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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擦肩而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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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房,听说你有朋友来访?”伏念坐在棋盘前,落下一子。
“是。她是我在韩国的故人,也是道家丹青子的徒弟。”张良笑笑。
“哦?丹青先生的徒弟。说起来丹青先生这么多年来似乎只收过一个徒弟,是……”
“那是她的师兄。”张良道:“她还说,丹青先生不日将要来到小圣贤庄。”说罢,捻起一枚棋子落下。
“那倒是不错。”伏念眼中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丹青先生多年来踪迹不定,连道家的人都寻他不得,此次竟能来到小圣贤庄。”伏念伸手捋了捋胡子:“你的那位故友,叫什么名字?我好去拜访一下。”
“她名为谢离歌,当年韩国谢监国之女。”
送走前来拜访的伏念之后,谢离歌放走了寄给师父的信鸽。
儒家大当家倒是个一板一眼的人,前来拜访也只谈及他对丹青先生仰慕已久,想要见他一面。
信鸽落在窗外不远的树枝上,准备偷个懒,却刚好接到谢离歌的一记眼刀,浑身一抖,颤颤巍巍的扑了几下翅膀,掉下了几根羽毛,扑棱棱扑闪着翅膀,跌跌撞撞地飞走。
谢离歌悠闲地踱步到茶几边,眯眼看着信鸽消失在云后,手却无意识地伸出,似乎是想拿什么东西,却在指尖碰到冰冷的桌面上时回过神来。
她怔怔地盯着手边空荡荡的桌面,愣了好久。
半晌,她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以前在谢府,她的茶几上总摆着一罐梅子糖,没事便摸出两块,一块塞进趴在身边的阿罗的嘴里,一块自己含着。
酸酸甜甜的,是她最喜欢吃的。
这么多年来明明早就改掉了这个习惯,也再也没吃过梅子糖。这些日子在儒家,倒是养懒了骨头,从前被压制住的小习惯也开始冒头了。
她想了一会,拎着钱袋出了门。
“桑海城中,出现了两次奇怪的阴阳术波动。”阴阳大殿中,月神微低着头。
“什么样的阴阳术波动?”东皇太一问道。
“火属。”月神小心避开了东君的名讳。
东君了然:“查清楚,究竟是谁。”
“是。”
月神离开大殿后却径直去了紫贝水阁。
她站在水晶墙外,一只巨大的锦鲤在她面前停下,琥珀色的鱼眼清楚地倒映出了她的影子,而月神同样透过鱼眼看见了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
“你知道桑海城外,有个与你同出一脉的人出现吗?”
焱妃站在樱狱的万年玄冰阵里,闭着眼睛,似乎没有听到。
月神笑笑,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若不是我们早就知道你只有一个女儿,我都要以为那个人是你的孩子了。”
“你被带回来的时候,失去了半身功力。所以说,那个人是不是你的传人?”
焱妃依然没有动静。
月神觉得有些无趣,又说了几句高月公主的近况便离开了。
在她踏出紫贝水阁的那一刹,樱狱里的焱妃缓缓睁开了眼睛。
阴阳家的人不会想到,月女之女的身上居然还会有她东君焱妃的半身功力。任何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即使封印一方的血脉也是无法共存的,因为血脉的属性深入骨髓,就算封印,遇到与之完全相反的一股力量之后,也会产生及其严重的后果。更何况是月女血脉与东君的半身功力——足以让谢离歌生不如死。
在亲眼见到谢离歌之前,她也是这么想的。
在亲手为她疗伤的时候,她惊讶地发现谢离歌的身体对她的排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根本不像是一个普通人能有的,至少在她母亲身上,谢离歌的血脉、身份,绝对不简单。
所以,她才在谢离歌身上下注。
星云殿
星魂静静倚在浴池里,上方水汽翻滚,隐约可以看见他白皙的身体。
他伸手轻轻按着右肩上的一小块胎记,那是当年母亲将他送去甘家时留下的阴阳术印记,为了避免阴阳家的人发现,将其伪装成小指头大小的红色胎记。
“韩国大厦将倾,母亲护不住你了,你在甘家必然比现在安稳些。甘家是阴阳术世家,你在那里修习阴阳术之后,可以通过这枚胎记寻找到你姐姐。记好了,万事小心。”
母亲的身影渐渐距前进的马车越来越远。
他不是没有试过用这枚胎记寻找姐姐。印记通过阴阳术血脉或者血缘寻找到至亲,而姐姐月女一脉的血脉早已被封印,普通血脉之间的呼应又远不如阴阳术血脉,因此,他从未成功过。
他甚至无法知道姐姐是生是死。
星魂放下手,叹了口气,更斜地靠在浴池边,无聊地划拉着水面。
许久,他站起身,冒着热气的水珠顺着身体滑下,踩上地面的那截小腿比上好的羊脂玉还要白,可以清楚地看到脚背上的蓝色血管。随着他一步步向前,他身上的水珠开始迅速蒸发。星魂扯下挂在雕花檀木屏风上的中衣披在身上,将短发随手向后捋了捋,走出书房。
书房内,星魂拿起了放在暗盒里他亲手雕刻的木偶。白色缠枝莲花暗纹的衣裙,墨发如瀑,嫩白的小脸上凤眼弯弯,即使是木偶也能看得出其人眼中的风华,樱红色的嘴唇含着笑意,像是刚吃到了最喜欢的梅子糖。
星魂伸手抚摸着木偶的眉眼,那是当年他离开时,十二岁的谢离歌。
又三年,韩国破,彼时谢离歌将将及笄。
星魂叹了口气,小心将谢离歌的木偶放回暗盒里,旁边还摆着两个栩栩如生的木偶,一个是母亲甘淼,一个是父亲谢迟书。
星魂穿上外袍,招来自己的心腹:“之前让你查的事情,有什么结果了?”
傀儡廿甲单膝跪下,低垂着头:“有人曾在有间酒馆见过一个紫色眼睛的姑娘。”
“有间酒馆?”星魂伸手托腮,拇指轻轻摩挲着下巴:“派去小圣贤庄附近的人呢?”
“近日确实有客人进入儒家。”
星魂的眼睛亮了起来,是姐姐吗?她这是……去找张良了?
“大人。”门外不远处,有傀儡恭敬地弯腰禀报。
“什么事?”星魂不耐烦道。
傀儡早已被剥夺了人的情感,却还是本能地抖了一下:“您该出发了。”
对,要去楚南公那个老头子那。星魂站起身,拂袖而去。
马车内,星魂不耐地皱着眉,伸手挑起了马车上的窗帘。楚南公那老头子,天天就他破事最多。上上次是天有异象,上次是棋盘残局,这次又不知道是什么幺蛾子。
突然,右肩上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刺痛。星魂闷哼一声,抬手按住肩膀。
随着马车前进,疼痛愈演愈烈,而刺痛的源头,正是那个印记。
他呆呆瞪着前方,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过了一会,他猛地扭头看向窗外。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扎着高马尾的黑衣的女子左手用力按住右肩,微微低垂的紫色眼睛里神色复杂。
似乎是心有灵犀又或者是血缘上的呼应,谢离歌突然抬头,目光直直撞向星魂。
阿罗……
姐姐。
星魂的手死死扣着窗沿,极力控制住自己开口让马车停下。
不能暴露。
马车越来越远,星魂终于脱力地靠在座椅上。
原地,谢离歌恍惚了一会,低头看向手中拎着的装有梅子糖的袋子。
阿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