,着实惹人注意。
在他金黄色的眼底,海水并不想人们看到的那样深邃可怖,反而是染上了层层蓝绿色荧光的波浪,而海下的种种生物,也是以这样一种不可言说的美妙形态出现在了洛彦的眼底。
大大小小的海洋生物成群结队围着轮船游动着,而在不起眼的某些角落里,同样有着任何生物之间都会存在的弱肉强食,而这几种不同的生命形态交织而成的风景——像星辰般令人着迷。
这就是活着。
洛彦的脑海里没来由的闪过这样一个念头,着实将他一惊,他在海风中狠狠摇了摇自己的脑袋,觉得自己一定是受了什么奇奇怪怪的刺激才会有这样无聊的感慨,与其思量这些有的没得,不如好好想想明天下了船去吃些什么东西。
他将手中的金色流光结成一道道奇奇怪怪的结绳,就像所有的小孩子都会去消磨时光的那样,无聊的很。
他的实力其实并没有他的人想象的那样弱,但一路摸爬滚打过来,他知道什么才是保护自己的方式。
他不过活了十七年,却已足够坎坷了,他也知道,在看不清的未来,还有种种不知名的,瞬息间便可以要了他性命的东西在等着自己。
但他并不想死,哪怕一分一秒,都没有过这样的念头。
他并不想死,但也不怕死,如果真有那一天的到来,他也不会畏惧。
这句话,他在心底摩挲了千百遍。
不知过了多久,手臂已经被吹了麻木了,他揉了揉冰凉的脸蛋,无奈的感慨自己回去之后怕是又要生病了。
但他还是不想动弹,在他看来,生病是他最无所谓的事情了。
不过就在这时,身子被一件厚重的大衣全然笼罩下去,顺便将他金黄色的瞳孔一并拍灭了,他惊觉抬起头,正好看见了将目光投向大海的闻溆。
“唔……”他回过神来,看着闻溆,半晌才问道,“拍卖会是结束了吗?”
闻言,闻溆抬手看了看手表,答道:“现在应该是结束了吧。”
洛彦收回目光,看了看身上的那件衣服,又默默向闻溆投去了疑问的目光。
闻溆自然感受到了洛彦的目光,他的目光偏动了一下,皱了皱眉,低声道:“我去你的房间找你了……”
“但你没在。”他皱眉回过头看向洛彦,眼底深处好像有着几丝微不可见的责备意味,“我看见你穿的并不多,就拿了件自己的衣服出来。”
在闻溆说出这段话时,洛彦并没有看向他,他还没办法处理好他们之间这样异样的气氛,或者说,已经适应了社会的某种生存模式,便很难用平常的姿态接受别人对他的,毫无目的的善意。
当然他觉得这转瞬即逝的生活经历,没必要是学着适应,不然到某天终于要结束了的时候,会很难受的吧。
他觉得闻溆很善解人意的一点就是,安静的环境里,他不会想方设法的让你高兴起来,而是会陪着你一起安静下去。
洛彦其实很需要这样的陪伴。
他们不知在这海风“呜呜”作响的甲板上呆了多久,直到所有人都结束了所有烦恼的事物,陆陆续续来到甲板上来的时候,闻溆才默默的说了一声。
“回去吗?”
洛彦沉默了很久,片刻后,才几乎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那走吧。”闻溆的声量很低,像是在喉咙里轻轻回荡着一般,他伸手掩在洛彦身后,像是想为他遮挡一些什么。
洛彦还是没有回应,他好像留念一般,在最后看了一眼大海,随之收回了目光。
洛彦好像一直都这样,所有的道别,不管有多微小,他都这样充满仪式感,可就在这一眼之后,便再不会留念下去了。
他总是在道别。
也擅长道别。
闻溆低头看了看洛彦,洛彦的目光一向清澈,但又好像是清澈的什么也看不见。
“你今天。”闻溆思量了很久,终于还是不放心的开口了,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拍卖会。”
洛彦鸦翅般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思绪不慎被拉回了现实世界。
“哦……”洛彦吸了吸鼻子,知道闻溆的言外之意时什么,他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回答道,“我看见了。”
他能感觉到闻溆掩在他身侧的手臂微微僵硬了些,但他觉得没有必要。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相反性格很是凉薄,一个从出生开始便将他抛弃了的种族,如果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便会感到感伤,那他也未免太过矫揉造作了吧。
从前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就像他在得知独角兽被灭族之后,只是短暂的慷慨了一下从今往后自己身后便是空荡荡的一片了,连一点假象都没有了,便开始集中精力担心起自己的安危来。
他自认为就算是灭族也与你无关,但在看到柜台上那只独角之后,他的体温一瞬间陡然下跌,几乎连心跳都停止了。
那时,他的目光直直钉在那玻璃柜台上,无法移开。
这是一个最为直观的生理反应,没有任何深思熟虑,也没有利益冲突和因果关系。
他可能是从那只角上看到了一个,可能属于自己的,模糊的未来吧。
但更多的,也许是一种悲凉。
独角兽一族,曾经是何等昌盛,几乎是被人类供起来,如神兽一般崇敬,可还不是说覆灭就覆灭了——
如今,没过几年,便沦落到与金钱画上等号,供人把玩的凄凉境地了。
洛彦将披在身上的大衣紧了紧,忽然感觉有点冷。
闻溆在一旁皱着眉,半晌也没想好该说什么。
洛彦不喜欢这样的气氛,于是开口道:“哥,明天是下午下船吗,下船之后吃什么啊,这船上的东西不太好吃。”
闻溆眉间的阴影微微松展了些许,回头看向洛彦,眼底划过一丝意外。
“明天,带你去吃你最喜欢的自助餐吧?”闻溆看着洛彦满怀期待的眼睛,答道。
“好耶。”
闻溆又思量了片刻,问道:“你是不太喜欢吃海鲜吗?”
这船上的食物,八成都是海鲜。
“是啊,不太喜欢。”洛彦嘟囔着嘴吐槽道,“而且还有内脏,还有生的肉,不喜欢吃生的肉……”
本是百无聊赖的说道这里,洛彦的声音哑然而止,肩背在一瞬间绷紧,余光处好像划过去一道并不明朗的银色。
他条件反射般的回过头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怎么了?”闻溆的手臂肌肉也在一瞬间紧绷了起来,沉声问道。
“没有了……”洛彦望着那黑漆漆的一角,不自觉的嘀咕道,他反复思量着自己看错的几率会有多大,最后也只得转过头来说了一句,“唔,没什么,应该是看错了。”
“要不我过去看看吗?”闻溆问道。
洛彦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拉着闻溆向前走,边走边说:“别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这夜深人静的,别到处乱跑。”
温柔的海风拂过,将几缕银色的发丝微微掠起。
直到完全听不见洛彦和闻溆的脚步声之后,那黑暗一角的少女才敢微微松下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