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佛御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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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赖光与鬼切并不知道源行家之事，得知源赖朝已平安稳定了家主之位便继续在坂东游玩，甚至北上到了平泉，这平泉便是当年的陆奥之战的旧址。
当年源义家带领源氏进攻陆奥，经过多次战争，终于打下了，谁知白河天皇一道令下，最终还是不得不将打下来的土地拱手让给了当地的藤原氏，藤原氏整合了陆奥、出羽两国之后，立平泉为首都，独成一国。
一百多年过去，平泉被藤原氏经营得更好了，他们是分支，倒是和京都的藤原氏没多大关系。
而平安京中发生的藤原本家、天皇之间的斗争，以及平氏、源氏之间的斗争，也一直没有波及到他们。
也许平泉的藤原氏一直想等京城的几股势力相互斗个你死我活，再坐收渔利也说不定，可惜平氏经营西国蒸蒸日上，未必将平泉放在眼中。
源赖光这样想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却突然映入他的眼中。
玉藻前已恢复男儿装束，带着百目鬼和雪童子，以及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在平泉游玩。
当年若不是此人火烧平安京，自己也不会立志保护人类，源赖光心中依旧恨着他，即使后来知道了是阴阳师杀了他的一对儿女，但是对他曾经的杀戮行为，始终无法遗忘。
“是源家的小毛头啊。”玉藻前也看到了他。
“原来你在平泉。”
“放心吧，我不会再干原来的事了，百目鬼，先将羽衣和爱花带到胧车上吧。”玉藻前居然能将之前的一切都当成没有发生过。
“那两个孩子……”鬼切眼尖地发现了什么。
“能够由死化生，逆转轮回的，除了神之力，便是帝王龙气，原来就是你接近鸟羽天皇的目的。”源赖光只扫了一眼，便已明白。
“只是龙气凝结的半生半死之物罢了，何谈逆转轮回，当年那阴阳师的术法歹毒，所以灵魂始终未入轮回而已，相比对源氏家主的复生之术，真是差的远。”玉藻前轻轻一笑，“不过，源氏家主到平泉来又是为何？”
源赖光道：“只是寻常游玩罢了。”
“看来是我高估了源氏家主了。”玉藻前突然这样说。
仿佛一道闪电划过源赖光心头，他想起了羽衣与爱花，连忙脱口而说：“难道平泉的藤原氏也在行炼气之行？”
“平泉藤原氏始终想问鼎天下，可惜他们偏安一隅，始终无法，但是近日以来，在一位外来术士的帮助下，在附近的荒山偷偷进行炼气之术，羽衣爱花深受其影响，我相信源氏家主你虽然根基深厚，却也不会一直独善其身。”
“究竟那炼气是术，是在炼什么？”鬼切问。
“羽衣与爱花不得离开我的近身，所以始终不得而知。”
“既然如此，我在一探究竟之后再告诉你我们的决定。”鬼切说。玉藻前得到了满意的答复，道：“我与胧车在车外樱花林静候。”
“鬼切”玉藻前走后，源赖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当年他火烧京都，始终是我无法忘却的伤痛。”
“可是，平泉的事也很要紧不是么？”鬼切反问。
源赖光：“……”
“一百多年了，也许当时彼此视为仇敌的人与妖现在都能够共同携手对抗敌人，我知道忘却对你来说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对我而言，不容易的不是忘却，而是背叛自己的过去……”源赖光轻轻打断了他，眸子中，竟有一分迷茫。
“源赖光，当年……”鬼切挣扎着，还是问出了心里的问题，“当年，梅御前复活你，是你自己的意思么？”
仿佛一道惊雷炸在两人之间。
源赖光的声音响起，坦坦荡荡地说：“不是，我本来就觉得，人之为人的妙处，便在于生命有限，感情热烈，这一生是遗憾也好，是残缺也罢，终究是我亲手轰轰烈烈地造就的，干干脆脆地在饮下孟婆汤便罢了！
是梅御前自己作的打算，举行降神之仪，将我的灵魂放入多田神社，受万人香火，以信仰为本，重塑金身。
在回来的那一刹那，我想起了你，当时只有你，是我复活后唯一的意义。现在我很迷茫，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仿佛是有两个我，一个是在多田神社复生之后的我，非人的我，他只为你而生，只为了与你重续前世的情缘……
而另外一个，是为人的我，我的源氏，我的子孙，我的爱，我的痛……”
鬼切上前，将他抱入怀中，仿佛多日的海潮终于遇上晴空，那一刹那，源赖光的心静了。
“可是，不管怎么样，我都很感谢梅御前，让你回到我身边……”
“鬼切……”源赖光喃喃地说，“我也很高兴……”
就在这时，他在心中作出了一个决定——过去的一切都不如怀中的鬼切重要。
“我们听从玉藻前的吩咐，去一探究竟吧！”
平泉外边的荒山之中，一个巨大的法阵正在运转。
源赖光眉头一皱：那阵法甚是诡异，只是自己才一靠近，便觉得浑身毛骨悚然。
幸好，旁边有人在谈论。
“佛御前，自从我的祖先从源义家手下取得陆奥之战之后，便委托你建立此阵，为何这么多年过去，却一无所就？”一个人说道。
“因为此阵并非永远之阵，才是绝地天通之阵。”源赖光想不到，列阵之人，竟然是个女子，声音还十分年轻，只是，为何竟有耳熟之感。
“绝地天通？”
“是的。”女子缓缓转身，姣好的面容，修长的身材，赫然是严岛大明神。
不，那不是她，严岛大明神性格跳脱，一喜一动皆形于色，这个人却面色沉稳，难以琢磨。
“这只是为了方便你们理解，才从尚书中取了‘绝地天通’这个名字，其实与中国并无关系。此法，可以隔绝人间与神界的联系，阻止天上的神影响人间的事，把人类的命运还给人类。你藤原氏之所以无法与源平相抗衡，只因源平身负高天原天照大御神的血脉。我只有行绝地天通，让神界无法干涉到神界，才能让你藤原氏与源平平起平坐。”
“将人类的命运，还给人类？这就是你的目的，你究竟是什么人？”男子叫出了源赖光心中的疑问。
“我不是说过的么，唤我佛御前即可，佛，是由一个人，一个弗组成，你知道我非人即可。”女子十分神秘。
究竟是什么人，竟能隔绝高天原与人间，难道她的目的真的就是为了“将人类的命运还给人类。”她为什么和严岛大明神长得一模一样。
这些问题，在源赖光心中纠结着，可是，他却想不了那么多了。
因为法阵中，有个声音在呼唤着他。
“源赖光，我的血裔，源氏的荣耀，大和的栋梁……”
仿佛是被宿命的河流推着向前，源赖光如着魔一般，往法阵走去。
“什么人？”那位酷似严岛大明神的女子也发现了这一点，她冲了上去，可是已来不及了。法阵轰然被撕开一个口子，源赖光也同时飞了起来，掉入了法阵之中！
蓝光一闪，源赖光已置身于一片迷雾之中，一轮金色的太阳在他眼前闪耀着，却并不刺眼。光芒之中，一个人影若隐若现。
“源赖光，我的血裔……”这个声音叫他心里十分温暖，竟没有一丝迷茫。
“你是，天照大御神。”一种神奇的力量让他叫出了口。
“是的……”
“可是，你们怎么会被佛御前封印？”在源赖光心中，天照大御神是至高无上的存在。
“因为，佛御前其实是佛之意识的化身。你也注意到了吧，她的容貌与严岛女神一模一样。”
“我的姐姐，就是法华经中那名八岁成佛的龙女。”源赖光突然想起严岛大明神的话。
“不错，佛御前就是严岛女神的姐姐，八岁成佛的龙女。这一切，都要从古印度讲起。曾经古代印度也是如日本一样，由神界，国王一同统治着人民，可是有一位小国的国王却对这样的轮回感觉到了厌烦，于是他放弃了王位，修炼起了苦行，在雪山之上，一颗菩提树下，他终于顿悟了，人类的终极自由是不受王权与神权的控制……”
“这个王子莫非就是……”
“他就是佛教的创始人！所以他的教徒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想办法将原来的神界隔断，然后宣传佛教。
而他的信徒，如果怀着普度众生的超凡之心，又因机缘身体尽毁，便能达到佛之境，成为佛之意志的化身。而龙女恰好达到了这个境界。
源赖光，我的血裔，大和一族的将来，是由佛教主导，还是由高天原主导，就全看你了！”
源赖光不由一惊：“我？”
“高天原与人间的分离已成定局，但是我们绝不坐以待毙，在这些日子，诸神打造了一把武运之剑！我要你将武运之剑带到人间，持有此剑之人，由于我们诸神加在剑上的法术，将成为大和的掌权者，你要成为武运之剑的持有者，将剑送给你认为最能体现高天原意志并且继承了高天原血脉的家族。”
源赖光的心情随着天照大御神的声音也激昂了起来。
大和人的命运，当然要由大和来掌握，佛教再高深，终究是外来物！
源赖光甚至忘记了自己答应了鬼切要和他退隐，直接说：“我一定会捍卫好大和的命运。”
“这就是我的来历与目的。”与此同时，平泉宅内，佛御前放下一杯茶，对鬼切说。
鬼切终于平静了下来：“那赖光他……”
“那个人既然有着高天原的血脉，应该是被众神委以重任了。”佛御前道，“你倒不必担心，高天原与人间的往来口还有一个月才会完全封闭。”
“委以重任？不，赖光他答应了我要归隐的。”鬼切肯定地说。
虽然两人的归隐总是遭遇到各种磨难，赖光也一定在动摇，看到大江广元了，他想起了原配，看到贺茂长明，又想起了博雅，看到北条政子，又想起了相模，可是他总是和自己在一起的，他不会耍赖，又跑去承担高天原的什么重任。
“呵，男人的话能信么？”佛御前反问道。
鬼切沉默了一会，只有一小会儿：“能信，因为他是源赖光。”
佛御前正要回答，却听得法阵边一闪，脸上不由浮出一丝冷笑：“他回来了！”
鬼切奔到街道上，只见明月浮光于长街之上，月光中一个人影踏步而来，于月色之中若隐若现。
“赖光。”用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他此时失而复得的心情，他扑了上去，却觉得怀中有什么硬物，不由一看。
那是一把刀。
“赖光，这是什么？”“这是……高天原赐给我的剑，我要将他带回去，给源赖政。”
鬼切的心永远落入了冰海之中：“你……说什么？”
“这是高天原赐给我的剑，是大和的命运所在，我要将他，带给高天原的血裔，以确保在高天原被封印之后，高天原的意志还在大和的大地之上。”
“赖光，你——”鬼切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鬼切，你会在我身边么，我知道这条路无比艰难——”“不！”鬼切打断了他的话，“难道你不觉得佛教的观点才是正确的么？人类的命运，本来就不属于高天原！”
源赖光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高天原在我的血脉里，在千千万万的大和人的血脉里，我们大和人，绝不听从印度人的教，这，才是属于我们大和人的、真正的自由。”
“赖光……”鬼切不解地睁大了眼睛。
“鬼切，在大江山等我。等我摆平此事，便回来找你。”源赖光竟丢下了他，独自一人往平安京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佛御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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