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地带[星际]》瑶仔兽

230、如果

　　陈岩怎么也想不到联盟总指挥会在这里现身，更没想到，还是选在餐厅这种这么私密的场合接见他。

　　此时面对蒋悍森的问题，他强忍下内心的忐忑，硬着头皮回答道：“是，我来找过孟理事长。”

　　孟允看了身旁的蒋悍森一眼，只见对方轻轻点了下头。

　　于是，他重新把视线投向眼前这个身着满身泥污西装的男人，问：“请问你是？”

　　“我是原第五星系首席辅佐官陈岩。”
　　陈岩站得笔直，眼神里透出了点破釜沉舟的意思，“昨天孟理事长在营地处理骚乱和遇袭时，我都在场，与其说‘盯着看’，不如说……我是想确认。”

　　孟允不解地偏了偏头：“确认？”

　　陈岩直视那双狭长眼眸，眼前这位男子，并不像他身边的那位联盟总指挥一般气势迫人，又因为容貌过于昳丽，外界早有传言，说他靠着一张脸爬上蒋悍森的床才得到如今的地位，把他形容得跟古代那些祸国妖妃没有区别。

　　但陈岩已经知道了，事实不是这样的。

　　他鼓起勇气回答道：“我想确认，传说中联盟总指挥的未婚夫，第二星系的理事长，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物。”

　　蒋悍森饶有兴致地看向孟允，观察他的反应。

　　孟允脸上无波无澜，甚至没看蒋悍森，一双让人探不出深浅的眼眸只盯着陈岩。

　　陈岩解释道：“当时虽然没有第一时间表明身份，但内心对孟理事长的智勇双全深感钦佩，昨天来求见，就是希望可以为您效力，为平息本次事态出一份力。”

　　孟允微微一挑眉：“你的意思是，想脱离联邦，加入我们？”

　　“是，我没有想过联邦高层已经丧心病狂到了这个地步！”
　　陈岩的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眼中翻涌的是压抑的悲切，“这次……我在行星哈多的妻子跟女儿也没能逃出来，我赶在战争爆发前把她们送回老家，本是想保护她们，却反而……”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骤然哽住，再也说不下去。

　　这次暗物质能量对冲下造成的宇宙风暴，第五星系真正能及时搭乘飞船逃生的人，不足总人口数量的一半。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自己人生中平平无奇的一天，怎么也不会料到，他们所要面对的，是自出生便习以为常的生存系统彻底崩溃，是连一个飞船舱位都抢不到，只能站在原地等待逐渐窒息而死的绝望。

　　“对你家人的不幸我深表遗憾，陈辅佐官，请节哀。”
　　这么说着，孟允话锋一转，“我想，陈辅佐官来找我，既是对我个人的认可，恐怕也多少看在指挥官阁下的份上，正好今天指挥官阁下也在，二位不妨好好聊聊。”

　　他话音刚落，一直没说话的蒋悍森接了句：“那你说错了。”

　　一瞬间领悟到这个男人接下里要说什么，陈岩脸色骤变。

　　“前阵子我派人找过陈辅佐官。”
　　蒋悍森微微偏头，脸上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看向孟允，“陈辅佐官当时说我‘不过是个自诩正义的独裁者’，夫人，除了你，我还没被人这么干脆地拒绝过，看来，我这点人格魅力是远远比不上你啊。”

　　这番话他讲得云淡风轻，却足够让陈岩的后背被冷汗浸透。

　　“指挥官阁下！当日是我出言不逊！请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陈岩急切地看向蒋悍森，言辞恳切，“您是我们第五星系的救命恩人，如果不是您在危急关头当机立断，牺牲自己的部下，保全了第五星系，我，还有现在外面所有人，早就已经在联邦的炮火下化为了灰烬！”

　　蒋悍森只是盯着他，用那双仅一眼便足够令人浑身战栗的冰冷眼眸。

　　陈岩感觉周围空气都稀薄了，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了起来。

　　“别吓唬陈辅佐官。”
　　孟允意味深长地瞥了蒋悍森一眼，再转向陈岩时，那张绝美的面容上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现在这种时候，正是应该不分阵营守望相助的时候，联盟创始初期，本就需要人才，陈辅佐官你愿意抛下立场主动前来给我们提供帮助，指挥官阁下心里是很感激的。”

　　陈岩惶恐地低下头：“孟理事长您言重了，联邦的暴行有目共睹，我只希望可以为联盟尽我的微薄之力，共同推翻联邦暴政。”

　　趁陈岩低头，孟允飞快给蒋悍森递了个眼色。

　　蒋悍森心领神会，适时接过话题，声音沉缓：“这几天在难民营，你看到了什么？”

　　陈岩立刻回答：“随着难民人数激增，已经开始小冲突不断，我发现了疑似联邦情报局的人，还有疑似邪教徒的人也混在其中。”

　　孟允和蒋悍森短暂地对视了一眼。

　　蒋悍森用下巴点了点他面前那份没喝几口的鸡丝汤，示意他继续。

　　陈岩忧心忡忡：“我知道第四星系几乎倾其所有在反哺难民，但这宇宙风暴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难民数量只会越来越多，一旦这些人煽动难民制造暴乱，跟联邦里应外合，后果不堪设想！”

　　蒋悍森问他：“你有什么想法？”

　　陈岩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们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停止接收难民，把压力甩回给联邦，让他们自顾不暇，没有余力对付我们。”

　　“停止接收难民。”
　　蒋悍森重复着，指节漫不经心地敲了敲盛着煎鳕鱼的餐碟边缘，发出细微的轻响。

　　本来拿起汤勺准备喝汤的孟允，却又一次抬眼看他：“陈辅佐官，你刚才说你的家人没能逃出来。”

　　陈岩突然觉得喉咙干哑，不自觉吞了口口水：“……是。”

　　“如果，我是说如果。”
　　孟允放下汤勺，看着他，平静的目光里带着无形的重量，“她们历尽艰险逃出来了，好不容易抵达第四星系，却被拒之门外，就这么让她们在宇宙风暴的辐射中等死，你会是什么心情？”
　　不等陈岩回答，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虽然他在笑着，但显然是不高兴的。

　　陈岩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坚持己见：“孟理事长，我明白您的意思，但这是战时，很多时候为了自保，不得不——”

　　“联盟之所以存在。”
　　蒋悍森低沉的声音不容置疑地打断了他的话，“就是想赋予每个星系的人平等活下去的权力，第五星系的人，同样是人，不可能区别对待。”

　　联盟指挥官的话已经足够清楚，陈岩肩膀瞬间垮了下来，因为他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蒋悍森伸手探了探孟允的汤碗，发现有点凉了，他屈指在桌面上点了点，一旁的韦伦立刻会意，上前把旧的那碗汤撤了，又迅速换上一份温热的新汤。

　　蒋悍森这才重新看向僵立在原地的陈岩：“你先回去吧，陈辅佐官。”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陈岩还是浑身一震。
　　他的脸上很快挤出一个自嘲笑容，点了点头，便沉默地转身，跟着卢卡奥离开了餐厅。

　　他离开以后，孟允静静地喝了几口汤，突然抬头看向蒋悍森。

　　蒋悍森靠着椅背，深深注视着自己美貌的爱人，数秒后，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其实他说的是对的。”

　　孟允似笑非笑地回望这个男人，微微倾身，看着他的眼睛，低声说了四个字：“我也觉得。”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心照不宣，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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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星系 . U709难民营外围
　　一栋三层的简易建筑里，狭窄的单间摆着两张单人床，中间的床头柜上，一盏小灯是唯一的光源。

　　“太过分了！现在已经不光是过期食品的问题了！”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T恤短裤的年轻女性，她正盘腿坐在床上，一边用干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以义愤填膺的表情说道，“今天我亲眼看到，有些孩子拿来领到的面包都发霉长毛了！他们怎么敢的？！”

　　相对的那张床边，坐着一名比她年长几岁的女性，此时正沉着脸，盯着个人终端中的一张照片。

　　照片里，一脸无辜的孩子手里捏着一片长满绿色霉菌的方包。

　　“明天我会再去交涉。”
　　她抬起头，眼神透着坚决，“如果这次还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们就曝光，用手上这些证据，让全宇宙的舆论给他们施压。”

　　她是娜拉·萨沃，是人道救援组织“绿色之星”派驻U709小分队的队长，他们一行六人是最早抵达这个难民营的援助者。

　　年轻女性名为孔洁，她愤愤地毛巾往床头柜上一扔：“听说联盟那边，已经以那位‘第一夫人’的名义为受灾儿童成立了基金会，我们这边呢？到底在干什么啊……”

　　娜拉关掉个人终端，看向她：“明天提醒杰斯，克制点，别冲动，别说难听话。记住，我们面对的是军方，你也是。”

　　孔洁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嘟囔：“……知道了。”

　　看她情绪不好，娜拉无声地叹了口气，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睡吧，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要养足精神。”

　　孔洁望着对方即便疲惫也依然闪烁坚毅光芒的眼睛，稍微得到了一点力量，点了点头：“嗯，我不相信他们可以只手遮天。”

　　娜拉伸手把床头柜的小台灯关掉，房间陷入黑暗。

　　她刚要躺下，突然听到“叩叩”两声声响。

　　孔洁猛地坐了起来：“什么声音？”

　　——叩叩。

　　声音再次传来，她们同时看向对面窗帘紧闭的窗户。

　　小台灯再次被打开。

　　下一刻，娜拉猛地拉开窗帘。

　　一张东方男性的面孔赫然出现在窗外，对方就蹲在窗外不足30厘米的小小平台上，一双眼睛在夜色中分外明亮。

　　四目相对的瞬间，竟然朝她露出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

　　“啊——”
　　一声尖叫几乎要冲破喉咙，窗外的青年反应极快，立刻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时，孔洁战战兢兢地从她身后探出头来，睁大了眼睛：“这……谁？！”

　　只见那青年指指窗锁，又对她们做了一个开窗的手势。

　　娜拉犹豫地和孔洁对视了一眼。

　　下一刻，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打开窗锁，把窗户拉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

　　她压低声音警惕地问：“你是谁？”

　　英俊的东方青年保持着危险的蹲姿，对她们眨了眨眼：“初次见面，我是小洛，日常喜欢干些见义勇为的事情，这次，是来帮助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