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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第二章

      这一伙子孩子堪堪跑到了家门口,大豆点子的雨也噼里啪啦地下了起来,跑进堂屋还是着了半身的水。
      原想着私塾先生也到时辰回去了,总能神不知鬼不觉溜回来。没想到,不但先生和学堂里不敢逃学的师兄弟,就连师父岳王清挚都怒目圆瞪地站在堂中了。这不是羊入虎口,抓个正着?
      清挚挥着戒尺呼呼作响,厉声喝道:“为什么逃学?说!”
      一干逃学分子低眉顺目站成一排,都不敢吭声。
      清挚自然先拿自己孩子开刀,一戒尺挥来,指着方才那个吟诗小公子:“沐儿,你说!”
      “我,我……”我是看这大好春光,不出去游山玩水一番,实在浪费。清思沐这发自肺腑的心声自然是不敢说。“今日天气尚好,我和师兄弟抓紧时间练剑。”
      众人一听,赶紧“嗯嗯”应着。
      “谁问你们啦!”
      众孩子都被这一声呵斥吓一激灵。就连坐在堂上喝茶的纪先生,都被吓得洒出去两滴茶水。
      清挚挥手狠狠打了清思沐屁股一戒尺。
      “诶呦!”
      “不许躲!”
      孩子们个个噤若寒蝉,全都不敢动。
      “墨琛,你怎么也跟他们瞎混?”这上官墨琛是自己最看重的弟子,向来懂事稳妥,他甚为不解。
      “师弟师妹逃学,我拦不住。左右都是要受罚的,担心他们出事,所以弟子斗胆,出去看着他们。”上官墨琛面不改色,一如往常。
      清挚看他不似说谎,知他心性,却也打了一戒尺。
      从头至尾,每人问话之后都要挨上一戒尺。只不过,只有清思沐是结结实实挨打,别人则只是轻拍一记,略有微痛而已。
      走到最后,队伍尾端,那个小小个子的女童面前,清挚总忍不住放轻声音,态度和缓。甚至等着下人丫头给她换了夹袄,擦拭干净。“玥儿,你呢?”
      清偲玥虽年纪尚小,却像个小书生,一本正经道:“先生的书讲得慢了,学堂的书孩儿都读过,孩儿想读别的。”
      清挚失笑:“哦?”他拿起刚刚考过长子清思泽的那本《孟子》,随手翻了一页:“孟子曰:人之所不学而能者……”
      “孟子曰: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亲亲,仁也;敬长,义也。无他,达之天下也。”清偲玥随口诵来,就如日常对答。
      清挚不信,又翻一页。“齐人伐燕,取之……”
      “齐人伐燕,取之。诸侯将谋救燕。宣王曰:诸侯多谋伐寡人者,何以待之?孟子对曰:臣闻七十里为政于天下者,汤是也。未闻以千里畏人者也。书曰:‘汤一征,自葛始。’天下信之。东面而征,西夷怨;南面而征,北狄怨。曰,奚为后我?民望之,若大旱之望云霓也。归市者不止,耕者不变。诛其君而吊其民,若时雨降,民大悦。书曰:‘徯我后,后来其苏。’今燕虐其民,王往而征之。民以为将拯己于水火之中也,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若杀其父兄,系累其子弟,毁其宗庙,迁其重器,如之何其可也?天下固畏齐之强也。今又倍地而不行仁政,是动天下之兵也。王速出令,反其旄倪,止其重器,谋于燕众,置君而后去之,则犹可及止也。”
      “你可知其中何意?”清挚仍是不信。
      “孟子引商汤之征,旨在向齐宣王讲民心向背的问题。若战争讨伐暴君,拯救百姓于水火,且不伤民扰民,百姓不但夹道相迎,不到晚到之处百姓还会盼望抱怨。若烧杀掠夺,不施仁政,必引天下各国兴兵伐之。”小小的清偲玥不疾不徐,娓娓道来。
      引得众人老小一阵惊叹。
      清挚更是自豪惊奇,早知女儿在两三岁开蒙识字时便跟她母亲看四书六经,谁知她竟过目不忘,深谙其义。“你最近在读什么书?”
      清偲玥掏出怀中已被她浸湿书角、折损封皮的书册,心虚道:“孩儿知错,偷了爹爹的《六韬》。还……还弄坏了。”
      清挚大为吃惊,问道:“你看得懂?”
      “孩儿愚钝,未能全懂。三国董遇有言:书读百遍,其义自见。孩儿定当认真反复研读,只求爹爹莫要怪罪,莫要没收才好。”
      看着女儿垂头可怜状,清挚又是怜爱又是欢喜,佯装嗔道:“你们犯错,都要受罚。”
      清挚挨个点到。“你们几个,把今天先生教的文章,罚抄二十遍。谁不认真写了,罚抄翻倍。泽儿,你负责检查。”
      另一侧,约莫十岁左右的俊朗少年躬身行礼,道:“是,父亲。”
      清挚着重戳向清思沐和上官墨琛。“你两个,到柴房罚跪,各背云清功口诀百遍。不背够不准吃饭不准睡觉!”
      “爹,怎么就我俩罚得最重啊!”清思沐愤愤道。
      “我还不知道你?肯定是你牵头带他们疯闹!”清挚转头看一眼上官墨琛,道:“琛儿身为大师兄,管教不严,也要重罚。”
      上官墨琛并不多言,行礼只答一声“是”。
      “还有玥儿,你做监督。”

      夕阳西斜,霞光满天。
      柴房中传出两男一女的孩童声音。
      清思沐在地上划着数,满是不平:“玥儿,爹让你监督。你倒好,靠在一旁看书,好不自在。”
      “啊呀~我们家小公子诚实机灵,大师兄老实聪慧,又怎会不听爹爹的话呢?”清偲玥头也不抬,径自翻书。
      “嘁!”清思沐歪头看上官墨琛在膝盖前用草穗子作算筹摆了数字,依样学样也摆了。
      上官墨琛闻言也不管他们,只顾低声背诵,甚至都未被打断。
      “那么厚一本书,这可要背到什么时辰?玥儿,我的好妹妹,你要是不帮帮我们,我们岂不是要饿着肚子背到明儿早上去?”清思沐揉着酸痛的膝盖,转身坐到草垫子上。
      “二哥二十四遍,还背错两处。大师兄三十三遍。兄长们还要多多加油啊!”清偲玥装模作样摇头道。
      “你这毛丫头!”清思沐气恼,谁想到她看着书还能一心二用。
      “啊~”清偲玥打个哈欠,起身活动下筋骨,拍拍衣衫。“玥儿累了,就无情的……先回了。你们可不要欺骗父亲,要加油,加油哦~”
      清偲玥挤眉弄眼地跑了,气的清思沐忍不住想要大叫,一点点微小的理智拦住了他,只得压低声音叫着:“幸灾乐祸的坏丫头!你给我站住!回来!回来!……”
      直到哒哒哒的跑跳声渐渐飘远,消失不见,清思沐才停下叫骂。任谁也没注意到,刚刚上官墨琛背诵时的停滞,虽只有片刻,都难掩他的失落。

      时至二更,王府里声音渐稀。
      清思沐身形摇来晃去,背的口诀也是早已支离破碎乱七八糟,如同呓语。
      上官墨琛倒是未曾中断,这三四个时辰过去,也早是口干舌燥饥肠辘辘,速度自然比初时慢了许多。
      吱呀——
      一个小小身影蹑手蹑脚地溜进房来,清思沐一个激灵惊醒过神来。
      “你怎么又回来了?”清思沐和上官墨琛不约而同问道,问完又相视一眼。他们知道,清挚自是不会当真责罚清偲玥。
      “当然是给你们送礼呀!带了惊喜给你们。”说着,变戏法一样拿出两个油纸包,清偲玥笑道:“娘今天到香芸斋买的糕饼。我给你们一人偷拿了两个,一个肉的一个素的,不偏不向。”
      打开油纸包,瞬间闻到诱人的香气。清思沐几口就把嘴巴塞满了,口齿不清道:“好妹妹,二哥真是没白疼你。”
      “也不知是谁,下午还骂我是坏丫头呢!”
      “听错了,你肯定是听错了。”清思沐忙不迭又去抢着拿清偲玥手里的果子。
      上官墨琛慢条斯理吃着,背着灯火的光,眼里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还没吃完,灯火晃动。门外又见一小人影贼头贼脑钻进门来。“好哇!你们不但背着我溜出去玩,还躲在柴房吃小灶。”说话这个小胖墩虎头虎脑,甚是可爱。
      “你还说,若不是前日你捉弄先生,被打板子告了假,哪还少得了你?”清思沐手里的果子被那小子夺了去,也不恼。
      “那你们走之前也应先绕到我房里呀,我定要随你们去的。”
      “你呀,是屁股不痛了吧!”清偲玥猛地扳了他的身子,冷不防把他摔了个大屁墩儿。
      “啊……呜呜呜……”还不等他叫出声,三只手迅速从三个方向把他的嘴紧紧捂住。
      “你看你看,我说不能带你吧?重伤未愈,还处事不稳。”清偲玥摆着手坐回草垫子上。
      “是呀,劲松师弟。今天逃学的都挨了打,再挨打,你这伤怕是一时半刻好不了了。”上官墨琛也忍不住劝他,更多的是安抚。
      蔺劲松委屈嘟囔:“我肉厚,不怕打!”
      “还要抄课文,背口诀。”清偲玥轻抚几下这个还没有她高的小师兄的头顶,模仿大人的口气语重心长道:“还不让吃饭,不能睡觉。”
      “啊?那……那还是算了。挨板子罚练功还成。那些之乎者也欸焉兮哉的,就像蝇虫乱飞。”更何况,饭是更加不能不吃的。
      众人知他心性,学堂上总是坐不住,也忍不住笑了。
      他们玩笑一阵,蔺劲松困了,被他们撵回房睡觉。
      “玥儿,你也回吧。我们自己背就行了。”上官墨琛担心她没有午睡又淋了雨。
      “那怎么行。”清偲玥躺在草垛上,悠然道:“我得看着你们,可不能偷懒哦~”
      夜近三更。
      清挚推门而入,悄无声息。
      清思沐早已跪在地上仰头酣睡。上官墨琛依旧背着口诀,忽然看到身后的影子,回身才发现来人。“师父。”
      清挚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一眼卧在草垛上的清偲玥,过去将她抱走。临出门之前,低声道:“把那个猴儿崽子叫醒。”
      不多时,清挚回来,看到上官墨琛和清思沐整整齐齐跪着背书,心生不忍。走到近前,看到上官墨琛跟前摆着草穗子,看来仅背诵了五十六遍。
      再看向二儿子。清思沐发现父亲看他,立刻撒起娇来:“爹,孩儿知错了,又困又饿,快放孩儿回去吧。”
      “又困又饿?”
      清思沐发现清挚的目光停留在他面前的地上,心道一声糟糕!忙不迭要藏起地上糕饼渣子,连他计数的草穗子都扒拉得乱七八糟。
      清挚冷笑:“你们不是喜欢练武吗?都跟我出来!”
      一行三人来到王府中校场,场内早已灯火通明。
      清挚一人递了根长棍过去,道:“你们用云清功法比试。”
      这云清功法乃是风云真人所创风云诀的部分功法。风云真人本是世外修仙之人,原本自称无名无姓,随风而来,随云而去。被这世人口口相传,时间久了,倒成了仙风道骨的风云真人。他来到凡尘游历之时偶遇岳王,两人相谈甚欢一见如故,看岳王资质极佳,又视武如痴,便收之为徒,把风云诀除去修真之法悉数教授与他。岳王问及功法名称,风云真人只笑不语。清挚思来想去,自取名为云清功,以纪念他们的师徒情谊。
      上官墨琛比清思沐年长,也早习武几年,稳扎稳打,又四肢灵活,面对清思沐疾风般的接连进攻,丝毫临危不乱,有条不紊,清挚看得出来,他始终处于上风。
      另一边的清思沐虽是照着云清功法习得招式和心法,这长棍使得却是棍棍角度刁钻,速度极快又变幻莫测。这要是个普通的同龄孩子,早就会累得气喘吁吁,步伐凌乱了。可这清思沐却像是在孩童戏耍,兴趣盎然,沉浸其中,就只差兴奋地笑出来了。
      清挚满意点头。同样一部功法,却使出两种不同境界,而又都是出神入化,看来自己是后继有人啦。
      咔吧一声响,像划破深夜星空的闪电。
      清思沐的的长棍被上官墨琛一脚“错叶飞踢”踢裂了口子,人也倒退好几步,倒在地上。
      清思沐站起身子,揉着连番受伤的屁股,眼睛却透着畅快淋漓的精光,连道“好爽”。
      上官墨琛赶紧过去。“二公子没事吧?”
      “不打紧不打紧。”清思沐擦擦额上的汗,回过神来道:“诶?大师兄你又说错话了。”
      上官墨琛看一眼清挚,低头道:“是。思沐师弟。”
      要知道,清挚最烦这些繁文缛节的规矩,现在这山高水远的封地,和这些视如己出的孩子,就不必拘泥这些了罢。
      清挚把他们叫到校场边的石阶上坐下,指点他们哪里还需改进。

      -TBC-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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