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天生相克(修) ...


  •   过了半晌,苏樱回过了头。她左右瞧瞧两个少年,终于打断了他们的话,道:“你们真的不打算出去了么?”
      小鱼儿一面替江玉郎按揉着穴道,一面慢吞吞地转过了头,笑道:“呀,你们说完话了?”
      苏樱嫣然道:“我们现在只想同各自的夫婿说话呀,你说是么?”
      铁萍姑脸色微红,竟点了点头。
      小鱼儿撇了撇嘴,道:“苏丫头,你撞大头鬼了么?谁是你的夫婿?你一个人自我陶醉也就罢了,莫要扯上人家待字闺中的小姑娘。”
      铁萍姑听他这话,终于脸红得连头都不敢抬起。
      方才苏樱悄悄对她说的,正是她恋慕追求小鱼儿的八字心经:“莫羞莫恼,若即若离。”但铁萍姑和苏樱的性格毕竟不同,她在感情中素习盲目柔从,如何做得到苏樱这样坦荡大方的举动?是以她鼓起勇气顺着苏樱的话头接了一句,被小鱼儿无心调侃了一声,立刻羞赧万分地垂下头去。
      江玉郎见她尴尬,心头一软,以话岔开道:“苏姑娘说得不错,咱们该如何逃出这地方?”
      苏樱淡淡道:“你可是在问我么?我是绝没有什么机关能带你们出去的。若不是因为你,我们又怎会掉到这地方?”
      她字字锋锐如刀,江玉郎只得讪讪住了口。小鱼儿笑道:“苏樱,你明知他不能向你回嘴,骂他又有什么意思?”
      苏樱道:“我又没有封住他的嘴,他自然可以向我回嘴的。”
      她嘴里虽云淡风轻地说着,心里则气得发痒——她简直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小鱼儿为何要帮着这小坏蛋。
      江玉郎学得更乖,再也不在小鱼儿和苏樱二人说话时插嘴了。他乖乖等着两人说完,才道:“不如试着喊一喊外间那胡药师,叫他将我们救出去?”
      铁萍姑眼睛也亮了,转念一想,又讷讷道:“咱们在下面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也未听到他的声音。莫非他早已走了?”
      小鱼儿道:“他不会走的。我也吃过你们那移花宫的素女丹,服下自有一种催眠之用,只有安安静静地躺下来,才有助于药力生效。他害怕我真给他下了什么剧毒,必定在外面乖乖地蹲起来,等着药力发散。”
      江玉郎眼珠子一转,道:“鱼兄真给他下毒了么?”
      若是苏樱,此时必会点明小鱼儿所用正是唬人之法,那所谓的“毒药”不过是个幌子而已;若是铁心兰在此,她根本瞧不透这个法子。但说这句话的偏偏是江玉郎——他是最懂得装傻的。
      小鱼儿嗤地一笑,道:“你是一个聪明人,怎地问出这样笨的话来?”
      江玉郎笑道:“在鱼兄面前,小弟怎敢妄称聪明,这岂非是在鲁班门前弄大斧?”
      小鱼儿道:“你这小子虽然又坏又毒,说的话倒是中听得很。只是凭你这三言两语的漂亮话就想抵债,你还是早早歇了这条心吧。”
      江玉郎心里一跳。他本以为自己已将小鱼儿哄得高兴了些,想不到这小子也不过是在同他假意逗趣。
      苏樱正待开口,小鱼儿却摸着下巴道:“不过胡药师那老小子只怕靠不住。”
      他忽似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扭转头瞧着江玉郎,道:“花无缺呢?”
      铁萍姑和江玉郎这时也才想起花无缺。
      铁萍姑想起了花无缺,顿时俏脸飞红。她自然记得白山君夫妇威胁花无缺时令他瞧了她光赤赤的身子的事。她又羞又恨,偷偷瞧了江玉郎一眼。
      江玉郎却并不在看她。他眼珠子直打转,口中则不发一语。
      小鱼儿瞧得好笑,重重一拍他的背,大声道:“你若是想逃出去,就先告诉我花无缺究竟在哪里,我保证不伤你一根手指就是。”
      江玉郎用手指拢了拢微乱的发丝,这才不慌不忙地道:“那时我的病发作得厉害,迷迷糊糊的,也没瞧清楚,只记得花公子好像是自己逃出去了。那白山君也追了出去,但凭那笨老虎的武功,料得也不是花公子的对手。等到花公子脱了身,自然会回来瞧瞧我和萍儿是否还在那石屋里。到了那时,便是我们求救的机会到了。”
      小鱼儿听得眉飞色舞,大喜道:“好小子,他果然有了长进,我早知道花无缺不是个呆子!”
      铁萍姑也露出满面的喜色,一张苍白憔悴的脸,终于泛起了淡淡的血色。她扑入了江玉郎怀里,喃喃道:“公子……公子他若是来了,咱们就能出去了!”
      江玉郎见小鱼儿又惊又喜的模样,心中竟猛地一紧。他一向讨厌江小鱼脸上那种该死的笑容,对花无缺也无甚好感。江小鱼为花无缺展露的笑意,简直比往日里更加该死千千万万倍。
      为了打消这古怪的念头,他唯有泄愤般抱紧了铁萍姑。他也以比往日更柔情万种的目光凝注着她的脸,柔声笑道:“不错,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在这洞里,也是委屈了你。”
      铁萍姑脸上飞红,说不出话来。她只觉得自己浑身酥软得像只落入了春日花蕊的蝴蝶。
      小鱼儿的笑容果然不见了。他猛地跳了起来,大叫道:“好了好了,你们要亲热,也该等到出去后在客栈开一间上房才是,在这荒郊野地,也不嫌腻烦。”
      铁萍姑忙推开了他,耳根子红得几乎滴血。江玉郎却是毫无愧色,笑道:“多谢鱼兄提醒。”
      小鱼儿的手又重新落回他肩膀上,手劲之重,几乎要把他肩头捏碎。江玉郎的嘴角却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委实开心得很,只因他已看出了小鱼儿的暴跳如雷。只要江小鱼能够愤怒,能够失态,即便要江玉郎豁出一切,他也是在所不惜的。

      这时苏樱却道:“花无缺来了又有何好处?不过是逼你同他决斗。”
      她微微一笑,又道:“而且花无缺也未必来得了。”
      小鱼儿突地坐直了,道:“你莫非知道他在哪里?”
      苏樱盘起了腿,悠悠道:“你保证你不生气,我才告诉你。”
      小鱼儿大声道:“我若生气,我就是个活王八。”
      苏樱笑道:“好……很好。一条小鱼儿变成一只活王八,那倒有趣得很。”
      她语声一顿,接道:“他正和铁心兰在一起,在我的家里。”
      江玉郎的眼睛也瞪大了。他听见了铁心兰的名字,便想起了自己在山君庙内的所作所为。他并不喜欢铁心兰,只因铁心兰像是小鱼儿的老情人,也是小鱼儿的好朋友花无缺的心上人,才轻薄了她。倘若日后江小鱼知道了此事……
      想到此处,他不禁偷偷觑了他一眼。幸好小鱼儿此刻已无暇他顾,讶然道:“他和铁心兰怎会到你那山谷里去的?”
      苏樱微笑道:“那山谷是我的家,天外天也是我的家。”
      小鱼儿像是石头般僵住了。然后,他整个人都跳起了三丈高,大吼道:“你这死丫头,你怎能将他们送到那里去?”
      苏樱道:“我方才和兰姊结拜了姊妹,还给了她一件信物。义父对我向来宠爱,自然不会为难我的姐姐。”
      小鱼儿怒道:“可那大老鼠怎会放过花无缺?你……你……”他竟已气得说不出话来。
      铁萍姑只怕旧日的主人有个好歹,忧心如焚,轻轻拉住了苏樱的袖子。苏樱含笑瞧了她一眼,拍了拍她手背。
      只听她款款说道:“你也不用着急,花无缺一身功夫,死不了的。何况他一心想要杀你,你又何必为他担心?”
      小鱼儿打着自己的头,吼道:“你根本不知道,你以为这是在帮我?”
      他愈说愈怒,一把拧起了苏樱的手,咬牙道:“我若是不为他们出口气,我怎有脸面再去见他们!”
      江玉郎方才看戏看得不亦乐乎,此时到了该阻止他的时候,才懒洋洋伸手拉了拉他,惜字如金地笑道:“鱼兄,活王八。”
      他本不愿意拦着他们窝里厮打,但江小鱼若是真个打了下去,不消片刻必会后悔,到时候也是要拿他出气。
      小鱼儿怔了怔,终于像个气球似的瘪了下来。
      此时水涨得更高,他们四人只有紧紧偎在一处,才能在大石上坐稳。他只得坐回江玉郎和苏樱身边,瞪眼怔了半晌,道:“不论怎样,就算花无缺来不了,咱们也要先出去再说。”

      正说到这里,突听外间隐隐传来了一个语声:
      “……江小鱼究竟在哪里?”

      这山腹上窄下宽,正像个葫芦,掉下来虽不好受,但极为便于传声。这语声一经入耳,小鱼儿和铁萍姑的脸色已变了。小鱼儿的脸色变得更快,铁萍姑的脸色变得更惨。
      铁萍姑的脸色竟惨白得可怕。她浑身发抖,语声也抖了起来,颤声道:“大……大宫主……”
      江玉郎神色终于也变了。他一把拉住铁萍姑的手腕,道:“你说什么?”
      小鱼儿此时却又悠悠闲闲地靠了回去,正好靠在江玉郎身旁。他嘴角竟露出一丝微笑,喃喃道:“邀月来了,又有好戏瞧了……”

      只听胡药师颤声道:“你……你莫非是……”
      邀月宫主冷冷道:“江小鱼在哪里?”
      胡药师道:“江……江小鱼是什么人?恕在下并不知情。”
      他话音未落,只听“叭”地一声,又“砰”地一声,显然是他挨了个耳刮子,直直被打飞了出去。
      邀月宫主又问了一遍,一字字道:“他在哪里?”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她语声却骤然变得寒冷砭骨,字字化冰,满是钻心剜骨的恨意。
      胡药师乃是能屈能伸之辈,当下“扑通”跪了下来,颤声道:“他……他在半个时辰前,和江玉郎一起跌下了这山崖……一位苏樱姑娘和铁萍姑姑娘,为了他们二人殉情,都跳了下去。”
      邀月宫主语声颤抖起来,道:“他死了?”
      胡药师道:“只怕……只怕是这样的。”
      邀月宫主默然许久,缓缓道:“他死了,就要有人替他偿命。”她语声变得极为冰冷、嘶哑而缓慢,几乎不像是一个活人能发出的声音。
      胡药师嗄声道:“你……宫主,你……”
      邀月宫主一字字道:“你就是第一个。我要你也忍受十多年的痛苦,从今以后,每天我都会将你身上的肉割下一片来,现在我就要先挖出你的一双眼睛,让你什么也瞧不见,先割下你半截舌头,叫你什么也说不出。”

      胡药师已吓得说不出话来,山崖下的江玉郎也已吓得说不出话来。
      胡药师尚且无辜,邀月宫主对他已是这般狠辣无情;若是她得知是他将小鱼儿推下山崖,她岂非要这般折磨他数十年?!
      他不免心慌意乱起来。铁萍姑也不禁霍然一惊,喃喃道:“玉郎……咱们……”她本是移花宫中人,自然清楚不过移花宫刑罚的铁血手段。
      小鱼儿笑嘻嘻瞧着江玉郎,道:“你若是怕死,先前为何不少做些亏心事?”
      江玉郎颤声道:“鱼兄,但求你看在往日情分……”
      他语声顿止,手背一暖,只因小鱼儿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小鱼儿也不再看他,只是捏了捏他的手,懒懒道:“我方才已说过,除我之外,不准别人碰你一根手指,邀月也不行。”
      他仍是那般轻巧自如的语气,这句话却仿佛有什么魔力,令江玉郎心下一定。他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说出了唯一一句带有真心实意的话,道:“多谢。”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相信这小子的话?
      又或是他潜意识里早已完完全全地相信他,相信他不会对他下杀手,更相信他不会任由他死在别人手上。也许从地洞那时候开始便是这样,凭仗着他的偏爱与纵容,他才敢如此肆意地兴风作浪。

      小鱼儿听闻那声“多谢”,竟不觉怔了怔。掌间相握的那只手冰冷柔滑,如同一块散热驱暑的凉玉。江玉郎身为江南大侠的独生公子,长年养尊处优,保养得宜,一双手更胜于少女柔荑。
      正是这只纤细而文弱的手,曾残忍杀死萧咪咪地宫中的少年们,曾在月夜里血洗双狮镖局满门,曾重重印在“南天大侠”路仲远的后心。
      念起路仲远,小鱼儿心里一沉,侧过头望了江玉郎一眼。路仲远乃是一代英雄豪杰,最终却冤死于小人手中,埋骨于那个无名而苍凉的小镇。在他奄奄垂死之时,他曾向他保证,一定要手刃江玉郎为他报仇,但他竟没有做到。他有那么多机会致江玉郎于死命,可他心里考虑着的,竟是如何保他活下去。
      江玉郎分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小坏蛋,小狐狸,小杂种,小畜生,他江小鱼为何对上了他就变得心软得很?

      小鱼儿也在心里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如果说他是江玉郎的克星,那么江玉郎于他而言,又何尝不是。

      为了挥散这恼人的心绪,他提起中气,大笑出声,道:“想不到小鱼儿竟有这么大的本事,他死了后,竟连移花宫主都会为他伤心!”
      这山腹最能传声,他放声大笑,笑声自四面八方一齐响起,不但将江玉郎等人震得打了个激灵,就连邀月宫主都辨不出他的人在哪里。
      邀月宫主厉声道:“你是小鱼儿?你没有死?”
      苏樱的面色微微变了,道:“你难道要救胡药师?”
      小鱼儿也不理她,大笑道:“我就在这山腹里,你莫非忘了么?”
      邀月宫主道:“你可是出不来?”
      小鱼儿笑道:“不错,我就是出不来,才等着你来救我们呀!你现在的脸色想必好看得很,只可惜我还瞧不见。”
      邀月宫主气得语声都发了抖,道:“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将你救出来,等到那时……”
      小鱼儿道:“但你若不将胡药师放了,我就情愿死在这里。”
      铁萍姑睁大了眼睛,她也万万没有想到,这小鱼儿竟要救图谋害他的人。苏樱只是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江玉郎则在出神地瞧着渐渐上升的水面,眼神四处搜索,目光闪动间,竟似茅塞顿开,恍然一笑。
      小鱼儿三言两语之间,竟将邀月宫主支使得百依百顺。但见一条人影坠了下来,“扑通”一声,胡药师已落到了水里。
      苏樱和铁萍姑自然不会出手。小鱼儿瞟了江玉郎一眼。江玉郎只好勉为其难地将他拉上了大石。胡药师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似是不敢相信他们竟真的活生生坐在这里。
      小鱼儿笑道:“你活见鬼了么?我真想往你嘴里塞个大鸭蛋。”
      胡药师吃吃道:“你……你们怎地……”
      他方才被邀月宫主打得双颊红肿,铁萍姑瞧着他满面鲜血的模样,蹙了蹙眉,没有说话,眼中却流露出怜悯之色。她长年忍受邀月宫主的压迫,见了胡药师如此模样,不免生出些感同身受之情。
      苏樱若有所思地望了望铁萍姑,将手探入了衣衫的侧襟,翻翻找找,竟皱着眉头丢给胡药师一瓶伤药。
      胡药师大喜道:“多谢苏姑娘……”
      苏樱淡淡道:“你不必对我道谢,我只是恰好带了外用伤药罢了。这里有两个人想救你,而我绝非其中之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天生相克(修)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