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时天空》颜若花落

48、四十八、游河（四）

　　皇甫逸尘走后，鸢罗缓缓收了泪，冷冷地望着闯入的人。
　　颜若与桑云烟讪讪地站在原处，护卫、婢女们也紧随其后。
　　鸢罗冷冰冰的声音：“二位小姐可是来看笑话？现已看完，请离开吧。”
　　云烟挥手让侍从们到山下等候，自己略有些心虚地解释：“吾等听到异常方来此处，实非有意偷听偷看。”
　　“不管有意无意，看够就请回吧。”鸢罗神色凄然地说完，转身缓缓向山上走去，清风吹起她身上的淡紫色轻纱，步摇、环佩也叮当作响，渐渐消失于林间。
　　颜若与云烟心有所感，对望一眼，急步追了过去。
　　两人一左一右拉住了站在断崖边的鸢罗的衣袖，颜若焦急地保证：“鸢罗姐姐，吾等定不会声张此事。”
　　云烟也道：“姑娘勿因今日之事为难，吾会严令家人守口如瓶。”
　　鸢罗面色惨白：“多谢二位小姐，鸢罗痴恋皇甫少爷非一日一年，早已是众姐妹的笑谈了，况奴家本烟花女子，怎会在意此事张扬与否。”
　　“姑娘痴恋不成也勿要自寻绝路啊。”云烟劝道。
　　“姐姐明知皇甫少爷有钟情之人，即便是做替身也心甘情愿？”颜若十二万分地不解啊。
　　“鸢罗本非良家女子，能得少爷垂青自是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鸢罗机械地反应。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啊，颜若无奈地：“青楼女子也是人啊，自己所爱去争取固然没错，但若是那人心中无我，抑或是与别人共事一夫，吾宁死也不会同意。”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鸢罗迷茫地。
　　“然也，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予吾长袖，吾必善舞，姐姐何苦定要痴迷与无心之人，须知十步之内，必有芳草。”
　　“不与人共事一夫？妹妹所言差矣，须知吾辈女子自当遵从闺训，那出嫁自当从夫的，嫉妒有悖妇德，是万万要不得的。”云烟谆谆教导起了颜若。
　　“还是娘说得好：宁做蓬门妻，不做豪门妾，为甚的总想到大户人家做妾？云烟姐姐请想，即便汝做了豪门妻，那良人仍要三天两头地纳妾，汝又情何以堪，哼，那闺训妇德不过是男人拿来约束女子的，不看也罢。”
　　“妹妹所言甚是。”此时儒、道都未占绝对主流，礼教流毒还不算严重，故此云烟对颜若之言深表认同。
　　“宁做蓬门妻，不做豪门妾。。。。。。”鸢罗反复念了多遍，苦笑道：“奴家已非清白之身，即便蓬门妻也是。。。。。。”
　　“姐姐又差矣，甚的蓬门妻豪门妻，若不能对自己一心一意，便不要也罢，难不成女子只有嫁人才是出路？自己也是有手有脚，怎就不能养活自己，偏要嫁了人去受折磨？”颜若情绪激动，丝毫不觉自己口出狂言。
　　“妹妹所言甚和吾意。”云烟附和着。
　　“不嫁人？自己养活自己？”鸢罗思索着。
　　“鸢罗姐姐既连死都不怕，又何惧辛苦？况自己养活自己，纵苦中亦有乐趣，总好过嫁了人，依然是如奴婢般操劳，却不得怜惜，那才是辛苦命亦苦呢。”
　　“吾在青楼，现下自是能养活自己，到年老色衰之日又当如何？”这才是鸢罗苦恼的根源。
　　“自不能让姐姐总在青楼熬日子，姐姐莫急，现下妹妹还没有本事，不过，日后若有机会，妹妹定当尽力，但是姐姐自己也要有所打算，一味仰仗别人帮助终不是长法。”
　　“奴家何德何能，得小姐如此厚爱？”鸢罗恢复了清冷的神色，疑惑地问。
　　“只因姐姐笑起来酷似娘亲，吾总想见姐姐笑颜。”颜若很诚恳地。
　　鸢罗挤出一丝苦笑。
　　颜若无意识地揉搓着她的衣袖连连摇头：“姐姐勿要勉强自己，娘开心才笑呢。”
　　鸢罗轻轻搂住颜若瘦小的身躯：“姐姐日后自会开心度日，方不负妹妹一番心意。”
　　“嗯嗯，开心也是一日，不开心也是一日，不若日日都是开心着过呢。”
　　三人谈的投机，携手回至半山坡处，鸢罗在小泥炉上煮茶，云烟采着林中野花，颜若坐在琴后弹唱起了那首《希望》：
　　“看天空飘的云还有梦
　　看生命回家路路程漫漫
　　看明天的岁月越走越远
　　远方的回忆的你的微笑
　　看天空飞的鸟还有梦
　　看清风像白露吹散大雾
　　看冬天悲的雪越来越远
　　昨天的曾经的我的微笑
　　天黑路茫茫
　　心中的彷徨
　　没有云的方向
　　希望的翅膀
　　一天总展开
　　飞向天上
　　分开的感伤
　　相会的盼望
　　有天逃出想象
　　心中一个梦
　　像雨后彩虹
　　挂在天空”
　　颜若唱着，云烟也跟着哼唱起来，就连鸢罗也一边煮茶一边笑着，手中的扇子也跟旋律舞动着。
　　甫一唱完，只见从山上冲下一群人来，打头的是个五六岁大眉清目秀的锦衣小子，站在颜若面前，亮晶晶的双眼忽闪忽闪打量着颜若，蓦地指着颜若对跟在身后的家丁们大喊一声：“将其带回去陪本少爷玩！”
　　颜若“噗哧”笑了出来：终于见到传说中的恶少戏美女了，不过，这恶少的年龄忒小了点，遂尽量做出大家闺秀样柔声道：“但不知这位英俊潇洒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神采飞扬的少爷是哪位府上的？”
　　“吾家老爷乃洛阳令董大人，少爷看上汝这丫头是汝的福气，快跟了少爷回府自有汝的好处。”这家丁难道经常抢人？
　　颜若笑得更加灿烂了，更温柔地对那小孩道：“不知少爷可能负的起奴婢的工钱？”
　　“哼！汝一个小小丫头能要得多少工钱？”小屁孩不屑地。
　　“不多不多，”颜若贼笑着，没办法还是用棋盘上放米粒来欺负小孩吧：“奴婢的工钱少爷只用粟米粒来支付即可，喏，看到那个棋盘了吗？就在那棋盘上放米粒，一格为一天，第一天付一粒，第二天两粒，第三天四粒。。。。。。就这样按照后一格比前一格多一倍的规律放下去，一直放到最后一格为止。”
　　“这有何难！明日就把工钱全都给了汝又如何。”果然小屁孩嘲笑起颜若的要价低了，一旁的家丁也在哄笑颜若。
　　颜若也嘻笑着：“这位少爷，还是先算清能付吾几日工钱再做打算，奴婢随时恭候少爷差遣。”
　　“矫言善辩，汝今日一走，吾却到哪里寻汝？”小屁孩很不好糊弄的样子。
　　“不如约定后日辰时此地再会可好？”颜若还想抓紧时间寻找温泉与煤矿。
　　“喏。”小屁孩说完带着家丁扬长而去。
　　云烟道：“妹妹莽撞了，那洛阳令董大人甚是清明，虽只有这一子但绝不会逼汝为奴，难不成妹妹真要去服侍那个董小公子？”
　　“姐姐差矣，这工钱没有人能付得了几天的。”颜若大笑。
　　“这个小雨真真不让人省心。”一把颜若熟悉至极的温润声音飘了过来，她急忙站起，屁颠屁颠跑了过去：“少爷，今日小雨可是老老实实一句未曾多言一步未敢多走的。”仰起笑脸等着夸奖。
　　“吾等在林外听了多时，小雨，吾倒愿意那样付汝工钱，干脆过来伺候本少爷吧。”郭慕岩大大咧咧地。
　　“汝且仔细算来，那粟米粒汝能付出几格？这小雨的便宜等闲无人能占。”曹克笑着轻点颜若脑门。
　　“少爷怎地也来了此处？”
　　曹克低低的声音：“方才舅舅包下了荣华酒楼二楼，吾原不甚喜欢这些往来应酬，见到冷凌霜才知汝在楼下，恰碰到慕岩、轻尘一起过来看看，正听得汝苦劝鸢罗，不便过来，再听得汝三人唱曲更不好打扰，故此耽延到此时方才露面。”
　　颜若看他脸色似乎不太高兴，以为他耻于同鸢罗同席，忙指着鸢罗问：“少爷看鸢罗姐姐可象吾娘？”
　　曹克扫了一眼鸢罗，敷衍地点点头。
　　众人喝了茶，又闲聊一会儿就各自散去了。
　　颜若自是跟了曹克回到孔府，到无人时问过墨香才知道曹克不高兴的原因：刘彻隐隐透露长安侯府小世子不知何故中毒，命悬一线，侯爷与公主自然怒不可遏，层层追究起责任，现下侯府人人自危，好象容夫人也有所牵连了。
　　颜若知道这烦恼没法排解，只好每日里尽量逗曹克开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