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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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纺衣提蓝上前,笑着一一和那几个少年打了招呼,眯着眼望定王益生:“益生哥哥,小夏姐姐在附近哦。”花小夏是玉清村头号辣花,王益生最怵她,他闻言脸色大变:“纺衣妹妹,明儿我再来找你玩。”说着便对那些少年使了个眼色,皆匆匆离开。纺衣回头,楚芒正满脸好笑地看着她,纺衣冲她做了个鬼脸。楚芒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捋过她额前的被水沾湿的碎发。纺衣怔怔地望着他,忘了反应。朝阳不敢再看,扯过一朵白云遮住了羞红的脸。
两人在草地上坐下,点点五彩的野花在他们脚下绽放,纺衣歪头看他:“楚芒哥哥,你刚才吹的曲儿真好听。”楚芒轻抚笛身:“纺儿还想听?”“嗯!”她重重地点头,楚芒微微一笑:“着首曲子,叫《仙人袂》。”优美的笛声在三月的暖风中流连,音符如坠入凡间的精灵,在晨光中翩翩起舞,迷醉了纺衣的眼。如玉的手指在笛身上灵活地变换,泠泠仙乐就这样从指间溢出,纺衣的心弦刹那被拨动了,没有意识到笛声已停止。“如果我也会吹,那多好。”她低低地叹息着,手中突然多了一样东西,纺一一惊,正是楚芒的笛子。“我教你。”楚芒轻声道。“你真好,楚芒哥哥!”纺衣大喜。看着眼前人明媚的笑脸,他移不开眼来。
这天后,纺衣着魔般迷上了吹笛。无论是在耕平的牛背上,还是在楚芒的马背上,都忘不了吹笛。一曲难度颇高的《仙人袂》渐渐从生涩变为纯熟,还老缠着楚芒要他教别的曲子,楚芒暗暗为她的兴趣和天赋吃惊。
算算日子,楚芒已在玉清村待了二十来天。这天一大早,一群家丁打扮的男子冲进小院。正在屋里吃早饭的纺衣和耕平吓了一大跳,楚芒安慰地握了握她的手,不动声色。为首的一个大约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走到楚芒面前,请了个安道:“二少爷,老爷十分挂念您。”楚芒长身立起,恢复了冷傲与矜贵:“田总管,你先退下,明日我便回去。”语气不容拒绝。男子面色一白,低底地应道:“是。”再拜离去。
楚芒回头看早已呆住了的两人,嘴角扯出一抹苦笑:“纺儿,耕平,我本无意瞒你们。”“楚芒哥哥,那你......难道?”纺衣忽地住口,急急地和耕平交换了眼神,瞪大了双眼。“没错,秋水楚家。”楚家?!纺衣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下去,耕平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楚芒看他们的神色,苦涩地想他们一定是在怪他有所隐瞒了。一时间,三人皆默然无语,纺衣握仅耕平的手,双眼清澈:“小哥哥,他是楚芒哥哥呀,跟那个大坏蛋没关系。”耕平的双拳渐渐松开,朝她点了点头。两个善良的孩子,早早懂得了抛弃成见。
“楚芒哥哥,明天你真的要回家了吗?”纺衣跳到楚芒身边,拉拉他的衣袖。“纺儿,你不怪我了?”楚茫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但随即黯淡下去:“嗯,我要走了。”
这天,三个人照常去西边的山坡上放牛。楚芒坐在山间的清泉旁,再吹了一次《仙人袂》。纺衣看着修竹般玉立的少年,心头满是不舍。她在他身旁抱膝坐下,随手拔下几根草,手指灵活地穿插,一只栩栩如生的蝴蝶便出现在了掌心上。纺衣从楚芒手中抽过笛子,拿下玉佩,换上了蝴蝶。楚芒接过笛子,默然无语。
夕日西下,回到家后,三人都有点仄仄地,不似往常般言笑晏晏。楚芒一声不吭地烧火,“咳咳咳!”他对此早已轻车熟驾,不想今日又被呛着。饭桌上,纺衣无精打采地往口中塞了一筷子竹笋,却“哇”地吐了出来:太咸了。却看那两人,依旧若无其事地吃着那盘竹笋。
月亮斜斜地挂在窗边,纺衣睡不着觉,支着头看着月亮,“纺儿不想楚芒哥哥回家,月儿,纺儿是不是坏姑娘?”“怎么会。”不知什么时候起,楚芒已静静地站在纺衣身后,他轻轻地拥她入怀,温柔地抚摸着那头乌黑的长发:“傻丫头,再等五年,五年后,就和我永远在一起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发现自己再也放不下这份温暖,那么,就留住它吧,只要五年,他一定会来带走她。月光笼罩在这对少年身上,刹那清华十里。
第二天早上,纺衣敲敲楚芒的屋门,久久没人应。小心地推开门,屋内无人,只留一管竹笛在案头,笛上挂着的蝴蝶已被取下。
分离的惆怅随着时间的逝去而慢慢平复,纺衣和耕平依旧是玉清村里与山水为伴的无忧少年,只是那枝竹笛再也没离过纺衣的身。
两个月后,兄妹俩一起去秋水镇采买日常用品。街上突然响起一阵狂乱的马蹄声,行人纷纷躲闪,顿时乱作一团,耕平忙把纺衣扯到一边。马在此时撞到了一个糖水摊子,吃痛狂躁不已,马上的人费了好大的力气也不能将它控制住,直到后面的家丁赶上前拉住马。那人狼狈地下马,正是小霸王楚钟。他狂怒地挥着鞭子,厉声问:“这是谁的摊子?”周围的人都低头噤声,只余纺衣和耕平愤恨地盯着他。楚钟眼角余光突然扫过纺衣,他面上一喜,换上一副笑嘻嘻的面孔,撑开纸扇,走到纺衣面前:“小美人,来,跟哥哥走,让哥哥好好疼你。”正要伸手拉过,耕平挡在了纺衣面前,一声不吭,眼中满是怒火和坚定。
楚钟面色一阴,皮笑肉不笑地哼了一声,身后的家丁便冲了上来,围住耕平拳打脚踢。“小哥哥!”纺衣哭叫着扑到耕平身上,“纺儿……”耕平用尽全力把纺衣护在怀中,雨点般的拳头纷纷落在他身上,“绝对不能让纺衣受伤。”脑中一直回荡着这句话直到失去意识。周围的百姓看不过两个孩子被如此地欺凌,虽无人敢出头,窃窃的指责声却越来越响。楚钟的贴身小厮走到他身旁,低声道:“大少爷,老爷这阵子在家,恐怕......”楚钟摆了摆手,那些家丁停了下来,他阴恨地扫了周围的百姓一眼,往地下吐了一口水,带着人离开。
周围的人群渐渐散开,纺衣抱着耕平无力地啜泣着,有好心人提醒她快去看大夫。纺衣谢过,挣扎地站起来,却怎么也抱不动耕平,看见身旁有一架不知是谁落下的板车。纺衣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费尽全力把耕平拖上了车。
好不容易来到医馆,看门人却告诉她大夫出诊未归。她双腿一软,瘫坐在门口。看门人不忍,上前扶起她,送上一碗水,看看昏迷不醒的耕平,叹息地进门:“怕是不行了,才多大的孩子呀,作孽啊。”纺衣爬到耕平身旁,用帕子拭去他脸上的血污,把水放到他嘴边,水从嘴角流下,怎么也灌不下去。访衣早已没有力气哭泣,眼泪无声地落满整张脸,她握住耕平的手,低声轻喃:“小哥哥,不要离开纺儿,纺儿只有你啊。醒醒好吗?你醒来,我们就回家,我做你最喜欢的油焖大虾,呜呜,纺儿求你了。”
天色渐渐昏黑,医馆已关门。纺衣身边放着看门人给她的包子,她却一口没动,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耕平。偶尔有行人路过,只是轻声叹息一下便匆匆而过,没人敢趟这通浑水。
一台红纱小轿在此时经过,一只涂着蔻丹的手伸出帘外,“停轿。”轿子停下,一名华衣女子款步走下轿,腰细如柳,身形袅袅,妩媚风流。轻眉凤目,正是徐娘半老。那女子走到纺衣身边,打量着她的脸,眼中闪过一丝算计,柔声道:“想救他吗?”纺衣瞪大了双眼,倒头便拜:“请您一定要救救小哥哥。”女子拦住她:“哦,想救他,那就用你自己来换吧。”纺衣错愕地看着她,女子浅笑:“买身为妓,你可愿意?”纺衣脸色一白,妓……那次和姨娘去集镇,经过一条小巷,空气中弥漫着甜得发腻的香气,两侧的小楼上斜倚穿着艳丽夸张的女子。姨娘按着她的头匆匆快走,可自己还是禁不住好奇偷偷回头看了一眼,为这,姨娘第一次生她的气。后来,她知道了那些女子被称为“妓女”。可现在,自己……纺衣突然想起姨娘悲伤的脸。不要,纺儿不要姨娘伤心。纺衣拼命地摇头。那女子看着她冷冷一笑,转身走向轿子。耕平在此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纺衣被惊醒般地一颤,“小哥哥……”重重握了下他的手,努力站起冲到女子身前,用全部的力气大喊“求求你一定要救活小哥哥!纺儿……纺儿愿意 !”命运无可奈何地在此刻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