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精灵》Couatl

8、第四章 上（修）

　　一脸郁卒的奈吉尔越听越不放心，他本再说点什么直接拒绝对方，不过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招呼完客人返回吧台的马蒂尔打断了。
　　“伊维，我怎么觉得我的小精灵这么不开心呢，是不是你刚才又欺负人了？小可爱，你要是受了委屈可是要告诉姐姐哟~”吧女姐姐还是老样子，不说点暧昧的话语就不行，“小精灵，你之前说你准备接任务是不是？现在有团队正在招募临时队员呢，清理探索的任务，目标是抢劫商队的地精，你有没有兴趣报名啊？”
　　“呃、好啊，马蒂尔小姐，请问是哪个团队在招募队员呢？有什么样的要求？”精灵少年觉得有点兴奋。
　　吧女姐姐娇笑着紧贴在伊维的背上，左手食指在奈吉尔的鼻尖一吋位置划过，挥出大半个圆弧线，指向刚才进门的那三位客人。
　　奈吉尔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走在最前面那个身材高大健壮的男人，长着遮住大半张脸的浓密胡子；跟在后面的是一个头发卷曲、穿着黄色牧师袍的男人，他胸口的太阳徽表明了自己培罗牧师的身份；但是最后出现的那个红头发、梳着马尾辫的女人，让他立刻想到下午的事情，表情顿时严厉起来——是那个女性半精灵！
　　“马蒂尔小姐，您说的招募队员的团队就是他们吗？”奈吉尔的声音仍然清润动听，但是话里的含义却有点不太客气，之前看起来很秀美的面容在冷峻的表情下，也显示出几分不近人情的冰冷。
　　“哎哎，这又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生起气来了？”吧女姐姐看到精灵少年突然的情绪变化，心知一定是与下午米兰妮说过的那些精灵族的事情有关系，急忙来安抚，“奈吉尔，我知道你不太喜欢米兰妮，不过你也能看到，埃德加的团队里面是战士、巡林客和牧师的组合，近身远程都不错的；他们刚刚接下一个清理探索类的任务，对手是数量不少的地精，所以正在寻找合适的临时队员。
　　“我想，这个任务对于一级法师来说是属于有点难度又不算太难完成的类型，而且他们还准备再招募一个战斗力强的职业，这样安全上更有保障……”马蒂尔向抚摸猫咪的黑发青年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你看，这样的团队和任务，我觉得你加入进去刚刚好，大家都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嘛。当然，你要是有什么想法，也可以提出来，大家一起讨论一下，好不好？”
　　“如果合作对双方都有好处的话，我并不介意加入团队，但是您真的认为这样会有好处吗？我不觉得我能与一个半人类友好相处，想来她见到我也会感到别扭吧。更何况……”奈吉尔冷淡地说着，可惜话说到一半就被伊维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咿咿唔唔说不出话的样子把之前的气氛全都破坏了。
　　那个趁人不备使坏的男人一边递给他一杯酒水，一边帮他拍背顺气，居然还笑眯眯地对他说了一句：“别担心，我是用左手摸猫咪，用右手喂你吃东西。”然后才转头问着马蒂尔：“那边坐的三个人是埃德加的团队吧，他们队里应该还有一个游荡者队员，怎么现在就剩下三个人了？我印象里面，这三人就是队里的主力了，现在居然又要招收临时会员，对付地精需要这么多人吗？他们接下的是什么任务？”
　　吧女姐姐有点为难地摇摇头：“如果你们有兴趣做他们的临时队员的话，可以去直接问问他们，工会对这种事情是有规定的，我不能擅自将其他人接下的任务详情告诉你们。”
　　“哦————是这样啊。”黑发青年刻意拖着长长的腔调，看了马蒂尔一眼，随后表情一变，嘿嘿笑着，向奈吉尔提问：“小精灵，你愿意和我组队吗？”
　　“……不愿意。”好不容易吞下嘴里的点心的奈吉尔瞪了伊维一眼，叫着兰斯洛的名字，同时从怀里掏出几枚银币放在桌面，准备离开。谁知猫咪听到主人的叫声后，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渴望地看着盘子里没有吃完的猫食，那神情，就好像平时里精灵从来不给他吃饱饭一样。
　　场面顿时又充满了喜剧色彩——黑发青年看看人再看看猫，然后凑到猫咪面前，用很邪恶的语气问着：“兰斯洛，我做的饭好吃吧？”
　　“喵~”猫咪拼命点头。
　　“想不想吃我做的别的东西？”
　　“喵~”猫咪继续拼命点头。
　　“希不希望天天都能吃到呢？
　　“喵喵喵喵！”猫咪疯狂地点头，将奈吉尔从心里传来的跳脚责骂声丢到了脑后，“喂喂，奈吉尔，你刚才也吃到他做的点心了呀，你不觉得比那些大厨们做的好吃多了吗？你做的蘑菇鱼汤更是比都没法比……太好吃了，这才是食物啊！”
　　“兰斯洛你这个叛徒！”精灵少年恨得牙根痒痒，马蒂尔小姐说的没错，这人就是个该死的坏蛋！欺负新手，调戏小孩，居然连只猫都要去收买！
　　“二比一，队友你好。”伊维笑嘻嘻地又拿起一块点心，奈吉尔连忙把嘴闭得紧紧，免得再被他塞进来，谁知他顺手送到了自己嘴里，“看起来你对合作也没有什么意见，真不错，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吧女姐姐惊讶地半张开嘴，看看这个人又看看那个人：“你们……”
　　“嗯哼，”伊维拿起第三块点心，这次则是塞进刚松懈下来的精灵的嘴巴，“马蒂尔，告诉你，现在小精灵是归我罩的人了，你可不许再对他动手动脚——以后只有我才能这么做。”
　　咳咳咳咳！精灵被嘴里的点心和伊维的话呛得一阵咳嗽，狠狠瞪了他一眼，谁准许你欺负我的啊？！也许奈吉尔还没有发现，他今晚上情绪变化得特别明显，像极了他并不喜欢的那些情感外露的月精灵远亲。
　　马蒂尔神情古怪地打量他，然后又惋惜地看着奈吉尔，双手紧紧握住他的手：“小精灵，你受苦了，但是千万不要害怕，姐姐一定把你从黑恶势力手中拯救出来。”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精灵少年气得都要笑起来了，怎么自己遇到的人类都是这么不正常的生物呢？
　　“马蒂尔小姐，请放开我。”奈吉尔尝试着将手抽出来，另一只手则揪住猫咪的后颈强拉进怀里，准备起身离开。
　　吧女姐姐连忙抓住他的衣袖：“你真的不考虑一下这件事情吗？埃德加的团队真的很适合你啦……我说小家伙，送送信、找找丢失的宠物这种无聊又繁琐的任务你没兴趣，收集材料类的任务大部分又要进森林，考虑到你的职业和等级，目前只有这个地精任务是最合适的啊……我说了这么多，你也要体谅体谅我嘛……”
　　一直在一边笑眯眯看着精灵的伊维这时候伸出手，从马蒂尔手中抽出精灵的衣袖，然后自己拉着他的手站了起来：“马蒂尔，豹子再小也是有爪子的，而且我说过不要对我的队友动手动脚。”
　　“可是，除了埃德加的团队，其他两个招募队员的团队都是要进森林的啊……”吧女姐姐表情有点不爽，似乎无法理解奈吉尔拒绝的理由，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着。
　　奈吉尔正现在努力从伊维的手中把自己的手抽出来，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他皱起眉看着对方，似乎在问他究竟要做什么。伊维挑了挑眉，长长地吹了一声口哨，看了一眼身边的马蒂尔，又向埃德加三人那一桌看了一眼，“奈吉尔，我们去问问他们的任务吧，也许可以考虑一下。”
　　“……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都没听见是不是？”精灵少年真的生气了，这个男人的脑袋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东西，难道他完全都不考虑别人的意见吗？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莫名其妙地要求和自己组队，现在又莫名其妙地要求去接触一个半人类！
　　伊维收起之前笑眯眯的表情，温言劝慰着生气的奈吉尔：“灰精灵是柯瑞隆上神的宠儿，但上神并没有因为灰精灵更狂热的追求而放弃他其他的子民。月精灵，木精灵，野精灵，甚至连少数信仰幽暗少女的卓尔，都可以得到上神的护佑，为什么半精灵要作为例外？”
　　对方对精灵一族的了解还真的不少，精灵心中充满惊讶，但是仍然愤怒地紧皱眉头，沉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你这是要我，一个银叶家族⑴的成员，对一个半人类妥协？”
　　吧女姐姐看着两人之间僵硬的气氛，连忙插.进来打圆场：“算了算了，奈吉尔不要生气了，伊维你也少说两句吧。既然不合适，以后我再帮你介绍其他的团队。”
　　伊维摆摆手，示意马蒂尔自己能解决，然后不疾不徐地说下去：“‘吾神教导我们：展现适当欢愉而不能过于亢奋，心怀万般好奇但不要过于贪婪，保持宽广之心看待人情世故，面对美丽之事崇尚自然单纯。’我应该没有记错吧？”
　　“一个字都没错……但是你是从哪里知道的？”奈吉尔反问，刚才伊维说的这段话出自《精灵牧典·精灵之主》卷，是一套记录精灵族诸神语录、宣扬诸神教义的书，信仰柯瑞隆的精灵少年从小就熟读这套书，自然一听就知道出处。
　　“精灵们必须要与非精灵种族打交道……哪怕你们觉得人类粗俗，侏儒死板，半身人狡猾，矮人毫无幽默感，但是你不可能要求其他种族都达到精灵们的标准——这是所有种族生活的大陆，‘保持宽广之心看待人情世故’，这是柯瑞隆上神的教导，那么你为什么不能对半精灵多一点宽容怜悯？他们也是柯瑞隆的子民，身体里有一半的血液和你相同⑵。
　　“而且——凡事除了过程，结果更加重要。”伊维声音放缓，用一种更温和也是更有煽动力的语气说着：“但是你不太可能找到并加入一支全精灵冒险小队，那么接受一个与你有点血缘关系的半精灵，总好过接受一个带有一半死敌血统的半兽人⑶，是不是？”
　　这个现实的理由直接命中了奈吉尔的死穴，让他哑口无言。一只全精灵成员的冒险团队，这是他离开森林时候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这么多年以来好像也一直没有能建立起来——原因无他，纯精灵团队的劣势和优势一样明显。
　　“可是……”精灵明显还在最后挣扎，思想中根深蒂固的观念不会因为这么几句就化为乌有，但是他也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了。
　　“没什么‘可是’的，你要对半精灵保持‘宽广之心’，也要对我产生自然的喜爱之情，这可是上神的教导。”伊维笑眯眯地说出似是而非的话。
　　呃？精灵有点迷惘地眨眨眼睛，他们刚才在说的不是关于半精灵的话题，怎么又突然跳到了这个地方？
　　“你看，我的眼睛——纯黑色的重瞳，据说几十几百万人里面才会出现一个……是不是很漂亮？什么，你不觉得？你看，我们应该加深了解，这样你才能更深入了了解这种美丽，自然更会产生喜爱之情……好了就这么定了，小家伙，我们今晚就在我家里来一场秉烛夜谈。”狡猾的狐狸正在流着口水摇晃着尾巴，引诱完全被说昏了头、摸不清情况的小白兔。
　　站在旁边的吧女姐姐的表情一会儿红一会儿黑，她完全没想到伊维这家伙居然能使出这种近乎无赖的手段哄骗不通世事的小孩子，只能在心里不停尖叫：啊啊啊啊啊小可爱，你可千万不要答应千万不要上当啊啊啊啊！
　　趁着黑发青年说完这段话，她立刻插嘴进去：“那怎么行……我这边还要给奈吉尔介绍一下合适的任务，就算不加入埃德加的团队，也许还可以和别的冒险者来谈一谈。”
　　“马蒂尔，你自己看看，就这些喝两口麦酒就开始撒酒疯闹事的人，你准备把这么可爱天真的小家伙交到他们手上？”伊维针锋相对地反击，拉着还在迷糊的精灵少年，一溜烟地跑出酒吧，只留下暗自咬牙的吧女姐姐连连跺脚。

　　◇　　◇　　◇

　　就在伊维主动走到奈吉尔身边坐下的同一时刻，某个遥远的所在，闭目养神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犀利的目光望着窗外暗沉沉的天色。
　　月光暗淡，星星也若隐若现，整片天空都是混沌的紫黑色，深深浅浅的紫黑色，
　　没有一丝风，空气似乎也是静止的。
　　男人看了很久很久，收回目光时面上的表情已经转为温柔，他低下头看看戴在自己左手上的一枚金黄色的戒指，再次闭上眼睛，嘴角露出淡淡笑意。
　　还有什么需要抱怨的呢，上天真的待我不薄……
　　等了这么久，终于又见到了你。
　　没关系，这一次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继续。

　　◇　　◇　　◇

　　伊维拉着精灵少年两人一起离开了酒吧，来回摇摆的酒吧木门不断荡起叮叮咚咚的风铃声。把吧女姐姐的疑惑和酒吧里面的嘈杂都甩在门后，世界立刻安静了。
　　马蒂尔看着那两个消失在门后的身影，眯起眼睛，脸上时时挂着的职业性笑容也收敛了起来，跺足娇嗔的姿态也同时消失，面无表情的模样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是一转眼，她就恢复了那个妖艳热情的吧女姐姐性格，一边四处招呼着客人，一边走到刚才给奈吉尔指点的那一桌，懒洋洋地跟他们打了个招呼：“晚上好。”
　　米兰妮拉开旁边的座椅：“怎么了，好像情绪不太好啊。”
　　埃德加端起面前的麦酒，向她点点头示意，卷毛大叔克莱恩先开了口：“马蒂尔，刚才吧台那边的人好像是伊维里奥斯吧？另一个人是谁，以前好像没在工会见过他。”
　　“是啊，就是伊维，不过重点可不是在他的身上。”吧女姐姐说话的口气没精打采，“他旁边坐的那个是个新手，刚刚才拿到个人任务手册，”她转头看了半精灵小姐一眼，“你们下午见过一面的。”
　　“就是下午那个精灵？”
　　“嗯，就是他，所以才麻烦呢。”
　　“那么，伊维里奥斯愿不愿意加入？我听说他是个能力很强的冒险者。”
　　“你们要是搞不定那个精灵，就不要再想招收伊维啦……那家伙现在正围着精灵团团转呢~”马蒂尔半真半假地抱怨起来，“你们一定要招收新人吗？不就是一群地精劫匪，多辛苦几天不是也能完成？最近正好是花季，有好几个森林采集任务，镇上的团队都在抢队员准备进克鲁克森林，剩下的都是在镇里干活或者是回来养伤的，哪里还有单人冒险者啊？而且你们一开口还是要找两个或者三个人，这任务一共才多少报酬啊，你要这么多人，到时候分钱也分不到多少的。”
　　“这个任务我们三个人根本就吃不下，与其强行去做，结果最后无法完成，还不如最开始就多找几个合适的人选加入进来一起进行，反正报酬什么的，大家好商量嘛。”大胡子咕咚两口把杯中还有一多半的麦酒喝干，空杯子推到一边，又要了一杯麦酒。
　　米兰妮看了埃德加一眼，见他正在自顾自地喝着麦酒，便知道他的意思，压低了声音对马蒂尔说：“克莱恩下午去找商队的幸存者了解了一下情况，镇长那个老头在撒谎，我们估计有可能遇到三十只以上的地精。”
　　听到这个消息，吧女姐姐顿时吃了一惊——镇长可是通过冒险者工会来发布这个任务的，从已经提供的信息看，这个任务肯定会与地精们发生冲突，类似这种战斗型任务，为了尽量减少冒险者们不必要的伤亡，工会有内部严格规定，要求发布人必须提供尽可能详实的情报，以供接受任务的冒险者进行参考。
　　而现在米兰妮所说的话，就表示他们从其他渠道得到了与工会提供的消息完全不同的细节，而且可能相差很大——冒险者们谁都不会在自己能搞定的任务里面多找人的，多一个人就要多分一份钱出来，谁都不是大发善心的散财童子。
　　那就只有“镇长隐瞒事实真相”这一种解释了——如果工会不能提供详实完善的细节情报，并且由此造成任务方不必要的损失伤亡，工会的信誉就会大受影响的。
　　一想到此处，马蒂尔也顾不上其他，向米兰妮连声追问具体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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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⑴银叶家族：“利亚顿”在精灵语中意为“银色的树叶”
　　⑵传说精灵之主柯瑞隆与兽人之主格什乌战斗中受伤，伤口处流出的血液落在地上，诞生了精灵
　　⑶柯瑞隆将格什乌的一只眼睛刺瞎，两位神明从此变成死敌，所以精灵与兽人也是死敌，精灵从来不信任半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