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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收师弟与收尸 ...

  •   死局。
      这是苏衡卿在见到来人后的第一个想法。他怎么就忘了,就在他与赏金猎人缠斗的时候 ,林中还有一道随时相随,隐匿暗中的神秘气息?
      对方早已蛰伏多时,想必是算准了他们鹬蚌相争,故而沉住气,要做那以逸待劳的渔翁。
      苏衡卿甚至连抵抗都想放弃,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已经不是人力所能挽回的了。他见来人一步步向他走来,心知对方目标只是自己,转过头去对时刻准备拼命的燕辞归颓然挥了挥手。
      燕辞归仍将剑握在手里,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直到来人走到苏衡卿身边,他才从模糊的视线中看清那人样貌。是个有着狭长凤眼的少年,蓝衣,持剑,年纪与他一般大。
      剑未出鞘?!
      苏衡卿愕然抬眸,那少年眼中却泛起一摸促狭的笑意,伸出一只手钉住他几处要穴,注入真气,阻住了经脉逆行。
      “我还以为是什么苦差事,不过现在看来,原来是美差啊。”
      话音未落,他猝不及防地伸出一只手,毫无阻挡地从苏衡卿染血的衣领探入,滑过胸膛,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一枚玉玦,摘下腰间另一枚玉玦,两相接合,恰好严丝合缝地形成了一块完整的玉佩 。
      苏衡卿当即明白了少年的身份,怔愣了一下,对于方才少年无异于登徒子的举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燕辞归咳嗽了一声,默默收了剑,讲脸转向暗处,不去看他们。
      “听说你叫苏衡卿?”少年对此毫不在意,笑着将玉佩挥了挥:“在下江寒舟,谋圣座下弟子,师父让我来接你上山。”
      他从袖中摸出一颗丹药,喂苏衡卿服下去,轻声道:“我看刚才的匕首好像是淬了毒的,但这药解决一般的毒应该不成问题。”
      片刻之后,苏衡卿的伤口渗出黑色的血,不久暗淡诡异的黑色转为触目惊心的鲜血应有的红色。江寒舟松了口气,这才撕下一片衣角为他包扎:“好了,那毒应该都被逼出来了。”
      少年的手明明是一双习武之人的手,还有着淡淡的疤痕,但并不影响那双手的美感。他的动作很轻,却也很准确地止住了不断流失的血。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应该是之前没少给自己包扎过。
      江寒舟又给他服下另一枚丹药:“你失血过多了,出门在外,像这种续命的补血药是应该随时带在身上的。”
      苏衡卿目光沉了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江寒舟让苏衡卿盘膝而坐,自己则双掌运功,注入苏衡卿后背各处经脉。苏衡卿脸色虽惨白如纸,但到底觉得稍微好转了些许,一直严峻着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燕辞归一边自己运功疗伤,一边为他们护法。连夜奔逃总算因为江寒舟的到来而争取到了几分恢复的机会。
      夜色又深了几分。
      江寒舟收回手的时候,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他长吐一口气,低声道:“你对自己可真是够狠的。”
      苏衡卿苦笑:“人被逼至死境的时候,谁还能在意这些?”
      少年忽的挑了挑眉,一拍掌,对着苏衡卿惊讶不解的眼神哈哈大笑:“终于说话了!我跟了你一路,可算是说了一句话!”
      燕辞归闭上了眼,觉得这种年轻人的事她还是不要掺和为好。
      少年似乎能明白苏衡卿不便问出口的疑问,也不等他问,絮絮叨叨地解释道:“苏先生与师父有故交,苏氏有难,师父料得他一定会让你来南山。下山前师父交代我说,让我帮他看着你。你这一路定然不太平,若有那能耐躲过追杀搜捕,就让我收个师弟;你若没那能耐,在路上着了道,就让我帮忙收个尸。”
      少年说得轻描淡写,苏衡卿却抿了抿唇,再次陷入沉默。他此时听见江寒舟的话,才想起之前的凶险,不由惊出一身冷汗。若非那搏命一击,他此时恐已身首异地。这其中生死攸关,惊心动魄,也只有当事人自己知晓了。
      燕辞归帮着一时半会说不出话的苏衡卿问了另一个问题:“我们路上并未有只字提到要去南山,也从未以那玉玦示人,更未用出真名,你如何知道是我们?”
      江寒舟笑眯眯地转过头,弯起的凤眼煞是好看,在回答正事之前还不忘油嘴滑舌几句:“神仙姐姐生得这般好看,当然会让我忍不住多看几眼。前些日子在客栈见到你们,一看即知是远道跋涉,风尘仆仆的旅人,况且两人都随时按剑,高度戒备,又是内伤严重的状态,仔细一推敲,便不难知晓了。”
      苏衡卿看了一眼欲说还休的燕辞归,突然平静道:“从赏金猎人中打探出我们的行踪并不难。”
      气氛顿时有点尴尬。
      江寒舟望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准师弟,假笑着嘟囔道:“我觉得风叔叔说错了,你才跟师父一模一样,真是……收对人了。”
      唉,怎么都喜欢拆他的台呢?
      他环视一周,茂密的树林像个无形的剑阵,连着夜色的加持,将他们困入其中。他瞧了瞧身边两个重伤病号,估摸着今晚怕是走不出这里,懒懒地打了个呵欠:“不早了,不如今晚就在这凑合一宿?”
      旁边那两位掂量掂量自己的体力,自然毫无异议。燕辞归习惯性地按住剑:“我来盯梢。”
      不料江寒舟却笑着摆了摆手:“哪舍得让神仙姐姐整夜不眠啊?我倒有个法子,大家都可以睡个好觉。”
      他站起身,在方寸约二十步的范围内踱了几圈,勘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尤其注意了草木的长势,折下几枝树枝,分别插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又从袖中摸出几枚铜钱,撒在西南、东南、东北三个方向,独在南山所在的西北方向留了个开口。做完这些,他走到正中间,将两片玉玦轻放于地上,合成一块玉环,却是一面正朝上,一面反朝上,说不出的诡异。
      他直起身,拍拍手上的泥土,志得意满:“大功告成!”
      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动作的苏衡卿面露惊异之色:“这是……奇门遁甲术?”
      “算是吧,一个很普通的障眼法而已。”蓝衣少年嘴上说着,手上也没闲着,聚起枯枝落叶,在靠近苏衡卿的地方生了一堆火:“阵眼就是那两枚玉玦。要是有人从外闯阵的话,我会被惊醒的。”
      燕辞归总觉得不放心,但仍是开始闭目养神。
      苏衡卿感受着升腾起来的暖意,小心翼翼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侧身躺下。篝火在他身边噼啪作响,他盯着被树叶遮住的天空,眼神空茫。
      肩头的伤依旧疼得厉害,刚刚生死攸关的一瞬间还历历在目。他想起这段时间以来朝不保夕的生活,想起离开前父亲王上的眼神,突然觉得有些累。
      未来?未来是什么呢?
      他心念一动,犹豫了片刻,终是对着将剑枕在头下的江寒舟低声唤了一声:“师兄?”
      少年脸色顿时一亮,笑容灿烂地应了一声:“什么事?
      “师父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江寒舟对着他笑了一下,火光明明暗暗,无端使他的笑容多了些复杂的意味来。他说:
      “他绝对不是个好人。”
      “但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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