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精灵》Couatl

7、第三章 下（修）

　　几句简单对话一过，精灵少年逐渐放松下来，他带着微笑看着马蒂尔从吧台下方抽出那本厚厚的任务发布簿，哗啦哗啦地翻动起来，轻声提出自己的要求：“马蒂尔小姐，如您所见，我是第一次离开森林，对于工会和工会任务都不了解，如果您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简单介绍一下？”
　　正在查看工会任务的吧女姐姐听到他的话，咯咯一笑，又从吧台下面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推到他面前，同时向他抛了个媚眼：“小精灵，你可真是个精明的家伙，本来工会还想从你这边做一单顺手生意呢。算了算了，《工会说明》手册姐姐我白送给你，这一个金币的书钱也就免了吧。”
　　奈吉尔心里很是无奈了一下，没想到就连提供这种基本信息，在人类的社会里面也是生意的一种，这让他很不习惯。不过他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只是伸手接过小册子。
　　“哎呀呀，你可不要看不上这个手册，这东西可是魔法物品呢，只卖一个金币，完全对不起他的身价——现在看起来上面写的都是什么工会历史、结构组成什么的，但是你全部看完之后，记得在第一页写上自己名字、职业和现在的等级，然后再滴一滴血上去……因为这个就是你的任务手册。”马蒂尔嘻嘻笑了起来，“如果你参加某一个团队，就把这本任务手册贴在你们团队手册后面，册子会自动融合的，当然你离开团队时，这本册子也可以再脱离出来。而且所有记在团队手册上、经过工会确认的与你有关的信息，都会在你的任务手册上留下记录……所以职业协会才会以此作为等级评定的一个因素。”
　　精灵少年有点腼腆地吐了吐舌头，他可没想过，这本册子原来还有这种功用。
　　“好啦好啦，现在你翻到‘冒险任务’那部分，我给你简单说明一下就好了。”马蒂尔看到他吐舌头的可爱动作，眼冒红心地伸手在他柔滑的脸上掐了一把，其他的什么都不管了。
　　“就拿我们橡木镇来说，虽然镇子的面积不算大，但是因为来往的人多、商业频繁，工会也会接到各种各样的委托，大概也上也差不多将几大类都包括了。
　　“最常见的任务就是最常见的清理探索任务，一般都是在野外或者地下，经常会遇到怪物，所以就需要保持一定的战斗力，比如清理镇子周围的地精、狗头人和马贼；
　　“其次是收集制造类任务，比如魔法用品商店的乔克思老板正在收购一些少见的魔法原料，还有法术或者神术卷轴，当然你要是能做出法杖或者其他的炼金术物品，他就更是求之不得了；
　　“还有一类就是俗称的跑腿任务，送个信件或者是一些小件物品什么的，大部分是在镇子里面完成，偶尔目的地也会是其他镇子；
　　“最后一类就是临时性任务，这类其实很难具体界定，因为都是突然发生，然后没有在工会进行任务登记，所以难度跨度非常大。比如说小女孩请你去找被男孩子们抢走的布娃娃，再比如你在野外遇到被强盗抢劫的幸存者，他恳求你去救回他的同伴——准确说，临时性任务的死亡率并不比战斗类要低。”
　　说到这里，吧女姐姐耸耸肩，原本干脆利落进行解说的娇脆声音低了下去，不过很快她就露出了妩媚的笑脸，恢复正常，“我看啊，你身上也不会缺什么钱，刚刚离开家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固定目标，自然是看不上那些制造任务、跑腿任务的……不过呢，清理探索任务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临时性任务更是要看运气的，你一定要想好了自己能不能做到，然后再决定要不要接任务哦~接下的任务要是无法完成，可是要支付报酬的五分之一作为违约赔偿的。”
　　奈吉尔连声道谢着，对于这位四处放电的吧女姐姐，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好意——不过再次向他伸来准备掐掐的手还是敬谢不敏的。
　　马蒂尔眼见这次动手动脚没有得逞，正要娇嗔两句，却被其他客人给打断了，只好哀怨地看了偷笑的精灵少年一眼，有气无力地跑去为他送上麦酒。以她那种八面玲珑的个性，几句脆骂外加两个媚笑，气氛立刻炒热。
　　他慢慢翻着手里的小册子，可是一直缩在他怀中的猫咪突然“喵”的叫了一声，一下子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怎么了？在这里呆着不舒服吗，我们等一下和马蒂尔小姐打个招呼就回旅店吧。”奈吉尔以为猫咪是受不了酒吧里的气味和声音，在心里轻声说着。
　　“不是不是，”猫咪用头拱拱他，悄声说着：“奈吉尔，那边有个人一直在看你，你的右前方，隔着好几桌最角落的位置。”
　　吧台处的照明很好，而角落处光线暗淡，这让顺着猫咪指点看过去的奈吉尔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好在精灵具有天生的昏暗视觉发挥了作用，让他能够看到坐在角落的那个人。
　　对方似乎也注意到奈吉尔已经发现自己，他迎着精灵的视线，举起了桌上的酒杯，远远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然后一饮而尽。放下酒杯之后，又对着精灵轻轻颔首而笑，仿佛并不认为自己做了什么引人注意的事情。这一连串的动作做得自然连贯，注视的目光安静淡然，一举一动都带着股说不出来的洒脱劲。
　　这是个很特别的人。
　　奈吉尔心里下了一个结论，扬起唇角露出笑容，然后举起面前的水果酒礼貌地回敬。而那个人看到奈吉尔的动作，站起身，穿过身边那些吃喝谈笑的酒客，向他走了过来。
　　离开昏暗的角落，精灵终于完全看到对方的模样——这是个年轻的人类，大约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身高最起码有六呎，相对偏瘦，身上穿着有点怪模怪样的黑色长外套，走起路来躯干几乎不会左右摇摆，手臂则带着一种奇特的舒展摆动着，组合成让人看一眼就不会忘记的韵律感。
　　这男人直接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之前吧女姐姐把他拉到吧台边坐下说是要“谈生意”，几个单纯喝酒的酒客就自觉地让开了周围的几个位置——爽朗地笑着，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你好，柯瑞隆的子民。”
　　“啊？哦，你好……”没想到对方居然直接走了过来打招呼，精灵少年有点手忙脚乱。
　　“我是伊维里奥斯，很高兴认识你……有兴趣聊聊吗？”这男人似乎觉得他的忙乱很有意思，嘴角弧度上翘起来，对他伸出了手。
　　“我是奈吉尔?利亚顿，新手冒险者。”奈吉尔有点不习惯对方的热情，不过还是友好地握了握他伸过来的手，“认识你我也很高兴。”
　　距离近了才看清楚男人的五官，他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系——没有扎起的黑色长发披散在身后，细长的眼睛是极少见的纯黑色，更稀奇的是他的眼睛，居然是大瞳孔套小瞳孔。挺俊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划出柔和的弧线。
　　更诡异的是，对方走路的姿势，腰肢挺直但显得放松随意的坐姿，偏头看着他的眼神，微笑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觉得异常熟悉，可是偏偏自己明明白白地知道，以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新手冒险者……”男人上下扫了他一眼，“法师吗？有没有加入什么团队呢？”
　　“咦？”奈吉尔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我说，年轻可爱的精灵，未来的传奇英雄，如果你还没有找到合适的队员的话，有没有兴趣和我组队呢？”
　　“咦咦咦~~~~~~”精灵少年半张着嘴，手指指着对方，万分惊讶。无论是他话里的内容，还是他使用的语言，都把奈吉尔吓了好大一跳，他可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居然能够在人类嘴里听到这么标准这么流畅的精灵语。
　　在精灵族的历史中，精灵之主柯瑞隆?拉瑞斯安为他的子民们创造了一种与人类使用的通用语完全不同的语言，优美动听，抑扬顿挫，又充满无数描述自然美丽的词汇，这就是精灵语。
　　大陆上也有一些行走的精灵，精灵制造的工艺品和魔法物品非常受人追捧，再加上许多出名的吟游诗人都以演唱精灵族的歌曲或者表演精灵历史改编的戏剧为荣，所以会说精灵语的人类其实并不算特别罕见。
　　只不过精灵语的部分发音在某种程度上并不太适合人类的舌头，就算是最出色的半精灵吟游诗人在念诵复杂的精灵诗句时，都会显得生硬晦涩。
　　可是这个出现在奈吉尔面前的年轻男人所说的精灵语却是非常流畅，每个发音清晰连贯，如果不看这明显属于人类面孔的黑发黑瞳而只听声音，奈吉尔简直会认为，坐在自己旁边的这个人，根本就是个化妆成人类的精灵了。

　　两个人之间说得都是精灵语，声音又低，在其他人眼里，奈吉尔的表现不过就是听到什么不好的话有点生气的样子，一直留心着吧台这边的马蒂尔匆匆往这边走，人还没有到跟前，就先发出咯咯的笑声，人也暧昧地伸开手臂，一左一右像两条白蛇一样揽住两人的肩头：“我还当是哪个人这么不知趣，不请自来地打搅我和小精灵的双人世界呢，原来是伊维你这个坏蛋回来了啊~~怎么，刚一回来就要欺负新人了吗？”
　　随后转向奈吉尔介绍着：“这位可是你的前辈，伊维里奥斯先生，他解决任务的能力和他调戏漂亮小孩子的本事一样出众。小精灵，你可是要自己多多注意哟，也许在这个坏人眼睛里，你就是一道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呢~~”
　　又是“坏人”，又是“欺负新人”，又是“调戏漂亮小孩”……这几个词语放在一起，怎么听都会让人联想到一个……嗯、不算太好的形象。奈吉尔一想到这个男人刚才说话的样子，立刻就相信了几分。
　　“马蒂尔，你又在胡乱说话，败坏我的名声。”这位黑发青年听到吧女姐姐这样的介绍语，也不生气，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转向身边的精灵再次伸出手来：“奈吉尔，我可以这样直接叫你的名字吗？请叫我伊维就好，正式向你发出组队邀请，希望你能够接受。”
　　“可是……”奈吉尔觉得自己和这个人只是第一次见面，什么都不了解，回答时便有些迟疑。可是吧女姐姐半个身子都依在自己身上，那种温热紧贴的感觉让他僵硬地全身绷紧，根本不知道要怎么说话。
　　倒是伊维挑了挑眉，嘴角勾出意味不明的微笑，右手轻握搭在自己肩上的蛇臂一带，将马蒂尔的身体拉到了自己身后。“马蒂尔，你快把你的小可爱吓坏了。”
　　吧女姐姐似乎也觉察出自己手臂下的精灵少年身体在不自然地紧绷着，她咯咯笑着，借着伊维的力量悄然移动了一下身体重心，几乎全倚靠在伊维的背上，语带娇俏地嗔念着：“伊维，人家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小精灵，姐姐的拥抱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享受到的，你这种反应可是太让我受伤了。”
　　“呃、哦……那个，马蒂尔小姐，我、我不太习惯这种身体接触，对、对不起……”奈吉尔涨红了脸，语无伦次地进行解释，很努力地想跳过这个尴尬的话题。
　　叮咚叮咚！
　　店门口的风铃又响了起来，马蒂尔的眼睛立刻望了过去，看清来人之后，笑着丢下一句“你们先聊着，我去招呼一下客人”，转身迎了上去。
　　“谢天谢地，总算是走了……”奈吉尔长出了一口气，他实在不太习惯这位吧女姐姐如此“亲密”的行事风格，旁边的伊维听到这句话也哈哈笑了起来，“小家伙，马蒂尔说得没错，你这样子真的非常可爱——你不知道吗？你的反应越是紧张，她就越喜欢逗弄你。”
　　……我看你也喜欢逗弄我吧？奈吉尔撅起了嘴巴，脸上写着这样的回答。就连原本老老实实趴在怀里的兰斯洛也从奈吉尔的腿上跳到了桌面上，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你的魔宠不是一般的猫吧？能让我抱一下吗？我个人对猫科动物方面很有兴趣。”伊维并没有把猫咪的举动放在心上，相反地，他非常有兴趣地观察着这只毛皮颜色特殊的猫咪，可是这话却惹得兰斯洛差点就要对他挥爪子。
　　“嘿，安静点，兰斯洛，不准伤人。”奈吉尔连忙抚摸着猫咪有点炸起的后颈毛发表示安抚，同时用精灵语回复对方，“伊维里奥斯先生，你刚才的举动有点不太合适，法师魔宠虽然有一定的智力，但是他还是魔法兽……对于有可能会威胁自己的生物会进行本能攻击的。”
　　“会吗？哦，他叫做兰斯洛啊。”这男人无所谓地耸耸肩膀，根本没把奈吉尔说的话放在心上，伸出左手，一只黑色宝石的戒指闪闪发亮。他换了一种非常有诱惑力的语调，引诱着猫咪：“来，兰斯洛，好猫咪，这里有好吃的猫粮。”
　　“哼！”猫咪不屑地从鼻子里喷出声音，根本没有食物，难道你要我去啃你的肥猪蹄？欺负我是一只猫吗？
　　“过来嘛过来嘛。”伊维的手指在宝石表面滑动一下，一盘堆得八成满的食物出现在他手边，兰斯洛的鼻子抽动两下，眼睛水汪汪地看向了主人。
　　“你该不会是开宠物店的吧？”否则还有什么人会随身带着猫食四处趴趴走？
　　“我对植物学很有兴趣，另外，研究美食也算是我的特殊嗜好，如果我们一起组队，至少我可以保证你绝不会挨饿。”伊维将盘子推向猫咪，然后再次摩擦着左手的戒指，掏出盛满点心的饼干架递给奈吉尔，“至于这个，只需轻轻摩擦一下，万试万灵空间大法，可以帮助您解决一切沉重负担~”
　　看看对方狡黠的笑容，再看看还在眼巴巴看着盘子的兰斯洛，精灵少年满头黑线地点点头，猫咪喵呜一声扑到盘子边上，埋头狂吃起来，这种香味实在是……比特制小鱼肉猫粮要好吃上一百倍！
　　ORZ……精灵少年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今晚这事情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这个叫伊维里奥斯的人出现地很莫名其妙，但是又看不出有什么恶意，邀请自己一同组队，却又不说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将乱七八糟的思绪整理出个头绪：“伊维先生，我想你看得出来，我只是刚刚离开森林、什么都不懂的新手法师，在冒险初期非常被动，而你应该算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了，完全可以寻找其他更适合的人选来进行合作，请问你为什么要提议与我同行呢？”
　　黑发青年正趁着兰斯洛用餐的机会，在他身上东摸西摸，并且迅速找到了合适的位置，食指挠动，如愿以偿地听到猫咪的呼噜声。听到奈吉尔的提问后，伊维抬起头看着他，露出捉狭的微笑：“刚才马蒂尔好像说过，对于我来说，你就是一道令人垂涎欲滴的美食呢~想想看，一个性格可爱的小精灵，一只漂亮的猫咪，这样的伙伴会让我心情好。”
　　这男人说出来的理由都是什么跟什么，奈吉尔简直有点昏倒的冲动，“伊维先生，请问你的职业是……？”
　　“叫我伊维就好了，‘先生’这个称呼多疏远啊。”黑发青年嘻嘻笑着，“我在剑术上还算是有点能力，也会使用乐器，还会一点小小的类法术——当然，我更愿意用我的笔来记录新的精灵英雄英勇而壮阔的旅程。”
　　“一个具有类法术能力的战士兼职吟游诗人？”精灵少年努力猜测着对方的职业。
　　“不，不……请叫我‘博闻强记的自然学者’或者‘技艺超群的美食家’。”伊维笑眯了眼睛，黑色的重瞳在跳动的火光下闪亮闪亮，“来，尝尝我的手艺，烤黄金松饼，味道很不错的哦。”
　　可惜奈吉尔听到他的话之后只想马上昏倒——一个皮薄血脆的法师，再加一个体质虚弱行动迟缓的研究学者兼厨子？这样的双人组合参与冒险简直就是在给怪物们送点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