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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蹦跶,不是,崩塌 ...

  •   他放弃了,脱开父亲的手。没用了,没用了。他死了。
      他死了。
      之后的眼泪没有再落下,而是在眼眶中蒸干消散无踪。眼神不再柔嫩和刻意与他人保持距离的冷漠,冷酷替而代之。
      他早知道人都会死,早知道父亲会死,只是这天来得比想象的早罢了。可为什么,心窝处觉得疼呢?他起身,不觉得双膝跪得有多疼,拂拂身,走向门。
      突然,他回头,白皙的手抓住颤抖的细白棉布,遮住父亲的遗容。
      出门,张三李四二人走过来。安慰着十四岁失父的少年,十四岁,孤。
      李四说“孩子,你爸爸不怕火,让他走吧。我照看他。等明天下午,我们去你家。”阿鸢点头。李四去找护士交钱。让他们先走。
      张三矿工叫上他离开。骑自行车。
      道路上,明月高高挂起,不知道有没有星星,他不想知道星星是否陪着月亮,他只知道,他,不能陪着父亲。
      张三矿工一路安慰他,叫他别太伤心,好好学习。
      阿鸢说“我要告他。”
      张三微胖矿工沉默,夜里的凉凉习风灌来,风在笑,即使没人相信,但起码风知道,他会的,为父亲讨回公道。
      过了一会,张三矿工沧桑的声音悠然响起,两边的杂草显得凄凉。
      “告不成的。”
      他早知道告不成了,但迟早会的,有的是以后。把他送到家门口,自己去了。
      推开门,昏黄的灯光照亮客厅,,没有秋风。他看了下钟表,凌晨两点了。他应该是先睡了。
      锁上门,洗去右眼下明显的泪痕,回到卧室,打开陪秋风回家的台灯。秋风果然睡了,抓住一角被子蜷缩在床的内侧,阿鸢把被子扯出来,帮他盖好,掖得很紧,然后自己拿起课本,翻到了那篇较为崭新的一页,是朱自清先生的背影。
      阿鸢默默看着想着,一遍又一遍。回忆父亲的声音面貌,听说人死了,很容易被遗忘,那就是真的死了。只要有人记得,那不是死,是还活着。所以,阿鸢在心里说,我不会忘的。
      夜色更浓,阿鸢毫无睡意。
      他合上书,放回书架,打开书桌的最后一个抽屉,里面放着一个上锁的小匣,右手边是每个房间的钥匙,当然包括这个小匣的,他打开。是一张存折和一张银行卡,以及,秋风送他的银白小鸟项链。存折和银行卡是父亲在他升初中那年给的,存着父亲大半辈子的血汗钱,密码是他的生日。父亲笑着说万一以后出事了来不及给,还不如早早给他,阿鸢那时想,不可能。没想到父亲居然一语成谶。阿鸢把目光又投向项链,把他拿起,戴上。他现在只有秋风了。
      阿鸢拿起那把钥匙,合上匣子,上锁,带着钥匙走出房间。他想到父亲的房间看看,以前父亲不许他进,像藏着什么秘密,他知道这样做不太好,但他是他儿子对吧。
      打开父亲房门,开灯。有个小书桌和床、衣柜和一台凤凰牌自行车,桌上放着一摞纸张、一根快用完的铅笔,可是父亲并没有说过他上过学,从小也没有指导过阿鸢读书。
      他走近,每一页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字,虽然并不好看但写的很重,看得出写的时候很认真。
      他一页页看着,发现时间是从现在往前推的,于是直接反过来,从上往下看(从以前到现在的时间顺序)
      冗词赘句请跳过。别问我为什么突然给父亲加这么多情节,答,为了塑造人物形象,使人物形象更加饱满,烘托主人公的孝心善良,吸引读者阅读兴趣······真的不是为了凑字,相信我,相信我,算了,这段废话,懒得删。
      大概内容。
      阿鸢父亲上到初中一年级就家庭贫困退学,在家操持农活,照顾独自把自己抚养大的老娘,老娘死了。他到别处打工赚钱,在街上写过大字、在码头扛过货也在书店卖过书,他很喜欢在书店卖书,因为这工作虽然报酬少,但书店老板管吃管住,他就住在楼梯下的小房间里,却感到安稳宁静,还可以在闲暇时候看会书,在雨天的潮湿中,把自己的伞递给看书的陌生人,让他们第二天在还来。在从家来书店的路上,采一束野花插在书店门口书架上的书间。书店生意越来越火,甚至还吸引了外省青年读书人。
      在一个清晨,他遇到了那个文静淡雅如兰的女子紫鸢,心中泛起波漾。紫鸢到这里寻书,太宰治的人间失格。绝望黑暗的句子美如毒药。他忍住心里那阵猫抓似的酥痒,把书递给她。她买到书笑了,像薄雾里沾着露水的鲜嫩的花。离去了,长裙的飘逸却深深入了他的眼。他期待着与她相见、相识,他不敢与她相爱,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配不上。盼着盼着却还是没来,或许一开始他就不该埋下这不可实现的相思。
      夜晚九点钟,年轻的父亲正准备关上门,发现有个女人蹲在书店门口,是紫鸢,花儿哭花了脸,娇嫩欲滴。他跑去,发现她正在哭泣,外边寒风如针刺。他把她叫到书店。紫鸢哭着说,他不要我了,没人要我了,我要在这里看书,不想回家。他心疼她,同时想象着什么样的男人会让她如此伤心,如果可以,他很想揍一顿。
      父亲二话不说给她准备了自己的唯一的毛毯,把屋外的寒风暂时关在外面,而且,非常信任地回了屋,让她自己在书里冷静。第二天,阿鸢父亲比以前起得更早,可是,早没了秋鸢的身影,门被关严,心中徒剩失落。本该就不该抱有希望。
      后来她和他经常来往,他知道,那个没有眼光的男人一走了之了,剩下孤独寂寞的她。日日相处中阿鸢父亲陷入情潭,他终于说出了那句话,嫁给我。紫鸢没有回音,点了点头。她从家里逃了出来,因为她家人不同意。紫鸢随他回到他的家,也就是阿鸢和父亲的房子,自行车是他用钱买给紫鸢的。他们没有身体上的触碰,一是阿鸢父亲爱她,不想亵渎她,二是她不愿意可两个月后,紫鸢的肚子大了。是那个抛弃她的男人的。就是阿鸢。紫鸢顺利生下他,但在阿鸢六岁那年,紫鸢家里的人打电话告诉她,男人回来了,而且要娶她,说自己从未忘过她。紫鸢心动了,告诉了阿鸢父亲真相。父亲同意了。但要求留下阿鸢,紫鸢自己走了,没有回头。
      剩下的所有纸上都写着她的名字,紫鸢。所以因为是母亲的自行车,他才不碰吗,十几年走路。
      阿鸢面上保持冷静,心里却翻江蹈涌。呵,讽刺的命运,死的不是自己的父亲,是自己父亲的痛恨者,他只认这一个爹。只希望父亲没有把他当成自己的母亲紫鸢来宠,别对他那么好,可是他知道父亲早就当成紫鸢悉心照顾了。他的皮囊虽说香艳淡雅,但没有很像女人吧,父亲?
      时间无声流逝,天色渐渐明朗起来,星星逐渐与天空融为一体,暗淡,只留下洁白的月亮,照亮周围云朵,冷漠观望世间残留的黑暗,他多羡慕,起码月亮还未被黑暗吞噬。
      他整理好父亲的书桌,锁上门,回到卧室,把钥匙放回原位。又拿起来,摘下了正房门的父亲钥匙,拿出自己衣袋里的钥匙,两个钥匙贴合,用红线穿起挂到脖子上,伴着孤独的银鸟。关了台灯,踏着皎洁月光,上床,轻轻掀开秋风被子,躺下,搭在两人身上,帮他再次轻轻掖好,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恍惚间,秋风低沉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脖子上的银鸟被人拨弄,痒痒的,轻柔的过分。
      醒来已是接近中午,他叠好被子,走向客厅。秋风正认真的看着父亲丧命那日他们买的书籍,睫毛长长的,如画眉眼望向自己。说“饿了么,我做了早饭。”
      阿鸢吃了,秋风突然抱住他,轻声说,节哀顺变。
      他很感动,也伸出双手揽住他的腰,头靠在他的颈脖间,很久了,没有这么安心过。阳光照耀下,他看见另一只银鸟项链闪烁的白光。
      秋风拿出基本资料,说,这几本是买书时顺便带的,一起刷题吧。
      阿鸢说,我不了,你自己先做吧,做完我再做。他做题做上瘾了吧。他回到房间。秋风默默做题。阿鸢坐在书桌前,忧愁着以后的光芒渺茫的道路。
      父亲逝了,彻底断了经济来源,秋风母亲的钱只能供秋风一个人。向矿区讨命简直自讨苦吃,前途茫然,茫洋茫洋。开门声响起,他知道,是矿工们来了。
      他刚出去,就冷下了脸,是工头,他领着一群矿工,硬闯进来的。工头面容可憎,他无视秋风,直接抓住阿鸢的领口,恶狠狠地说,“别想要到一分钱。”然后下令让矿工们砸客厅东西。矿工们无动于衷,他又补充了一句,“不砸你们也别想要到一分钱。”
      矿工们满面愁容,慢慢的,有人开始动了,抓住桌子上的书籍准备往下砸。秋风及时抓住那人手腕,对那工头说“你这样是犯法的,总会有人治你。”
      工头满脸横肉的脸挤出整容的笑,说“那也不是你。”放下阿鸢领口,走向他,趁他不注意,把他按到地上,一只手把他压得死死的,秋风瞪他。
      阿鸢冲上去,用力推开工头。说“我本来没打算要你们的钱,谁不知道你的高贵品质,李扒皮。”
      工头非但没有耻辱之心,还乐呵呵的笑起来“算你有自知之明。哦对了,张三李四两人被打昏了,在家躺着呢,无法帮你们两个没爹娘的小畜生了。”
      秋风青筋暴起,想要冲上去,阿鸢双唇抿紧,拉住他。
      工头嚣张的踹开门走了。当天晚上,一个骑自行车的女孩来了,米黄的长裙洗到发白的外套,黑发斜编成辫子,用旧旧的红布条绑着。生得秀丽白净,举手投足都中规中矩,但看起来非常瘦小,大概一米五六的样子。自行车的前面装着用几层白布包的严严实实的陶瓷罐子。她敲开门,发现门上的锁坏了,就直接进去了,她是李四的女儿,,李四火化父亲,帮忙交了医院的钱,他记着呢。女孩被夜包围,唯一闪亮的眼睛那么动人,她说,罐子里装的是他的父亲。她还说,我要回去了。
      转身将要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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