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里寻千百度》云深处

3、Part3

　　那些被添油加醋的流言蜚语于我而言是不值一文的草芥，相反，正因为那些子虚乌有的不好名声，让很多人对我敬而远之，我也刚好省去了经营人际关系的麻烦。我很忙，妈妈日趋严重的病情根本不允许我有多余的时间再处理赚钱和学习以外的其他事情。

　　“她就是姜荨啊？还真巧，居然在同一节车厢。”

　　“哼，果真是眼睛长在额头上，也不知道在拽个什么劲儿？”

　　“等会儿知州来了就有好戏看了，冤家路窄。”

　　“切，知州才不屑理那种女人呢！”

　　… …

　　其实，男生有时候比女生还更八卦，自以为小声的议论还是传到了我的耳朵里，叶知州？好耳熟的名字，听他们的口气，似乎这个叶知州和我有一段不快的渊源。哼，不知道又是哪些人乱盖帽子在我的头上了，无所谓了，我脑袋上的帽子早就堆成了一座山，再多一顶又能如何？

　　卫生间门口排了长长的队，好在洗手台前面没几个人，稍等了几分钟，就轮到我了。洗手台的空间不大，就两个水池，我站在最里面靠窗户的那一边。

　　旅行的时候，对于卫生不能太过强求，草草的刷过牙后，便把眼镜脱下放到一旁，我的度数很深，除了工作的时候戴隐形之外，平常都戴着眼镜。很多人在背后议论我自以为是个明星，带着个黑框眼镜装腔作势，我总是一笑置之，我没必要和每个人解释我的眼睛有炎症。

　　捧了水洗脸，睫毛上挂着水珠，我这才想起没带毛巾，甩了甩手上的水摸摸口袋，连包纸巾也没有。没办法，只能胡乱用手往脸上一抹了事。忽然，火车一个急刹，慌忙间我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平衡了重心。可是放在一旁的眼镜就没这么幸运了，啪嗒一声掉在了湿漉漉的地上。

　　火车上的洗漱间能有多干净？不仅地上积着水，每个过往的人鞋底上的泥都和那水和在了一块儿，脏兮兮地让人恶心。无奈之下，我只能蹲下用手拾起了眼镜，幸亏是板材的树脂镜片，没有摔碎，只是明净的镜片上布满了点点黑泥。

　　我叹了口气，重新打开水龙头冲洗镜片，手里没有任何可供搽拭的东西，眼前一片模糊，我只能眯着眼睛，一步一停的绕过正在另一个洗手池洗漱的人，慢慢往回走去。

　　“等等。”我刚绕到洗漱间门口，就被人给叫住了，这个声音有些熟悉，我回过头。

　　此时，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在我的眼中只是一个很模糊的高大轮廓，他的身后是从窗外投射进来的淡淡晨光，仿佛是一圈白色的光晕将他笼罩，我眯着眼，可仍是看不清。

　　“这个给你。”我的右手抓着洗漱的塑料包和眼镜，左手被他轻轻展开，随着细微的塑料摩擦的声音之后，有一包东西放在了左手掌心。

　　柔柔的，轻巧的一包，我知道是餐巾纸。

　　“谢谢。”我的唇角微启，不知是不是因为眼睛看不清连带着思维也有些模糊。不过还好，很快就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姐，你洗完了的话就让我进去吧。”中年女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

　　哦，我忙侧身让开，退出了洗漱间，找了个过道中比较人少的位置。靠在一旁，抽出纸巾将眼镜上的水渍擦拭干净，重新戴了上去，眼前复又清晰一片。

　　刚才借我纸巾的人也走了过来，我终于看清了他的样貌。

　　也许是我在兼职时和帅哥模特合作惯了的缘故，他在我的眼里并不算十分俊美，但五官还算端正。相反，倒是身材大有可比之处，大概是经常户外运动的关系，他的肤色较深，肩膀宽厚有力，胳膊上的肌肉结实但不狰狞，与那些瘦削高挑的男模想较，反而有了一种阳刚的气息。

　　行进中的火车又适时地摇晃了一下，把神游的我拉回现实，我这是在干嘛？居然将一个陌生的男子从头到尾细细品味了一遍。不过，说陌生也不太贴切，他就是昨天凌晨的那个人，刚才我认出了他的声音，所以，确切地说他是和我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

　　“你怎么还站在这儿？”他也发现了我，他问。

　　不过，还没等我回答，他却自己有所了悟地说道：“这个时候这里的人是多，可你要是一直让别人先走的话，你是怎么也回不到座位的。来，你跟着我走。”说完，便自然地拉着我的手，一边说着借过，带我回到卧铺车厢。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我已经被他拖着手，走了好几步，“喂！”我急了，一使劲儿便甩开了他的手。

　　“怎么了？”他见我将手抽了出来，便停了下来，转身问我。见他一脸不知所以地看着我，那个样子反倒像是我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

　　一时间，怒气上头，我责问：“我不认识你，不要以为你借了我一包纸巾，就好像和我有多熟似的，请你放尊重一点。”

　　他怔了一下，可旋即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他说：“不好意思，我刚才看你盯着我那么久，以为你认出了我是谁！”

　　“你以为你是谁？大明星吗？就算是明星也未必人人认得！”真是好狂妄的口气。

　　他反而笑得更开心了，将手上的毛巾甩在了肩膀上，腾出右手的洗漱用品，然后朝我面前一伸：“对不起，姜荨，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叶知州，和你同校。”

　　“去年百年校庆的时候，我们见过一面，我记得那个时候你在彩排，也许是时间有些久了，你没什么印象也很正常！”

　　他大方地向我解释，并设身处地地对我刚才的不耐表示理解，脸上的笑容仿佛比清晨的阳光还要灿烂，那洁白的牙齿也好似闪着刺眼的光芒，刺眼得让我想起一年前彩排时的情景。

　　那天太阳好大，临时搭建的舞台周围没有可供遮荫的大树，我光着脚踩在舞台铺就的软毯上，只刚走到舞台中央，脚底心就已经觉得热热的，像是在火上烤一样的发疼。

　　“喂，可以放音乐了吗？”掌管音效的人着急地在台下对我挥手。

　　很多人都不喜欢彩排，尤其是在这种大太阳地里，那些表演其他节目的同学都躲到了离舞台很远的大树底下乘凉，三三两两，说说笑笑的。相较之下，那个掌管音效的人就可怜多了，我至少排完了就可以走，而他却要从头晒到尾，曝晒的痛苦换作谁都会受不了的，所以我很理解他的不耐烦，于是，朝台下竖起了大拇指，大声喊道：“好啦，开始吧！”

　　因为是独舞，所以定点非常重要，否则偌大的一个舞台，没有站在中央的位置而忘我的翩翩起舞，哪怕跳得再好，也只会让人看得别扭。

　　临上台的时候我和安玥说好了，她会在观众席那儿帮我看着台上的位置，可是当音乐悠扬地响起时，我逆着阳光往台下搜索，却看不到一个人影。

　　怎么回事？我的眉毛一挑，心中有些不悦，没有站好点儿的彩排，一点儿意义都没有。我索性停了下来，对音效喊道：“麻烦停一下。”

　　“怎么回事啊？那下一个接着！下一个！下一个？”音效转身叫人，可是转了一圈，我之后居然没有一个继续彩排的人。

　　他很纳闷，我也同样烦闷，从台上往下一扫，原来从不远处往这里走来一群人，而且人群有着扩大的趋势，那些躲在树底下乘凉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往那儿聚集。

　　“姜荨，不好意思，”只见安玥从那堆人群中挤了出来，朝我一边小跑一边招手。

　　我光着脚不方便下台，于是走到了舞台的最前端，蹲了下来，有些埋怨道：“安玥，你不是要帮我看站位吗？”

　　“是啊，临时接到叶知州的电话，说是他和他亲戚一起过来，他亲戚是这次晚会的一大赞助，所以我必须过去一趟，帮忙介绍一下晚会的筹备情况。我们刚走了过来，还是知洲看到了站在舞台上的你，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你彩排了，真是不好意思。”她的脸红扑扑的，言语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兴奋，她热情地对我说：“姜荨，太阳那么大，你看大家都围在那儿呢！要不你先下来，我带你去见见叶知州，反正你迟早要进学生会，他这个学生会长你一定要先认识认识！”

　　“不了，安玥，就是因为太阳大，我想早点结束彩排，麻烦你帮我看一下位置，谢谢。”我冷眼拒绝她的安排，遂起身对音效道：“麻烦重新放一下音乐，谢谢。”

　　“呀拉索~~~”李娜高亢的歌声优美地响起，吸引了我的注意。我跪在地上，随着美丽的乐曲，双手一扬将白色的长衣袖甩向前方，开始了我的表演。

　　安玥这回没有失约，尽职地站在观众席，对我竖起了大拇指，她在告诉我，我的位置准确无误。

　　我自信地跳着每一个动作，带着从容的笑颜注视着观众席。舞台下已经摆好了供给欣赏晚会的观众们的椅子，安玥就站在头三排的位置，头三排的座椅背上都贴着印好人名的A4纸，我一边跳着，一边注意着安玥，眼光稍带瞥见了上面印着的大字，叶知什么？可惜第三个字刚好被安玥给挡住了。

　　估计就是安玥刚才说的学生会会长叶知州吧？好大的来头啊，居然能给领导们一起坐在第一排的座位。

　　原来当时那个众星捧月的学生会会长是他？我想起来了。

　　他带着笑容，好脾气地等待着我的反应。学生会会长？家里人还赞助去年的百年校庆，如此阳光灿烂的男生，他从小到大的生活该有多优越，多顺遂？

　　我上扬起了嘴角，眯着眼睛笑道：“哦~，学生会会长叶知州嘛！”然后，将手放在了他伸在我面前的温暖的大手中。

　　待刚才的那包纸巾放回他手里后，我便抽回了手， “不过，我对你的认识只限于知道你的大名而已，谢谢你的纸巾，拜拜。”

　　只有温室才有的温暖，我沒有任何的兴趣，于是我再也没有把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转头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