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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1.回“家” ...

  •   21.
      一出门就试着冷,羊毛衫是大V领的,嗖嗖往里灌风。我抱着胳膊缩成一团。
      刚才强行把打了一半的针拔下来,没止住血,顺着手背滑了细细的一溜。

      去哪里?

      我站在医院门口徘徊。学校不想回,没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有天。
      老站在这儿也不行,万一允浩回来又要碰上。

      路上行人匆匆,没人注意到我这么个无家可归的可怜虫。家?也不是没有。或者不能称之为家?靠海的别墅,300多坪,还有个小花园。那是用来“金屋藏娇”的。

      “娇”进了精神病院。“金屋”也不是我该回的地方了。

      我摸摸兜。钱包在羽绒服里,身上一毛没有。打车不用说了,坐公交车不会再有第二个英姐帮我的。

      冷倒有一个好处——清醒。本来头晕得站不稳,被这一冻,头也不那么热了。
      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学校冬天也不烧暖气,就是为了让你保持清醒。

      平日打车去几公里的路也不过弹指间,还是头一次量着步子去,300米的一站路对我来说都是挑战。

      走一站就坐下歇歇,石板凳子冻屁股,坐不上两分钟还得接着走。手背上的血凝固了,乍一看好象伤疤。我拿手心擦擦,浅点了,看不大出来。

      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走走歇歇歇歇走走居然也走到了。以前看着通往住院楼的小路颇有人情味,现在只觉得这条路漫长无比。
      好不容易挪到门前,三楼又是个大挑战。我晃晃悠悠站定了抬头看。太高了,还能爬上去么?

      “你好长时间没来了啊。”

      我转脸,是她的主治医生,拎了包东西从后面过来。

      “钟大夫,多亏看见你了……”

      “哎哎哎,你这怎么了?”

      我靠她身上大喘气:

      “发烧。”

      虽是个中年妇女,力气倒不小,连拖带拽把我扯上三楼的办公室。

      “钟大夫,不用麻烦了,我直接去她那屋就行。”

      “她那也没床,你怎么打针?”

      “能不能帮我加张床?折叠的也行。我想在这住两天。”

      钟大夫迟疑一下,

      “能行么?”

      “我就住两三天,也不出门,保准不让院长碰见。”

      “……那也行。”

      我嘿哟嘿哟搬床进去的时候,她坐在床上看风景,听见有人进来,也只是稍微一晃表示被打扰到了。

      “钟大夫,她吃完药了么?”

      “药吃了,晚饭还没吃,一会儿就送。”

      “给我也送份儿,把钱一起算住院费行了。”

      找个空地儿把床支开,破弹簧床不听指挥,伸了这头那头歪,两边跑着支开床才发现,头顶就是中央空调的风口。
      真个好位置!嫌我发烧轻了怎么着?

      上了半天火也只能认命,拖着床头往一边挪,伸开的床格外沉,蚂蚁搬家样挪了三两厘米,累得腰酸。我站直了捶捶腰。

      她无声无息地走近,擦过肩膀走到床尾,半弯着腰抓住床杆。

      “你……”

      我睁大眼睛。有意识了?清醒了?

      她学着我的样子,鼓足劲把床抬起来,床尾稍稍活动了,我赶紧擦擦手掌抬起床头一步一步后退。
      她明显没有力气,床尾虽然抬着,没有我这边抬得高,好歹是帮忙了,退了几步错开空调风口,我把床靠着墙摆正。她也松开手,慢悠悠地重新回床上坐着看风景。仿佛我不存在。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生怕吓到她:

      “姐,姐?”

      我声音很小,但足够听见。她没有反应。我提高音量:

      “姐,我是在中,小在,姐?”

      她漠然地看我一眼,又转向窗外。门被打开,不是钟大夫。

      “她下班了,我来送饭的。”

      小护士很活泼,一说话露出两颗小虎牙。真可爱,允浩也有虎牙,他嫌太幼稚,不过拖到现在也没拔成。
      这两颗小虎牙跟允浩多相似!我立刻对这小护士产生好感。

      “啊,谢谢。”

      “不用客气,钟大夫说你也要。”

      她从推车里取出两个白盒饭放在床头柜。我打开一看,米饭,青椒,淋的不知什么汤,暗色的。

      “肉汤,加酱炒了。要不她每次都剩肉。”

      我点点头。小时候家里的钱都被爸爸用去赌,不挨揍不错了,哪有钱吃肉?长大了终于摆脱他,钱是有了,为了保持身材又不敢吃。真胖起来变形了,金主就没了。
      所以,她和我,都不爱吃肉。

      我点点头。端起盒饭递过去,她并不排斥,木然地接过,一口一口漫不经心地吃。

      “……她,好多了吧?刚才还帮我抬床了。”

      小虎牙护士摇摇头。

      “时好时坏。有时候清醒还能叫钟大夫。不过还是不清醒的时候多。”

      我黯然。她赶紧换上欢快的语气:

      “比刚来时候好多了,再不挠人了,也不叫了。”

      我很想告诉小虎牙护士,原来的她有多温柔,多恬静。虽然只是念了几年小学,脑子可好用了,我给她读唐诗宋词两三遍就能记住,手也可巧了,会拿彩线编手琏,比买的还精致。我要是和她那样聪明,早就考X大了。

      小虎牙护士没心情也没时间听我念叨的,因为她还要到别的病房送饭。屋子里又安静了。

      吃完饭过一阵子,小虎牙护士急匆匆地来收拾。

      “晚上有约会!”

      她朝我挤挤眼。多可爱的小姑娘。也许19,不,如果是卫校毕业说不定才17、8,我想有这样一个天真的妹妹。
      我笑。说不定她也这样想的,所以从小总拿我当女孩子教育着。

      还好我不是妹妹,而是弟弟。否则,也许现在的我跟她就是病友了。

      天完全黑了。什么也看不清。我把窗帘拉上一半,另一半留给她看。
      我顺着她的方向看,从玻璃上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身影。我打个冷战。明明只有两个人,看着玻璃却像四个人。

      自己看自己的身影也觉得陌生。想起来一句歌词:……你知道吗……最不了解的……人……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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