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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盐碱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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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三伏天。热的人嗓子眼直冒烟。
张伟拧着矿泉水的瓶盖斜瞟一眼半蹲在地上的人。地上蚂蚁搬着面包屑,张伟知道薛之谦心没在这东西上,他准是在发呆。
“薛之谦,”张伟绕到他侧边去:“我送你回家吧。”
少年固执得不肯走,他仰着牙色的脸蛋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望向远方,轻呓道再待一下。那双亮晶的眼睛叫张伟劝阻的话都一股脑地梗在了喉咙里。海风的咸腥气息叫张伟头疼的厉害,可薛之谦却眺望着风的来源处露出向往的神色。
“那儿有你想要的东西吗?”
薛之谦盯了张伟很久,盯得他头皮发麻少年才笑着摇头。
张伟怔了一下在薛之谦身侧蹲下:“哎,你什么时候出国?”
正午的太阳又毒又辣,张伟捏着矿泉水瓶的手越发用力。薛之谦满脸都是汗,从额头红进脖子。张伟并起手指给薛之谦扇扇风。也不知道薛之谦是怎么犯的困,等他迷迷糊糊地讲了许多不想出国的话后靠着张伟的肩膀打起瞌睡。
张伟的目光触及薛之谦额角那道不太明显的伤痕后满是触动地闪烁了一下。他用指尖轻轻地拨开被汗粘在脸颊上的细碎发丝,滚热的汗珠子沾到张伟手指头上。张伟俯下脸用嘴唇吻过那个肉色的疤。
背起薛之谦并不困难,但一直背到薛之谦家就有些吃力。
背上的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醒的,薛之谦轻轻地攀着张伟的肩。虽然张伟走得摇摇晃晃,他眉眼间也仍然不显惧色。薛之谦手背是干燥的,在张伟额上胡乱地擦抹着汗。他象征性地动弹一下表示自己想要落地的愿望。张伟只是用力地揽紧两条细瘦的腿用行动代表了拒绝。
“马上就到了。”
2.
“哎,薛,我明儿就回北京了。”
薛之谦趴在桌上写作业,听到张伟的话仅仅抬头一瞬便很快地垂下头去。张伟抱着吉他不自在道:“你记得联系我,电话号码记在你房间的日历本上,还有地址。可别忘了啊。”
薛之谦伸手环住他,嗓子有些哑,把脸埋在张伟背上闷闷道:“你回北京要是敢找漂亮姑娘我打你的时候可不会留情面。”
3.
张伟随着人潮挤上绿皮火车,匆忙回头时他看到少年穿着白T恤站在不远。其实那天风不大,可是张伟觉得自己睁不开眼睛。等车上塞满了人薛之谦才站定在窗外,他踮着脚递进来一样东西又跳开了。火车鸣笛声呜呜响起,那个挥手的身影越来越远。
张伟捏紧了手里的吉他拨片。汗酸味在拥挤的车厢间无处可寻又无处不在,他竟然不露出嫌弃的神色,只是有些发痴地望向远方消失在地平线的黑点。
4.
他不是没想过再见的情景。
可是张伟从没想过再见面的时候眼前是瘦了一大圈总觉得只要一阵风就能吹走的薛之谦。奶奶去世于薛之谦来说是那么痛苦的事情,可是张伟没能陪在他身畔。可是开在那的店又不能又不管,薛之谦是扛着怎么样的沉痛去管理店面的呢?
他怀着满腔热情重返上海,他原是想带薛之谦去看看盐碱草开的花,他们很小的时候一同看过的。
又是盐碱草花开的季节了。
5.
六岁时头次踏上崇明岛的盐碱滩恰逢盐碱草开花,纵眼是层叠起伏的雪青云彩。
那片云彩里探出个生的秀气的小姑娘,她好白,在雪青的衬映下像被群星拱揽的月牙儿。遥遥相望,轻易沉进她蕴满星辰的眸里。
凑得近了才听见她说话,是男童的清亮嗓音。张伟脚下一个趔趄跌倒在盐碱花海里,伸到他眼前便是一只白嫩的手。他仰头看,先映入眼帘的是蓝天白云,而后才是一张藏不住笑的脸。女孩的头型遮不住男孩眉眼间隐隐的英气。
“你叫什么名字啊?”
“张伟。”
那就是他头一次看见薛之谦。
6.
张伟的京腔脆生生,讲话有趣的打紧。薛之谦不消片刻便被他逗的捧腹大笑。
旅游的几天里俩小孩总一同坐在盐碱滩上随风起伏的紫色海浪里。张伟讲些皇城根下发生的有趣事儿,薛之谦也提点上海的小吃方言。他们约了要一起去海里玩,可是那天一大早张伟便被自己的母亲拉着坐船离开,因为他们的旅游到点结束了。
张伟攀着栏杆探出脑袋去找薛之谦的人影,在铺天盖地的海浪里他看见那个小小的人儿站在海水中很快没了踪影。可无论如何哭闹,驶走的船不会为了他一个小屁孩而倒折回那片海滩。
时间推移,游玩经历留给张伟的记忆定格在相片中。直到他再次踏上崇明岛时遇见了薛之谦。此时的少年已经剪去了酷似的女孩的发型,叫张伟认不出来。同一个旅游团的人,俩少年自然地坐在了一起。叫张伟妈妈看的无奈,狠敲了儿子的脑袋坐到了后边。
“你怎么想到要来崇明岛的?”少年歪着头问。
“嗨,来玩呗。”
“你是哪里人啊?说话一股北京味。”
“我?我是北京人啊。”
“我是上海人,不过我是虹口区的。”少年笑道,“你叫什么呀,我叫薛之谦。”
薛之谦。这三个字在张伟唇齿间囫囵了一圈差点惊诧地喊出来。他吸口气:“我叫——张伟。”
薛之谦嗯了一声没有再接下茬。张伟就差捏着他肩膀问了:你怎么不记得我呢?
这一次来盐碱滩上还不是季节,花没开,一眼望过去颓败的很。薛之谦叹口气:“我马上要出国了,心里总有个念头叫我来崇明岛找个人,那个人会在很远的地方看见我站在苜蓿花从里。不过,我想不起来这个人应该是谁了。我爸说我很小的时候不小心被这里的海浪卷进海里,脑袋啊,撞在石头上了。就忘了很多。好在那时候还小,所以也就忘了一点点。”
是啊,忘了一点点,忘记的是张伟牵挂了一整个孩童的时期的记忆啊。
7.
只是薛之谦的两言三语,张伟始终欢笑的脸便蒙上了一层雾霭。他闷闷不乐地想自己的心出了问题,被揪的贼疼。薛之谦邀请他一同回虹口区玩,张伟就缠着妈妈非得要去。
真的去了他才知道薛之谦跟他记忆里差的不是一星半点。都是半大的人,洗澡时误闯,尴尬又害臊。张伟记得雾气里白皙的躯体上有许多青紫的淤伤。
假装是不经意地提起,换回个更不经意的答案。
“打架打的。”
“为什么打架啊?”
这个问题一出薛之谦就笑开了:“哎——大哥,他们嫌我长得好看。这个理由OK吗?”
“过得去。”张伟咽了一口口水认真道。
于是少年整个人扑在他背上想搔他痒,两个人在不大的床上滚作一团。出了一身的汗,张伟鬼迷心窍地就直愣愣地问道。
“薛之谦,你有没有跟别人亲过嘴?”
薛之谦捡了旁边的抱枕还真的思考起来,张伟盯他盯得太紧,他有些不自在地缩缩腿瞪了张伟一眼:“亲过女孩。”
“伸舌头了吗?”
“当然没有啦!那时候哪里知道要伸舌头啊!”
“那你要不要和我试试看?”
缄默间张伟的心提到了最高点,他吸吸鼻子刚想说开玩笑。薛之谦便跪在床上挪过来轻轻地咬了他的下唇。少年咧嘴笑的时候撇过脑袋:“你这是表白吗?很笨哎!”
8.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薛之谦躺在床上问张伟。
张伟抱着吉他坐在床沿给他唱歌,颇有兴趣地摇头晃脑道:“我不信。”
因为喜欢你是沉淀在岁月里的,而你所谓的初次见面是所有情感的爆发点。我们的日子很长很长,以前的故事我会一个个讲给你听。
9.
张伟深吸了一口气向薛之谦的住宅走去,他敲响了门。
他眼瞧着男人打开门,一张脸白得失了血色。心疼顿时挤满了张伟的心膛,他伸手过去用力地抱住了薛之谦。
“我没有找漂亮姑娘,街上那些漂亮姑娘我正眼都不带瞧。”
“我来找你了。”
“薛之谦,你别难过。”
“骗子。”薛之谦收紧了环住张伟脖颈的胳膊,“六岁那年是个骗子,十六岁还是骗子。你明明谈了恋爱还不肯说实话。”
“没有。”张伟把手伸到背后去覆住薛之谦的手,“那都是队友胡说八道。”
“我只想跟上上谦的薛老板谈谈恋爱。”
10.
薛老板的脸板不住了,露出个笑脸来。
“进了我的门就是我的人了。”
张伟把吉他放在墙边:“好。薛老板赏不赏脸,陪你的小主唱去一次崇明岛看苜蓿花海啊。他有很多故事想讲给你听。”
当然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