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角》M99nyu

3、第三弯溪流

　　六界皆传仙界的嫦绝仙姑不知从哪儿带回了一只小仙童，模样甚是好看，长的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笑起来，灿烂得真叫人心动不已。来来往往的等闲之辈只听去了“嫦绝仙姑不愧为六界第一美人，就连寻夫君的方式都与旁人截然不同”等细致一千字的密话儿，却无人打听这小仙童到底是从哪儿被嫦绝仙姑捡回来的。捡了“未来夫君”的当事人坐在棋盘前与自己对弈，觉着这空穴来风的传闻传的真是颇为扯淡而又极其妙哉。
　　引起六界齐齐关注的小仙童正站在一旁，嘴里絮絮叨叨地背着天罡决。
　　“...姑姑，我这段背的可对？”移舟将目光从错综复杂的棋盘上移开，心中腹诽姑姑真真是不会下棋，取了黑白两子便拼起画来，看着猪也不像猪，狗也不像狗，确是猪狗不如。
　　嫦绝又下了个子，漫不经心地回道：“嗯。”
　　移舟乖巧地笑了笑，卷了卷手上的书籍，“可是，移舟刚刚有背错了一段，姑姑也不知吗？”
　　嫦绝捏着白子的手一抖，刚刚好掉在棋盘正中，流连婉转的眼眸一瞥，瞥见了移舟笑嘻嘻的脸庞，说来，伸手不打笑脸人，嫦绝就施了个法，又把他挂了起来。
　　笑起来能勾走一干仙子仙娥的魂儿的小仙童赶忙收了自己在嫦绝眼里十分欠打的笑容，瘪着嘴委屈道：“姑姑不讲理，明明姑姑也不会这一万九千字的天罡决，何苦要移舟背的滚瓜烂熟？”他说的振振有词，让嫦绝一下子觉得自己似极了人间凶狠的后娘。
　　嫦绝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籍，看他这番模样，想来让他把藏书阁中浩如烟海的心经全部记熟，的确是难为他了，心头一软，左手一挥，只听“诶哟”一声，移舟便头着了地。
　　“叫你记心法自然是为了你好，不然修炼时，走火入魔可如何是好？”她用卷起来的书籍轻轻敲了敲爬起来在她身前站立好的小仙童。
　　“可姑姑从不背心法，怎又知自己不会走火入魔？”移舟反问道，他已经一千多岁了，多年不学习法术使他的模样看起来大抵比人间的儿童还要小一些，他当年犯了错被关在冥界中三百年，到处是混浊不堪的邪气，奸诈顽皮的小鬼净会拿他当施法的靶子，被压抑得连简单的召火术都放不出来。可要问他当年到底是犯了什么错，何人将他关在冥界，他却只能支支吾吾，脑中搜刮不出一丝能回答的信息。
　　“我与你不同，我是仙界万物之灵孕育而成的，仙法来自仙界，仙界一日尚存，我便有源源不断的法术，不需要死记心经，也能凭借仙界的万物精华修炼，而你，一个小小的精灵。”嫦绝定住了前行的步伐，转过身看着模样的确是生的好看的男孩，但也的确长的像营养不良似的，个子还没到她的肩膀处，学习果然是仙成长是必经之路。“五经六脉全被冥界的浊气堵住，强行运功修行只会适得其反，我还不想让仙阁青天白日挂丧布，不吉利。”
　　她看向他的眉目，蹙着眉头隐隐中带着一丝不服气，她心中暗暗叹气，小孩子，心胸气短，等他在长个一千年就会长大了。嫦绝扭过身，闭眼咬了咬牙，一定要忍住，不能跟前几次养的灵宠一般随随便便就扔出仙阁大门！
　　嫦绝素来喜欢躺在后园处的躺椅上，此时，她轻移莲步，径直向后园走去。移舟在仙阁住了也有几月，熟知姑姑倒在躺椅上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就能睡着，待到那时，想要求她教个一招半式的更是难上加难，赶忙跟了上去，拽着她的霓裳尾羽衣一角便不肯放手。
　　嫦绝摆脱无果，只好应声答道：“随我来吧。”
　　仙阁后园，碧水湫心湖清澈见底，湖中心长了一棵从水底长出的参天大树，结着玲珑可爱的果子，日光轻轻洒下，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纱，湖面上也漾着波光粼粼的水纹。
　　嫦绝横躺在湖边的檀木雕花椅上，长长的裙摆从身上滑下，她左手撑头，裹着白锦手套的右手拍了拍，示意让巴巴站着的小移舟趴着自己的裙边。本以为学法一场空的移舟亮了亮眼睛，迈着步子一下趴在了丝滑的布料上，还歪了歪头，显得几分灵动。
　　嫦绝见他此番模样，移出左手，靠在高枕上，纤纤玉指似拢似开，一朵明艳的火花就盛开在她的指尖处。移舟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恨不得下一秒自己也能召出这样的烈火。
　　“想学吗？”嫦绝挑了挑眉，指尖的火焰跳跃了几下，毫无灭去的迹象。移舟连忙点点头，目光却从未移开。嫦绝只好收了法术，让他好好看着自己说话，抽出藏在身下的天罡决递了过去：“好好背熟，我就试试能不能替你清清经脉里的浊气，你天资聪颖，日后这种召火术定是不在话下。”
　　移舟迟迟接过，不知该为又要背书伤神，还是该为姑姑夸了自己聪慧开心。
　　白葱葱的小脸拧成一团，嫦绝摇了摇头，伸手拿出书本，翻开扉页，轻轻说道：“好生听着。”
　　“抱元一，守万灵，天地绝，混沌来...”
　　她的声音清冷而又柔软适耳，对于移舟来说就如同空谷足音一般，明明是平日里背的枯燥无味的文字，今日听起来却好像贯穿于脑中，细细评来，竟能摸索出些门路来。
　　有远来的灵鸟飞来神树上栖息，圆溜溜的小眼睛对湖边的两个仙人充满了好奇。
　　不知是嫦绝的声音太过安神，还是趴在椅边十分舒适，待到嫦绝念完最后一个字，悠悠放下书本，才发现枕在她裙边的小仙童已经睡着了。
　　移舟平稳地睡着，脸颊两边的腮帮鼓鼓的，像极了东边的山湶仙君的真身。呢喃中喊了几声姑姑，嫦绝才觉得自己在方才读书时悄悄加入清心咒助他清除浊气之举，实属是有回报的。
　　半晌，她终是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上下起伏的腮帮子，手感软软的，还会弹回来，嫦绝忍俊不禁。
　　她还未将手收回来，有位仙娥匆匆来报，两位仙人大眼瞪小眼，过了会，仙娥赶忙说道：“姑姑您继续，我定不会将此事说出去的！”想来这仙娥也是外面的传闻听得多了，三分真七分虚，但也无不真之处啊！
　　嫦绝晃了晃瞳孔，将手收了回来，放在唇边轻咳一声，这才回归正题：“有何事来报？”
　　仙娥方想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踏着碎步走至嫦绝一臂前，弯着腰身，恭恭敬敬地上一封信，压低了声音说：“今日是卜算子离开神界之日，替姑姑从花神哪儿带了这封信回来。”
　　嫦绝的眼神一扫之前的慵懒，斜眼看了看睡得正香似乎还流了口水下来的移舟，伸手借过，利落地拆开后取出三张信纸，信上的字迹清秀工整，墨里带了一丝柔柔的花香味。
　　嫦绝一目十行，眼神越发犀利起来，她不知这张信纸的背后，到底还有什么样的阴谋，神界篡位，亦或是军权如虎，字字诛心。她挥了信纸，火焰立刻从空中涌来，未掉落地上便已化成灰烬。
　　“知道了，你让卜算子观察好神界的一举一动，如若花神有任何为难之处，立即向我汇报。”她的声音冰冷无比。
　　仙娥领了命，退了下去。
　　空旷静谧的仙阁后园越发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