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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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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萱是被颠醒的。她梦见自己和沈涛在床上跳来跳去,沈涛突然变成兔子,咧着三瓣嘴,红着眼睛,要跟她玩扑克牌,赌注是他的留下或离开。黄萱拿了一个黑桃同花顺,心想着我赢定了,伸过头去看沈涛的牌面,然后就醒了。
天已经黑了,黄萱费了好大一会儿劲才确定自己的处境。身体不断上下起伏,鼻子里闻到腥臊的味道,还有湿气。她发现自己被一块布裹着横放在马鞍上,嘴里被塞了个什么粗糙的东西。她现在身体呈倒U字,脑袋刚好超过马肚子。手臂伸过头,手腕处被绑住,绳子穿过马镫又绕了几圈固定。想来脚腕也差不多,她踢了踢脚,果然也被绑起来了。
马跑得很快,应该还是在草原上前进。因为是横着俯卧在马背上,胃被马鞍磕得很不舒服,她偶尔要努力昂起头才能避开被草叶刷脸的命运,凉拖早就不知掉落在哪里,估计脚和小腿已经被草叶刷肿了吧,麻木的。这个梦怎么这么长,又这么怪?
黄萱突然想到自己是晕过去又醒来的,从未做过这样的梦,还有梦中梦,变成兔子的沈涛。胃部和被敲过的后颈及肩部真切的痛感,另外,时间似乎是同步前进的。一般来说,在梦里时间和空间的转换虽然都毫无预兆,但基本上不会和外界体验同步,也不会被意识到梦里和梦外的不同。但怎么解释?如果这不是梦。
瞬间,黄萱想起帝都北四环上的告示牌:禁止穿越。也想起看过的无数穿越小说及某KUSO的穿越协会规则。难道真的有穿越这回事?
反正现在什么也做不了,黄萱索性闭上眼睛专心思索。从失业开始慢慢梳理。周一还在吃壮行酒,就在公司隔壁安徽菜馆,那间的煨南瓜是招牌菜,咸中带甜,每人干掉一盅。喝的是燕京纯生。老板端起酒杯第一句话是祝我们的产品顺利抢占市场,赢利千万,大家加油。老板鼻子上有颗硕大的痘子,黄萱记得当时她颇为猥琐的想像了一下老板及老板娘长期异地的生理问题如何解决。然后是周五,老板将来到她的独立办公室,关上门,这很不寻常,因为他从来都是内线直接叫她去他办公室。沉默了一会儿,黄萱在猜测他有什么话很难以开口,难道是她要被解雇?最近也没犯什么错,临阵不可能换将,尤其她是公司的实际运作负责人。
老板告诉她总公司决定将这件分公司解散的时候,语气如丧考妣。黄萱记得自己当时很平静,盯着老板的痘痘看。谈到3个月遣散费,还心算那是差不多5万块。
老板离开办公室后她拉开百叶窗,对着窗外街道上的人流发呆。去年此时她来到这间办公室,还颇为志得意满的想,25岁有独立办公室,她总算可让父母稍有欣慰。当时窗外银杏叶正在变黄。
随后她给沈涛发短信:我失业了。三天后的深夜沈涛短信回曰:你公司怎么回事。
黄萱很真实的记得他们的短信来往。她回答:总公司突然决定解散,你还没睡?他:在洗衣服,一切等我回去再说。她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下次联络是在半个月以后。半个月里,她协助老板搞定员工解散的事情,迅速确定接手公司继续经营,做了各种必须文件开始融资。然后黄萱去了沈涛的城市,发现他和莫莫的暧昧短信。
她体会到什么叫晴天霹雳,在两个月的思考里,将之归结为天意。谁能料到,她送给他的手机,在她电话订外卖的时候,收到直接提示大概内容的暧昧短信?
黄萱把手机扔给沈涛,转身去洗澡。皮肤都快搓下来一层后,被沈涛拖出浴室,听到不出意外的解释。在被热水冲刷的时间里,她确定此事其实取决于她是否还愿意相信。所以也就并没有继续追究,掉着眼泪告诉他:“我真的已经尽力,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就坚持不下去了。”
果然,回到帝都以后,两人在网络上的仅有几次交流并不顺畅。第一次,沈涛发狠:回来以后我想着对你好点,忍了你很多,你不要得寸进尺。黄萱记得心中碎片被小锤子敲打成粉末。然则她还是真挚询问:告诉我哪里过分?沈涛下线。
第二次,第三次。第三次黄萱告诉他:既然是谈恋爱,就好好谈,不想谈就作罢。等你有时间,等你愿意,我们继续此话题。沈涛回复:88。
所以,即使还有万般不愿,也放下。这纠结颓废的两个月,多半是在挣扎:是我不对?还是他确实不爱?五年。最后的告别没有仪式,那个话题再也没能继续。
她记得那些日子里的每个细节。如果是做梦,她并不知道何时进入梦境。
也许前面的事情皆是真实,只是在墓园时突然睡着,所以开始梦境?
话说回来,太突兀的场景装换,确实只有梦里才会发生。那个墓园在小城最高的小山坡上,而城是山城,不可能有这么大片草原。如何解释疼痛?也许睡着后,身体磕到石阶。梦中梦也并不奇怪。为什么还不醒来?
至于穿越,根据饱览各种穿越小说的经验,她既没出车祸,也没换灯泡,更没有碰到地震火灾,好端端坐在墓地,这么就穿了?再说了,真有穿越这回事?反正,她之前确实没有碰见过。作为一个不怎么坚定的无神论者和绝对的理性数据论者,她坚决不认为自己穿越了。
马儿突然停下,没有嘶叫。黄萱想到一个词:衔枚疾走。这样的轻装,每人带两匹马,确实是赶路状态。她听到整齐的下马声,感觉马被牵着缓步前行,没有任何人说话,也没有昆虫鸣叫。
快醒来吧,无论是什么梦。天黑了,妈妈做了她最爱的红烧肉,爸妈会在饭桌上斗嘴并乐在其中。快点醒来,拜托。
队伍停止了前进,黄萱被人卸下来扔在地上。四周仍然静悄悄,然而空气都开始凝重。她在地上蹭来蹭去试图找个舒服点的姿势,一咬牙翻身坐起来,心里哀号,怎么还不醒?
有人走到她身前蹲下,黄萱抬起头,努力瞪大眼睛,也只能看见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倒是那人的眼睛在黑暗里晶晶亮。
“留两个人看着。其它人就地休息。”听声音是那个将军。
石化仁兄安排任务:“周三,石头,你俩留下。”
“是。”听得出来这俩人有点不情愿,还是走过来,一边一个提起黄萱往后面拖。
光裸的小腿擦过草叶地面,黄萱在心里哀号怎么还没醒还没醒,一边国际惯例的脱线想到,不管怎么舍不得,还是要放弃呢,亲爱的,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