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地下之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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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当然是因为——”
可后半句关键的话语，却因为嘈杂声而无法听清。
“——什么？”
“……不，没什么哦。”
少女眉眼弯弯地笑着，然而那双金色的眼睛却不知何时失去了应有的光芒。
“刚才，我是在想啊——”
「——只是，自我提醒而已。」
迷途的已死之人，是没有办法靠自己回家的。
「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的——」
「可我还是……还是无法……」
「我还是……想报以希望……」
「不管是对你们——还是对我——」
“「要把那些人，绝对，要把那些人，全部都给——」”
「——渴望能够把自己从中拯救出来。」
“「——全部都杀光，一个不留。」”
＜
“——客——人？这位客人——？”
“客人——您还好吗？”
“唔嗯——”
——这个声音对于此时的黑岛莲树而言就如同将人从悬崖边缘拉回的绳索。她先是发出了几个含糊不清的碎片词句，然后才轻轻摇了摇脑袋，缓缓睁开了自己紧闭的双眼。
眼前年轻的相貌平庸的服务生正站在她身侧，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这位先生，您没事吧？”
“没事……”她随口回复道。
那个服务生松了口气：“没事就好，刚才进来清理房间的时候，我看您睡着时一直皱着眉头，脸色也很难看的样子……所以就冒犯地把您叫醒了。”
“已经没关系了，谢谢。大概是身体的一些毛病又犯了吧，只要吃些药就好了。”黑岛莲树终于将自己的大脑的记忆整理得清楚了许多，挂上礼貌的微笑对他说，“抱歉让你挂心了。”
服务生连忙挥手：“不不不——我只是做了在我职务范围内应该做的事而已，您不需要向我道谢的!”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还是应该要感谢的。”她从西装上衣口袋里摸索了一下，而后掏出了几张万元纸币递给他，“一点心意，请收下。然后请在出去的时候帮我拉一下帘子，谢谢。”
服务生接过钱后欣喜地离开了。
然后，黑岛莲树脸上的微笑迅速褪去，换成了一副及其冷淡的表情，眉眼中还带着些许烦躁。
不过她的脑子还是比刚醒时清醒多了，于是，她便从仍有些混乱的记忆中重新将来到这里的整个过程提炼了出来——
从九条辉那里代接下委托，并在餐厅内进行了简明的信息交流，得知了委托人的见面地点是在惊险与愉悦并存的，位于日本某处，面积广大的「地下之城」。
在同学校请假后，前往「地下之城」前她为了保护自己的真实身份，选择在面对委托人时以伪装的样子与其相见。
此时她在外人眼中是一名束着黑色长发，身着黑色西装的成年男性。尽管那双金眸被美瞳覆盖，然而美瞳显出的鲜红仍然使那双眼睛受人瞩目——当然，选择这个颜色自然是有她自己的理由的。若是熟人看到她的这张脸可能会有些熟悉，不过没多久后便会舍弃之前的想法。
那是因为，这张脸是在她原本模样的基础上，于各个部分进行精妙的微调后弄出来的。每个地方细微调整后的效果这般叠加起来，再加上与平日全然不同的冷漠气质，就让她成了一个完全不同于「黑岛莲树」的人。
以及，除了委托人知道自己的来由以外，便是以国际军火商的假身份现身在「地下之城」。
而之所以有这些准备，是因为这所谓的「地下之城」，本质是「恶」的集聚处，是「恶人」的乐园。
尽管来源不明，但是「城」的掌控者拥有着所有正派人物的资料。因此如果以一个正派的身份出现在这里，又对「城」做出不利的事的话，会从这座充满恶意的「城」的掌控者那里受到何等待遇——懂行的人自然都明白。
不过虽然前面是这么解释，但掌控者对于进「城」的人的标准，貌似和是红是黑无关——仅仅和「城」的利益相关。
也就是说，只要不触动「城」的利益，不管你以什么身份，报以什么目的——掌控者便不会去理睬你的一举一动。
所以到了「地下之城」，只需要注意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其他人物，不被他们发现就可以了。
这也是为什么黑岛莲树能轻易进入这里的原因。
以假身份进入「城」后，黑岛莲树很快便找到了那个赴约地点——群门赌场的一间小包厢。
而这个群门赌场，是「地下之城」中最大的赌场之一。
报出委托人给出的名号后，黑岛莲树就十分顺利地在包厢内落脚了。当然她也对包厢进行了严密的检查——没有任何可疑的东西存在。
可这个地点依旧是引人深思。
「地下之城」不仅仅是因为它在地下广大的空间如同一座城市而得名，还因为没有人知道它究竟在日本的何处，是「被深埋在地下无人可寻」的「城」而得名。
在黑岛莲树进「城」之前，她只是到了一个所谓的「入城口」，而后被人蒙上眼睛，堵住耳朵和嘴巴，塞进了一个空间里——从时不时传来的震动和隐约的汽声来分析，大概是一辆车。在车里的那段时间，她有尝试通过数自己的心跳声来判断距离，然而又因为身体因转弯而倾斜放弃了这个方法——为了避免位置暴露，车子绕了许多弯，再加上周围没有其他的汽车声得出可能车道也在地下的结论，完全无法判断是否出了东京。
这是这个地点诡异的原因之一。
其二便是这个房间的序号——135。
看似并不是什么不幸的象征，可在看到房间内那个古怪而又极具辩识度的，出自某系列恐怖电影的面具后，她便改变了想法。
135的意思——便是十三号星期五。
至于可疑的第三点……也许是偶然，也许是刻意为之。
因为今天正好是她旧病复发的日期。而这点不利于她的表现就是之前梦境的回归，和她现在极其糟糕的状态。
不过好在她每天都随身携带着缓解的药物，因此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么想着，她从上衣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瓶，打开后迅速朝口中倾倒下去。
“——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才能来呢。”
黑岛莲树用符合现在身份的低哑嗓音嘀咕道。
这个委托实在是有太多疑点了。而且这种性质的委托，完全不同于九条辉平时所接取的那些。这种位于黑暗中进行的委托，简直就像是——
——专门向她委托的一样。
想到这里，黑岛莲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而就在这时，包厢的门帘突然被拉开。
她猛地抬起头，深邃的目光死锁在了门口，随后用沙哑的声音说：
“Couldn't you just simply die（你能不能就这么简单的去死？）”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便用更为嘶哑的声音回复道：
“——Deadline looms, gotta get them all dead by tonight.（期限逼近，要让他们都死在今晚。）”
“新山舟（ShinyamaFune）先生？”
“您就是我这次委托的执行人吗？”
“正是，请进来吧，新山先生。”
那个刚刚站在光线有些昏暗的门口的身影逐渐在她的眼中变得清晰了起来。
被称作新山舟的男人约莫四十来岁的样子，脸皮泛着些黄色。眼眶里镶着白多黑少的两玻璃球，脸部中央高耸着一个鹰钩鼻，鼻下的深棕色一字胡遮住了他有些干裂的上嘴唇。身上除了一套与她款式不同的黑西装外，外边还挂着一件同色风衣。那双黑眼睛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凛冽，却也有着些许疲惫。
面对那对于常人而言富有压迫感的视线，她只是从单座沙发上站起身，走到新山舟的面前。
“——抱歉，新山先生，我需要再次确认一下。”
这么说着，她便开始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在观察的中途甚至捏了几次新山舟脸部的皮肤——可是当事的两人却并没有半点不适或尴尬。因为两人都知道，在这个「地下之城」，黑暗的聚集处，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
就这样无言地检查了一段时间后，黑岛莲树才重新坐回了之前她坐着的那个沙发上。
“失礼了。”
新山舟摆了摆手：“没事。请问您——”
“黑川沼，叫我黑川就行。”黑岛莲树说。
“不是真名？”
“没错。”
“虽然与这次委托无关，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您现在的年纪是——？”
黑岛莲树挑眉：“二十四。”
“是黑川沼的年纪吧？”
“嗯，请见谅。”
新山舟叹了口气：“没关系的，这个地方的确不适合你们用真实的身份。”
“那么您的真实身份应该和我现在差不多吧？”黑岛莲树反问。
“嗯……是的。”
——新山舟，德日混血，是支持红方十多年之久的国际地下军火商。
黑岛莲树修长的双手支着下巴：“那您这次遇到了什么麻烦呢？需要将我特地喊到这里，想来也会是什么不能在明处进行的东西了。”
“我……”新山舟那张严肃的面庞上竟显出几分犹豫，“我需要您帮我查一下过去的一件事情——”
听见后面那几个字后，黑岛莲树毫无波动的眸子终于有了些变化。
“——十年前的「北海道船只爆炸事件」。”
“您和那件事有什么样的联系？可否告诉我？”黑岛莲树的眼神和语气变得有些咄咄逼人起来。
“抱歉，这个我暂时不能说。”新山舟摇了摇头，“不过，等到时机成熟，一定会告知与您。”
黑岛莲树的目光有些发冷：“您这是什么意思？”
“抱歉。”
听见新山舟再一次的道歉，黑岛莲树揉了揉眉心，努力抑制着自己那股难以控制的杀意，同时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开口道：“您还有什么详细的东西要跟我说吗？”
“……如果您进行调查，除了过程会因为年代久远而非常曲折以外，还会伴随其他的危险。”
“所以您真正想要委托的人，本就是我吧。”黑岛莲树并没有在意对方有些惊讶的表情，淡淡地说：“一开始，您就知道九条辉和某个人物有联系。并且在选择委托九条辉的时候，您就特地选择了九条辉事务繁忙的日子——不，其中有些事务，可能还是您亲自操纵的。因此九条辉便会无法从中抽身，转而让我代替他接下委托——可能别人以为他还会有拒绝委托这一条选择，但是事实就是，这个委托是他「无法拒绝」的委托。”
“——而我的猜测是，九条辉无法拒绝委托的原因，恐怕是因为这委托与我密切相关吧。所以总的来说，您只需要赌我和九条辉之间的关系有多么紧密就可以了。”
“如果我没想错的话，那个您口中的「危险」——是指那个组织吧？”
那个最为黑暗的「黑色组织」。
黑岛莲树双臂紧绷，目光再次回到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上，也不再对其继续使用敬语：“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向我委托？你又与我身为「黑岛莲树」的这一面有什么关系？”
“我……”
黑岛莲树冷硬地打断了他：“请不要再对我说「抱歉」之类的话了，新山。我需要的是真正的答案。”
“我——咳啊啊啊啊啊啊——!!!”
正准备回复她的新山舟突然爆发出惨叫，双手紧抓住自己的胸口，随后仰面倒在了地上。他剧烈地挣扎着，四肢抽搐，口中吐出白沫却仍在持续着节奏急促且幅度巨大的呼吸，双眼凸出得几乎要从眼眶中蹦出来。
这种反应是——!
黑岛莲树眼中一沉，迅速走到他面前蹲下。“新山先生？新山先生!”
“是……那个……”
黑岛莲树将耳朵凑到新山舟嘴边，有些急切地喊道：“新山先生!您知道害了您的是谁吗!请马上告诉我!”
新山舟的双眼变得混浊起来，右手颤抖着指向了门口：“……她…您一定要……我……”
新山舟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他的寿命即将在这里终结了。
“……我很抱歉……树……”
最后的话语使得黑岛莲树的瞳孔紧缩。
男人的右手无力地垂了下来，望着他死不瞑目的尸体，黑岛莲树的脸色阴沉的如同深夜的天空。
新山舟死了。在她面前死去了。
这个可能是唯一知道她所经历的一切的真相的人，就这么死了。
——可是委托还在继续，不是为了新山舟，而是为了她自己。
她掏出特制发信器，朝着接收声音的地方低声道：
“持有的最新的关于组织的资料，发给我。”
能够这样子无声无息地杀掉新山舟，再加上他凄惨的死相，只会是组织的人用组织的药物干的。
“在我眼皮底子下杀人，看来是有了再次被我盯上的觉悟了。”
黑岛莲树哼笑一声，眼中的寒意更甚。
难道以为她不在他们的视线中，她就不会有任何举动了吗？
她忽得开口，大声说道：
“门外的人听好了——你是谁我不在乎，既然还在门外，你就替我给其他人捎句话——”
“——「‘黑俄罗斯（Black Russian）’的仇，我会跟你们一个一个结算。给你们的枪好好涂上润滑油，将你们的脑袋洗干净，准备与死亡共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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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外〉
服务生轻笑着撕下自己虚假的面皮，露出了让人魂牵梦绕的女人的面孔。如同毒蛇一般的碧绿眼眸荡起了波纹，随手撩起自己垂下的银色长发后，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的同时，那双眼睛里却不见一丝笑意。
“真是的……本以为是个很简单的任务，没想到居然听见了这个久违的名字啊。”
——这可不行呢，这个称号不应该再在这个世界上出现才是。
“与「黑俄罗斯」扯上关系的女孩……也只会是她了吧。”
她的指尖抵在自己涂着深色口红的唇瓣上，唇边的笑容逐渐淡去。
“这也只能说是你的好运了……little beauty。”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地下之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