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笼换鸟》迟行也

7、7

　　谢新寒回到家，发现他的猫宙斯正站在门口。
　　邵晚冬和他吃完火锅之后就去上班了，他一个人提着打包餐后蛋糕的盒子晃晃荡荡往家走。经过便利店的时候进去买了一盒微波炉加热的咖喱鸡肉饭，一打啤酒，两袋薯片，然后拿着这些东西回家。
　　他在路上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记得了，想来想去又到旁边的店里打包了一份洋葱圈一份蜂蜜芥末薯条。一切都很好，晚上电影之夜的东西齐备了，直到他拧开门，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没猫粮了，并且没喂猫。
　　宙斯听见他的声音就冲了出来，喵喵喵喵十分婉转地一通叫。平时那个小玩意都不知道躲在什么地方暗中观察，只有在投喂的时候才能积极展现一下自己的身体。宙斯是只奶牛猫，谢新寒觉得他起的这个名字真的是他的起名历史上的巅峰，毕竟宙斯变成过牛，而且宙斯和它一样搞了自己的姐姐。
　　谢新寒没给宙斯带东西来，这个时候只能面无表情目视前方，假装蹭他腿的家伙不存在。冰箱里还有一碟猫鱼和鸡肉做的粮，但是要先热热才能吃。谢新寒这辈子都没操过锅铲给人做饭，所有站在灶台前的经验都是从猫身上积累下来的。
　　他不是没实验过，他给齐邈做过，不过很显然，比起他以前那些小情儿来说差远了，齐邈面不改色地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谢新寒想起来这点又有点生气，他哥都没让他亲自下厨过，生在福中不知福。他气哼哼地翻出那些粮来放进微波炉，宙斯前脚扒上了他的大腿。被人包养真难，他想，什么都要仰人鼻息，讨好献媚大概是这项工作的重要考核部分。而别人就像养个猫一样，高兴了喂你一口，不高兴了把你扫地出门，凭你怎么叫唤都没得显灵。
　　谢新寒盯紧了微波炉旋转的烤盘，上面每到一个角度都会出现一圈隐约的光环。要是我不是邵家的，要是我真的只是个搞艺术的，穷得每天吃白馒头的人呢，他几乎不敢想，仿佛这个假设就让他头痛起来。
　　要是说在刚刚分手的那几天，回忆以前的甜蜜，从未想过复合是不可能的，至少谢新寒不信。但当现在他突然明白过来如果没有他的身份这层关系的话，齐邈能好好对待他不把他打出去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谢新寒觉得他被蒙在鼓里六个月，也被那种似有还无的回应侮辱了六个月的真情实感。
　　他是被宠坏了的孩子，不是个傻子，他当然也知道那些暗地里钱权和人的交易。以前尚未细想的时候感觉到的只是愤怒，但是现在，突然之间，他就对齐邈失去了兴趣，对他们的那段充满了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的六个月同居生活失去了兴趣。就像玩够了一个玩具一般，再想起来只会觉得厌烦，甚至有些微妙的恶心感。
　　我要搬走了，谢新寒想，放下仇怨立地成佛，就算齐邈狗都不如，还是给他一条退路，也放自己一条生路吧。
　　谢新寒五分钟前产生这个念头，五分钟后就已经想好了大概什么时候搬走。他这次回国还要拍个小成本青春片，还有半个多月才开机。先前拍的那个六集短剧早就完工，他现在处于事业空窗期，基本上每天都是吃了睡睡了吃。他只需要几秒钟就决定好尽快搬走，这套房子可以留着投资，或者他哥想怎么搞都行，反正他不愿意住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谢新寒全身轻松，和齐邈刚和他说分手时的感觉相差无几。羽毛和铁球下落的速度还有快有慢，他放手的速度不过是比齐邈慢了一步。不过世界那么大，一对金主和情人什么时候分手，早一天还是晚一天，他相信对地球运转一点影响都没有。
　　谢新寒高高兴兴地喂了猫，高高兴兴地躺上床裹起小被子，睡午觉前例行有点想diss齐邈，不过很快又想到他们马上就要山长水远再也不见，又高高兴兴地睡着了。
　　起来的时候已经暮色四合，谢新寒拿起手机一看竟然已经七点多。一部分的他想要就此下去继续长眠不醒，另一部分的他想要赶紧起来去吃薯片洋葱圈。两厢撕扯二十分钟，谢新寒终于在八点零一刻的时候爬了起来。
　　那不如今晚就通宵好了，他想。

　　齐邈今天回家比以前要早。
　　今天本来也没有什么聚会，加上早上的事情闹得他连加班都没心情，他就早早的下班跑路了。回到家刚好九点半，在他踏上电梯的那一刻，他无比地希望自己能见到来找事的谢新寒，至少他这个前任金主能关心一下前任情人的心理状态。
　　当他多事也罢，他也只是求个心理安慰。齐邈当了这么多年金主，这次可谓是在阴沟里翻船。举头望明月，低头掉沟渠，这次的这一跤摔得够狠，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他估计再也不能硬气地去瞪邵晚冬了，怎么说他怎么觉得自己理亏一筹。
　　要是谢新寒真的病了，他可能会为此愧疚好一阵子。
　　但是对于谢新寒来说的话…齐邈把手搭在电梯里的金属扶手上，如果当初他不知道谢新寒是华英董事长的弟弟的话，如果当初谢新寒先来闹他的话，他可能心一软就和他复合了。毕竟现在想想，有谢新寒在旁边的日子的确要稍微愉快一点。
　　齐邈就这么想着，一直到上了楼都没见谢新寒。这可和以前不太一样，齐邈犹豫着开门进屋，特地把门拧得咔咔作响，谢新寒还是没出来。
　　齐邈嘭地甩上房门，然后迅速趴在猫眼处观察谢新寒的一举一动。从刚才上楼的时候他就看见谢新寒家亮着灯，现在肯定在家，但是为什么突然就不来给他找不舒服了？想通了？不存在，齐邈自己就否决了这个可能，谢新寒记仇一流，事无巨细，按照他的标准，他还要再在这里和自己耗五百年。
　　不会是真的检查出问题了吧，齐邈眼神一暗，顺理成章地推算出了最坏的结果。他赶忙打开门就到了谢新寒家门前，先是敲了三下，没人回应，再敲三下，仍然没有人。
　　齐邈有点急了，他拿出手机打谢新寒的电话，他在门外都能听见谢新寒的铃声，但是响了三声就被按掉了。这不是什么好预兆，齐邈觉得事情要糟，对着门就喊“小寒，你来开开门，我…”
　　他话还没喊完，木门就从里面开了，谢新寒裹着被子，阴森森的看着他。
　　只是喝醉了，齐邈松了口气。
　　原本以为谢新寒不会给他开门，没想到他开了防盗门就披着被子跑了，像一个小企鹅一样，摇摇晃晃地快速移动到了沙发上。齐邈看他这个样子也不好放任他喝，只好认命地走进客厅。
　　客厅灯光昏暗，家庭影院宽大的投影幕上正播放着哈利波特。谢新寒坐在沙发上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时不时从被子下面伸出一段洁白的手臂来迅速拿走桌子上的一个洋葱圈。
　　齐邈见过他喝醉的样子，也知道他喝大了喜欢脱衣服，脱了衣服觉得冷又裹被子，现在被子底下十有八九只剩下一条小短裤。要是以前的话齐邈可能就禽兽一把了，但是现在他们的关系如此不尴不尬，齐邈只能做个免费保姆帮他捡捡满地都是的垃圾。
　　谢新寒醉得厉害，把齐邈放进来足足有五分钟了才意识到这里多了个人。谢新寒眯着眼睛看他收拾东西的背影，勉勉强强认出了他大概是谁。
　　“哥？”他迷迷糊糊地叫，带着点可爱的喃喃的鼻音。
　　齐邈被噎了一下，这辈子他最不想经历的事情就是有人把他和邵晚冬认混。但是对醉鬼没有道理可讲，他只好苍白地辩驳，“不是，我是齐邈。”
　　谢新寒又用他那个泡满了酒精的脑子想了五分钟，终于从陈年旧事里翻出了几个齐邈的影子，“啊，是你啊，要睡觉吗？”
　　显然他仍然在翻，因为过了几秒之后他突然大叫“你怎么进来的！不是分手了吗！”
　　谢新寒拿起没开的青瓜味薯片扔他的头，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还不过瘾，又哆哆嗦嗦抽了一把薯条出来，举在手里瞄准了半天，最后还是没舍得扔狗而是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齐邈觉得好笑，同时想起了那段荒唐的包养时光里谢新寒喝醉的那几次，并且感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谢新寒平时大概是普通人的十倍可爱，喝醉了是十的十次方倍，看他和看网红猫视频有异曲同工之效果，但是他比猫要闹得多。
　　谢新寒没能用薯条扔他齐邈已经很感谢上天了，他真的醉到底的时候不要说薯条，猫都敢扔，齐邈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能持续六个月还真是个奇迹。他把薯片捡起来，放在茶几上，一抬头就看见谢新寒蒙着脑袋朝他勾手指。
　　齐邈相信醉鬼造不成什么伤害，结果刚刚走近两步，坐在沙发上的谢新寒就一把抓住了他的衬衫，狠命一揉，满手的油和蜂蜜芥末酱在齐总的胸口到小腹留下了一长串痕迹。
　　齐邈：………………
　　谢新寒把脑袋蒙在被子里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了一会岔气了，就开始打嗝，打着打着又突然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继续打嗝，回环往复，不止不休。
　　齐邈被隔绝在被子外面的这个世界里十分懵逼，谢新寒可能在撑开被子的那三寸大的地方建了个小剧场，说哭就哭说笑就笑，演得不亦乐乎，外面的人只能听着他打节奏一样打嗝，并且觉得“你哭什么我的衣服都这样了我还没哭呢。”
　　齐邈听了一会，觉得实在不是他力所能及的范围，谢新寒这婴儿般的多变，估计保育师才能拯救他。而且看他的这个样子，齐邈觉得也不像是受了什么巨大打击的。
　　齐邈把垃圾收拾好了准备提走，谢新寒还在那里蒙头嗝嗝嗝嗝。齐邈于心不忍，上去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低声说道，“小寒，我走了啊，桌子上给你倒了水，你喝点就好了。”
　　谢新寒没有反应，他刚刚转身，谢新寒就突然伸出手来拽住了他的衣袖。齐邈猝不及防，被带得踉跄了一下，和谢新寒一起滚到铺了软毯得地上。
　　齐邈还没来得及起身，谢新寒就一扬手把被子蒙在了他的脸上，一股扑面而来的油炸食品味让齐邈晕头转向，“你生气了？你怎么这么小气，我哥比你好多了。”谢新寒牢牢地按紧被角，双腿夹住他的腰侧，摆出一副骑野猪的姿势来。“我现在不喜欢他了，他带我去做身体检查，但是我更不喜欢你，你还不如我哥。”
　　齐邈一口血都要喷出来，他苦心孤诣费尽力气，到头来最后还换了一句“不如邵晚冬”，气得他不到三十就要高血压，“小寒，你别闹。”他扯着如同金刚罩一样把他盖得严严实实的被子，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上位者自有的严厉。
　　谢新寒安静了一下，大概有几秒钟，齐邈都开始觉得有点窒息的时候他才终于重新开口，带着强烈的沮丧和委屈，“什么啊，”他说，“那我帮你舔干净好了。”
　　齐邈还没来得及大吼一声不，一条温热而湿润的舌头就隔着薄薄的衬衣贴上了他的小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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