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邪》鹿里

2、心有千千结

　　自打悟空长老交代石勇要加快脚步，石勇便一刻不敢懈怠，领着将士们抄着小路直往皇城。这小路虽快虽近，但小路的路途不平，马车颠簸更剧。毕竟马车上坐着的是一老一小，难免让人有所不放心，将士们几次问询悟空长老是否需要照顾，悟空长老总是和他们说无大碍，让他们只管赶路就好。
　　虽说这帮将士也是好意，但也显示出他们的见识短浅，他们只知灵山有一位得道高人悟空长老，数十年前为玄远大陆推演国运，通晓天地、博览古今，有大见识、大智慧。却不知在悟空长老隐世修行时，算得天机，又遇各种机缘巧合收了个小徒弟，这个小徒弟天生有灵骨，聪慧非常，是悟空长老的第一个徒弟，也是唯一一个徒弟，他便是被众将士戏称“小奶娃子”的陈衷正。
　　这个陈衷正来头也不小，他不是流浪在外的孤儿，也不是乡村莽夫的孩子，而是大名鼎鼎的护国将军陈正道的后裔。他自在襁褓之时，就被陈将军托付给悟空长老，而后陈将军战死，便与他的父亲不曾相见过。悟空长老也鲜少提及他的出身，只和他说他的父亲是位大英雄。
　　“师父，此次前去降妖，我们不带一兵一刃，徒儿还是有些不安心。”在车内没有旁人，陈衷正便开口向师傅提出了心中的疑虑。
　　“胡说！师父我就是兵，你就是刃，你我师徒二人一同，便能一往无前！”
　　“师傅，徒儿愚笨，徒儿不解。”
　　“又胡说！龟儿生龟孙，傻人收傻徒！你这般妄自菲薄，是不是在骂你师父是个痴呆老儿？”
　　陈衷正一听师父这么说，便没了声音。悟空长老见这蔫蔫的神情，便换了种说法。
　　“衷儿，你武艺超群、智慧过人，就是为人太过一板一眼，人要相信，相信自己，相信桥到船头自然直……”
　　忽然马车急停，悟空长老一不留神向前倒去，陈衷正立马伸手扶过悟空长老。
　　“不说教了，应是到了。”
　　话音刚落，便有人掀开门帘，“悟空长老，咱们到皇城的城门了。”
　　“好，老夫这就下车。”
　　“且慢，长老，前方有怪事，石将军让我向您求教一二。”
　　“有什么怪事，待老夫下车一同察看，衷儿，随师父动身。”陈衷正答应了一声，便扶着悟空长老下车。站定，顺着那位将士的指引，他们看到光天化日之下，皇城城门被一团不知名的黑烟所缠绕，恐怕是那魑魅魍魉先行一步，已入皇城。石勇将军此行只带了二十余个部下，看到此等怪相不敢贸然进入黑烟，只好找悟空长老一同打算。
　　悟空长老抚须而笑，“此等小把戏，竟把大将军迷住了？这妖怪再神通广大，也大都要遵守世间常理。”
　　石勇见悟空长老波澜不惊，似乎已有解决之道，便虚心求教。悟空长老并没有往下继续说，拉过一旁的陈衷正。
　　“徒儿，依你所见，这黑烟是何物，为何围住城门，又有何解？”
　　陈衷正向师父作揖，沉思片刻，便说道：“徒儿愚见，这黑烟由火而起，围住城门应是为了以怪相惊吓阻挡旁人再进皇城，若说这是轩辕皇的安排，则军队将士们入城之前就被大刹锐气、作乱阵脚，因而应是妖障所为……”
　　“哈哈哈哈哈哈！”陈衷正还没有说完，石勇身旁的马三就笑了起来。“你这小孩，简直要笑掉他人之齿，你说这烟由火起，怎么不见火光？且看这烟又黑又浓，久久不散去，我看是你想的太简单了罢！还是让你师父来说说这其中奥秘，你也多长长见识！”
　　“噢？”悟空长老看着马三，“看来还是这位马先生见识过人啊。那就让马先生为将军出谋划策吧……”
　　“我……”马三挠了挠头，不敢再多言。石勇连忙瞪了马三一眼，又和悟空长老摆手道歉，悟空长老示意陈衷正继续说下去。
　　“石将军，其实这位将士说得不全无道理，只是烟由火起，有火则有烟，若要见烟不见火，那便烧碳即可，而当炭火燃起时，就能形成这滚滚黑烟。”
　　石勇看着眼前这小儿模样稚嫩，说出来的话却条条是道，不免心生惭愧，看来是自己小瞧了人家。“自古英雄出少年，是我们才疏短浅，请小英雄赐教！”
　　“石将军，这群妖怪制造这怪烟，是为了阻挡在皇城之外的支援，想必对方数量也并不可怖。要说解决之道，其实也不难，水克火，我们用水应对即可。”
　　“小英雄，可是哪怕我们灭了这妖火，等这烟散去估计也得要傍晚了，倒时候天色已黑，难免不遭暗算。可有让这烟雾快速散去的方法？”
　　“还是用水，如果你们随身有带醋更好，水和醋混合沾湿衣襟，在空中挥舞，能加快烟雾的散去。只是怕将军一行并未带那么多的水，敢问将军可知这附近的水源？”
　　“小英雄莫担心，我们这些将士从皇城而来，必然皇城周遭的路途去向我们一清二楚，现在时间紧迫，不便耽搁，我这就派人前去！”
　　“石将军我们一同前去寻水，您留一二将士在此陪伴我师父就行，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我这有幂囊，又轻又能装水，仅靠几个木桶和水袋怕是要走许多个来回，倒时怕是等我们下一波水来，火又燃起来了。”
　　马三本被陈衷正的聪敏所震惊羞愧，听闻这小孩也要一起去打水，想来小孩的力气总是比不过他们这些常年奔波的将士的，本要拒绝，没想到石将军一口应下，便也不好多说。
　　他们取了木桶和水袋，各又从陈衷正那拿了一二个幂袋，便往水池去。
　　要说这幂袋，也是神奇，这幂袋似乎是用蚕丝所制，极小、极轻，撑开来又变得巨大无比，袋口用细绳穿过，不知是用了什么奇招，只要这袋口封住，哪怕那空气也透不出来。
　　到了水池旁，众人便散开来取水，马三不放心这个小孩孤身一人，便不声不响的跟在陈衷正身后。
　　“马先生，您不必不放心我，现在能多打一滴水，一会咱们就能越顺利的进城门。”说着，陈衷正提起身边两个装满水，有木桶一般大的幂袋就往回去。见这小孩提起这么重的袋子却并无丝毫费力的神情，马三真正的叹服了，自己一不如人家有智慧，二不比他力气大多少，真是自己瞧不起小孩，见识短了。
　　陈衷正提着水袋放进随行的马车，又准备返身装水时，听见草丛传来异动，静心听，似乎是凄厉的哭声。他迈步循声而去，只看见一个八九岁大的小姑娘趴在地上，泥土弄脏了她的脸颊，她的眼睛水灵灵的，又盈着泪水，好不可爱。
　　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陈衷正赶紧扶起了她，拍了拍她身上的泥土。见到有人来，小姑娘的哭声一下小了，只剩下习惯性的抽噎。
　　“你是谁？怎么一个人在这湖边？”陈衷正问。小姑娘摇摇头，咿咿呀呀的说了一些陈衷正听不懂的话。
　　陈衷正怕小姑娘是丢了父母，又迷了路，“你是不是和父亲母亲走丢了？不远处有妖怪，要多加小心……”
　　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妖怪”一词，这个小姑娘的眼神蹭地亮了，她用肥软的小手擦了擦眼泪，又指向皇城的方向咿咿呀呀地说了几句，然后紧紧抓住陈衷正的衣袂疯狂点头。
　　陈衷正猜测莫是这小姑娘的父母被妖魔所害，想到自己素未谋面的父母，不忍之情油然而生， “那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看着向自己伸出的手，小姑娘愣了神，她缓缓地停下了哭声，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只看见她睁着迷蒙的大眼睛，握住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