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纺衣》拈花绕指

5、第 5 章

　　牛二婶在晚上发现两个孩子彻夜未归后，第二天一大早便赶去秋水镇寻人。打听到小霸王楚钟昨日欺负两个孩子的事，心下一凉，明白那两个孩子十有八九是纺衣和耕平。
　　牛二婶赶到楚府要人，门口的家丁拦住不让进去。正在拉扯间，楚芒在此时骑着马从外面归来。家丁慌忙下跪，楚芒皱眉，刚要发问，牛二婶却突然拉住他，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你是……”楚芒看向他，眼底划过一抹惊讶，“牛二婶？”“有救了……纺衣和耕平。”不自觉地低声自语。楚芒双瞳倏地一紧，“你说什么？”牛二婶结结巴巴地对他说了兄妹俩的事。楚芒听后，紧闭双唇，浑身溢满森冷的寒气，“楚钟在哪里？”双眸凛冽，沉声问向早已吓呆的家丁。“天……天香阁。”楚芒翻身上马，指着牛二婶说了一句“好生招待”便扬鞭离去。
　　天香阁的厢房内，楚钟在一群莺莺燕燕的包围中放浪形骸，不想这个时候也有人来煞风景。“啪！”地一声，门被人重重地踢开，楚芒正冷冷地盯着他。楚钟一惊，手中的杯子失手摔落。那群浓妆艳抹的女子皆被眼前少年的杀气所慑，颤抖着缩到墙角。
　　“昨日你欺凌的那两个孩子在何处？”
　　“昨……昨日，我，我不知道。真，真的。”楚钟大慌。
　　一道寒气直指他的咽喉，生生停在离颈间的半寸处。楚芒再也不看他一眼，收剑离去。
　　两日后，秋水镇发生了一件大事。楚家二少爷楚芒将大少爷楚钟的恶行一一上报楚家老爷楚苍梧。楚苍梧大怒，生生打折了楚钟的双腿，命他不许再跨出楚家大门一步。小霸王从此再也不能作恶，秋水镇人心大悦，纷纷称道楚家二少爷大仁大义。
　　夏国最为风雅之地在何处？最为销魂的温柔乡在何处？最为繁华的集市在何处？这些问题皆只有一个答案——国都永业。永业城是天下闻名的商贸之都，海内外各国的商贩皆在此汇集。永业城设集贤居，天下才子皆以能入主此楼为荣。最重要的是永业城有东水和西林两苑。两者皆属掌乐院管辖，为官府所设的舞乐坊，汇集全国最为出色的艺伎。永业风月，举国皆闻。
　　自从答应那女子，签下卖身契后，纺衣便跟着她一路北上。耕平当晚便被送到医馆，被确认性命无忧，真是不幸中的大幸。那女子把耕平留下休养，一日不停便要纺衣和她离开。纺衣扑在尚未清醒的耕平身上不肯放手。那女子妖娆一笑，轻轻托起纺衣的下巴：“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甩袖背立，“成为洛女吧，到那时我便把他送回你身边。”“洛女……” “不用着急，你会知道的。”女子魅惑地笑，“该走了。”纺衣放开手，深深地最后看了耕平一眼，小哥哥，等我，纺儿一定会来接你的。
　　女子甩下手帕，“擦擦，以后可没那么多泪让你流了。”纺衣一愣，看着她的背影：“谢谢你，呃，姐姐。”“姐姐？”女子转头好笑地看向她，“亏你叫得出口，罢了，称我泠娘即可。”
　　十天后，一辆马车驶入永业，车身古朴，车门两侧印着一对篆刻，上书“西林”二字。
　　十年一轮回，永业终是纺衣逃不开的宿命。
　　纺衣自小没出过远门，受不了这长途颠簸，脑袋一直是昏沉沉的。泠娘冷眼看着，复又轻叹一口气，伸手把左摇右晃的小人儿搂进怀里，看着纺衣毛茸茸的小脑袋，不禁自嘲，她泠娘竟也有做娘的潜质。

　　马车驶入一落僻静的大院，车夫勒马停下。泠娘摇醒纺衣，难得地柔声道：“到了。”纺衣小心地跳下车，睁大眼打量着这户院落：曲水游廊，花木参差，三三两两的小楼掩在树荫之下，说不出的飘逸雅致。
　　一阵鼓声突兀地响起，纺衣下意识地紧紧握住衣摆。泠娘斜睨她一眼，施施地提步向前：“这是以后你要待得地方，这么不安可不好。”纺衣愣了一下，克制地放松自己，小跑几步跟上泠娘。
　　两人步入大厅，未到门口就闻到一阵淡淡馨香，甜而不腻。纺衣的步子突然顿了下，眼前是整整一屋子的姑娘，皆低眉敛容，长裙飘逸如谪仙，纺衣想起在小巷里看到的女子，这样仙女般的姐姐也是“妓”吗？泠娘走到厅前，姑娘们齐声福身问安：“司雅大人。”
　　纺衣正怔怔出神间，站在正中的一位女子突然“扑哧”一笑。纺衣循声望去，更是一惊，一袭红衫，博带及地，单凭一双璀璨夺目的眼睛，就已风华无限。“哟，司雅大人又从哪儿骗了个丫头回来，可真有趣的紧。”声音清脆爽朗，让人不由得生亲近之意。泠娘勾起一抹笑，并不理会，唤过身旁的浅秀：“带她过去。”那位叫浅秀的女子身着一袭湖蓝素衣，眉目柔婉细致。她低低道了声“是”，转身对纺衣轻声道：“随我来。”纺衣跟着她走到大厅的最后方，这才发现，这里都站着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
　　泠娘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西林苑这次的青女由就浅秀负责总教导。今年的会舞，风袅准备得如何？”刚才的红衣女子回话：“请您放心，司雅大人。”声音清朗中透着坚定。泠娘颔首：“下去吧，青女留下。”风袅带头退下，在要经过纺衣身边时，却又回头冲她眨了眨眼。
　　泠娘走到那些孩子们面前，娥眉微挑：“既然已经是西林苑的人了，那就要照着这儿的规矩来。大家小姐也好，贫家女子也好，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们只是西林苑的素女。”突然顿住，微微一笑：“至于会成为彩女还是婢女，那就各凭本事了。对了”冲纺衣抬抬下巴，“浅秀，你安顿下着孩子，我下去了。”
　　浅秀走到纺衣身前，敛裾蹲下：“孩子，告诉姑姑你叫什么名字。”“秦纺衣，浅秀姑姑。”浅秀眯眼微笑，不但眉目灵秀出众，连声音都是如此的清亮悦耳，西林苑好久没有这样的好苗子了，司雅大人的眼光真是不错。“宜妆，沁儿。你们过来。”两个小女孩闻声走来，“纺衣以后就跟你们一块住吧。”纺衣抬头看向她们，左边那个长相秀丽的女孩下巴高高抬起，不耐地撇了撇嘴，而右边的那个胖乎乎玉雪可爱的小女孩却满脸激动。浅秀直起身，“都回房吧，早点歇着，明日闻鼓去连场集合。”
　　浅秀刚一出门，那个胖呼呼的小女孩便跳了过来，双眼睁得圆溜溜，“纺衣纺衣，我叫沁儿，我们一起住哦，哈哈，终于有人陪我说话了。”而那个高傲的小女孩却冷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出门。沁儿冲她的背影扮了个鬼脸：“她就是宜妆啦，和我们住一起，闷葫芦一个。”沁儿拉纺衣出门，一路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我来这儿都三天啦，闷葫芦宜妆整天捧着本破诗集不理人家，我都快闷死了。嘻嘻，幸好你来了。”
　　两人走进一间小屋，浅秀早已遣人送来被褥等日常用品。屋内有三张床，每张床之间隔着一台小案，宜妆正坐在床边看书。沁儿指着中间那张床：“纺衣就睡这里。”兴冲冲地帮纺衣把被褥铺好，“咦，你的行李呢。”纺衣面色一顿，“我，我没有行李。”“你的家人怎么没帮你准备呀？”沁儿惊讶地睁圆了眼。“家人……”纺衣突然说不出话来。宜妆的睫毛狠狠地颤抖了下，禁不住出声，“真吵！”沁儿不满地撅起嘴，纺衣感激地看向她，宜妆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努力把注意力移到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