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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Part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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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把这事儿告诉朱昀,她一定猛对我翻白眼:“姜荨,真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做的?脑子里又装了些什么劣质的零件?人家主动向你示好,哪怕你不愿意接受也别给人脸子看啊?人际关系搞得一塌糊涂没有好处的!”
我知道的,我怎么不知道呢?只是我好累,累得不愿意再好心思地笑脸迎人了。
通常,朱昀看到我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到最后也只会觉得自己的话多余,然后用摇头叹气来做结尾:“你呀!要不是我从小和你玩到大,恐怕我也会受不了你的。”接着她就会过来搂住我的肩膀:“荨,就算你真的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有我这个朋友,知道吗?”
心里暖洋洋的,我回到卧铺后便从包里翻出手机,拨通了朱昀的电话:“亲爱的,我回P市了。”
“那就好,周末我去你学校找你吧!”朱昀对妈妈的丧事只字未提,她知道我最不爱听的就是安慰和同情的话语。
“到时候再说吧,我也不知道周末有没有空,拜拜!”连续过了几个隧道,信号断断续续,我简短地回了一句就把电话挂了。
此时,我的眼睛无意中扫到了对面的那两个R大校友,他们正用奇特的眼神打量着我,我皱了皱眉头,回看过去,他们又马上心虚地转开了视线。
扑哧一声,我笑了出来,刚才那一句“亲爱的”估计早已在他们单纯幼稚的脑海中描绘了一副生动的画面。有时候我真的很纳闷,人的想象能力为什么能那么丰富?明明不是事件的亲历者却能凭着眼见的一个片面或是人云亦云的传言而把真相扭曲,自顾自地浮想联翩天马行空。难道,在他们的眼里只有自己才是圣人或是圣女,旁人皆是龌龊不堪的?
我无奈地摇头,转过脸不再看他们。笑意还未消失,却刚好对上了刚刚回来的叶知州,不偏不倚,我们两人的视线真是对得恰恰好,好得让我看到他眼中闪过的一道光。我一怔,却又觉得自己那一怔有些荒谬,眼睛里怎么会闪过流星一般的光芒呢?只不过是出了隧道后,光影斑驳投在他的身上吧?又或是我的眼睛一时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也是有可能的。
叶知州也没多看我一眼,看来刚才对他的冷淡已经奏效,毕竟他也不是个自找没趣的人。对面的两位也见着他回来了,于是热络地招呼他:“知州,闲着无聊打会儿牌吧!”
“打牌?”他似乎在犹豫,在他们身边坐下之后才答道:“还是别打了,我有点累想休息一会儿。”
“一早刚起你就累?”
“嗯。”他含糊地回答过后,只余下那两个男生面面相觑,叶知州的无心参与,使得他们无聊之至,然而他们也因为碍于我的存在,不能放开怀讲着校园囧事。小小的两排卧铺忽然冷清得让风华正茂的大男生浑身不自在起来。
不过,我也无心看戏,没有再注意他们,坐回卧铺,从包里掏出MP3自顾自地听了起来。
后来的十几个小时里,我们就像是陌生人一样,没有言语上的交流,更是没有眼神的交流,直到晚饭时间。
我从包里拿出了一碗上车前买的方便面,撕开碗盖,掏出塑料叉,将调料均匀地撒在碗里,然后起身。
可刚一站起来就觉得有东西在牵扯,哦,忘了摘耳塞了。听了好久的音乐,耳朵的软骨居然有些疼,于是放下手中的面碗,一边转身放回MP3,一边揉着发疼的耳朵。等我再次准备起身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放在小桌前的方便面碗消失了,只是那个塑料叉子却安静地躺在一张干净的纸巾上,那张纸巾上的凹凸花纹甚是眼熟。
我抬头看向对面,那两个男生一并叶知州都不在,仿佛瞬间蒸发了似的。正当我犹豫之际,叶知州正小心翼翼地两手各端着装满热水的面碗朝着我走来。
他并没有看我,脸上也没有上午我所不喜的温暖的表情,只见他把面碗放在了桌上,然后随口说了一句:“这节车厢的热水没了,得走到另一节车厢,我刚好也要泡面,所以顺手帮你带了。没别的意思,也不用道谢。”
对于他略显冷淡生疏的言语,我竟然不知如何应对了,一时间有些发僵,虽然我不想开口言谢,但是就这么接过面碗开吃,似乎比对他道谢更让我难堪。
他也不管我,直接拿起他的那碗面大口地吃了起来,呼噜呼噜地声音,特别大而化之,混在轰隆的车鸣声中,好像,也许,是我想太多了,腾腾的面香钻入我的鼻孔,见他根本没往我面上投入任何的视线,我似乎也放开了,遂不顾莫名的面子,开吃了起来。
可是,我的胃口不是很好,刚吃了一会儿就觉得饱得很,然后就发觉对面的他已经大口吃完喝完了,待他放下叉子,正准备收拾的时候,我迅速地伸手,把他的碗堆在了我的面碗之上。接着迅速地起身,把桌上的垃圾一并收了,起身走向车厢头的垃圾桶方向。
而我转身迈步之时,余光还瞥见他正欲端碗的手还在发愣地悬在空中,有点滑稽。心情突然为之一好,我和他扯平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仍是没有说话,而那两名男生也一直没有回来,只是,我没有再特意背过身独自听音乐,嗯,我想是因为我不想让我的耳朵一直疼下去吧!
但是不听音乐的话,我要做什么呢?平常很少关注八卦的,所以也没带什么杂志在身上,无所事事之下听到“啪”的一声,几本封面质地厚实的英文版杂志摆在了桌前。我悄悄地将眼光转过去《NATIONAL GEOGRAPHIC》
国家地理,我是悄悄投眼瞧的,只能分辨最上面那一本的封面好像是一个貌似洋娃娃的白色人种面无表情的照片,有点吸引人呀!
突然,那封面倏地便在我眼前放大,那端端正正的几个蝌蚪文摆在了我的面前,形成了一个令我吓一跳的文字:“楼兰女尸!”我的英文不是非常好,但是至少从字面上绝对是这个意思没有错。
脸一下白了,只听到头顶传来一阵愉快的声音:“免费借阅。”
“不感兴趣。”感觉面上烧烧的,我连眼都不愿意抬,撇过脸看窗外。
“哈哈!”他居然笑了,似乎笑中有些无奈地叹气,他继续说道:“你真是,”
可话还没说完,便听到有人喊他:“知州!”是那两名男生,他们对他说:“快熄灯了,我们去硬座吧。”
只听他肯定地应答:“好,你们叫大刘过来吧,我收拾一下就过去。”
我继续托腮看着窗外,可耳朵里尽是他们的声音。窸窸窣窣地,好像他随便收了一收,便真的离开了。
再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之后,我转头,却看到那本楼兰女尸的国家地理还在桌上,只是其他的几本杂志已经不在了。
我忍不住伸手,掀开了一页。
没几分钟,果真又来了三名男生,穿着同样印有学校字样的T恤,坐在了原先叶知州他们的铺位上,他们的视线对上了我的脸,显然也是一愣,我知道,他们认出了我。
而我,抿着嘴,微微一笑,对他们点了个头,然后又塞上耳机,自顾自地听起了音乐,翻看着有着不少陌生单词的国家地理。
翌日清晨,火车提前到达了北京西站,因为是终点站所以我并不是很着急,只等着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试着将鞋子脱下,踩着床尾上面的小梯子,慢慢地挪动着我的大箱子。
箱子里是我收拾的妈妈与我关于那个家最后的家当,虽然一点儿都不值钱,可是还是什么都有,份量不轻。
我一手抓着梯子,一手努力地将箱子往行李架外拖挪,好不容易拖出了一半,我发觉撑着箱子的那只手已经颤得快支撑不住了。
“你怎么那么爱逞强呢!”一夜未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颤抖的手顿时没有了压迫感,只见他轻巧地把我的箱子拿了下来,然后胳膊在他的抓牢下,我一步一步下了梯子。
“都是一个学校的,反正也是一道回去,你就不会等等我们?”说话间,其他人已经从硬座去扛回了一箱又一箱的行李,真的不夸张,我的箱子和他们的一比简直是大巫见小巫。也只有他们这群搞户外运动的人才有这样的力气。
最后,他们二话不说的连着我的行李和双肩包,一并带下了车。
双手空空,两肩松松,跟在他们后面的我,有些不知所措。似乎还在在意刚才被他说的逞强二字,又似乎还在不适应于被同学的帮助之中。
就这样,我独自一人略显别扭地蹭了他们叫好的车,回到了R大。
“不好意思,姜荨,我们有很多东西要整理,只能送你到门口,你自己回宿舍吧。”叶知州将双肩包递给我,同时另一个男生也把我的行李箱立在了一旁。
听到这句话,我忽然很轻松,因为这里离宿舍还有一段距离,而且才早上7点多,大多数同学还在食堂吃早饭,他们的劳师动众在此刻并不引人注目。可是,我本来就不在意被人注目啊?往常被注目的还少吗?我觉得自己莫名的轻松太过奇怪,但至少面对他方才的一句不好意思,似乎我也可以不用张口道谢了,于是,我哦了一声,就拉过行李箱,转身走了。
没走几步,却听到他又喊了我一声,我疑惑转头,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朵白花,放在我面前。“昨天早上洗漱的时候你落下的,我觉着不好当着太多人还给你,所以现在才还。”
我认得那个白花,白色的纸花,从殡仪馆就戴在我的头上没有摘下来过的祭奠的纸花。“谢谢。”我似乎沉默了很久,才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