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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漫步冰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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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羊云深闻声一怔,未及回首,一道浅淡的紫光于身前晃过,对面立即传来一声闷哼,紧接着那熟悉至极的颀长身姿顿现眼前,围着她缓缓踱步两圈,眼神钉子似的从头到脚将她钉了个遍,秀眉不易察觉地皱了皱,随即转身望向对面。
对面,那男子左手手臂抬于嘴角处轻拭,右手仍执扇于前,一丝微不可觉的警惕之色划过他脸颊,声音彻底冷了下来,道:“元圣君!”似乎有些震惊此人的出现,但转念一想此处是何地便也稍稍镇定下来。
公羊九点头笑道:“许久未见,云公子倒是长进不少,这阁主的位子还未坐稳杀人便杀到我灵川来了。”他虽是笑语,但喉间仿若一尾冰锥无形刺出,瞬间凝固了方圆。
公羊云深闻言心道,果然是云沐口中那兄长,云流。
云流脸上瞬间一片惨白之色,不知是因为方才公羊九那见面礼般地一击,还是他真的就这么忌惮公羊九这个人,忙肃声道:“还望赎罪,此事本我云家家事,扰到落云山实非我本意。”
公羊云深不由心想,看来是人都会有紧张的时候啊,只是家事?
怎么又扯上家事了?
与此同时,公羊九也笑道:“哦?家事?”
“嗯。”云流颔首,继续道:“此人偷习惑瞳禁术,私设幻尸林,控尸杀我胞弟云沐逃得此处,方被我制服却不想扰了元圣君您的清修。”
公羊云深心想,看来他还真是忌惮老九,只是睁眼说瞎话也不能如此肆无忌惮吧?
谁知公羊九挑起一边眉,斜眼瞟着公羊云深,漫声道:“哦,如此说来确实十恶不赦。”紧接着似是若有所思地道:“只是,既是习得惑瞳为何还能被弄到这般狼狈不堪的境地?啧啧啧,丢人,真是丢人呐...... ”
“靠,要不是你授艺不精老娘能狼狈成这样?还有脸说。”公羊云深赤艳的双瞳恶狠狠地瞪着公羊九一阵腹诽。
无奈,只能腹诽。
见公羊九如此态度,云流似乎舒了口气,面色缓和了不少,语气又渐渐恢复了那股绵柔傲慢之气,温声道:“所以,还望 ...... ”
“那云阁主打算如何处置这逃犯?”公羊九打断道。一句话问出,“逃”字咬得极重,公羊云深不由得将头一垂,心道,这是指桑骂槐呢?
“这 ...... ”云流语滞。他肯定不能说直接杀了,一来这女子实在诡异的很,他心中疑惑未解怎能草草了事;二来这事已惊动驻地仙门虚无境,怕只怕并不能就这么轻易地解决。
果然,公羊九漫声道:“惑瞳乃我虚无境所辖,何时被窃学我竟不知,此事确实不可怠慢,这人我就带走了。”他声虽散漫,但语意坚决,不做半分商量,轻飘飘地说着他的决定。
未待云流为难,说着便转身离开。
“元圣君!”云流见状竟急得向前踉跄一步,方才对战初期被惑瞳所控难免失手受挫,再加上公羊九刚出现时对他的那一击,现已内伤深重,白袍略染血迹之下显出了几分狼狈。公羊云深瞅着眼前从昨晚第一次见时就万分笃定胸有成竹,一身白袍纤尘不染的云氏掌门人,倒从未抽时间想象过也会露出如此这般之态,瞬间爽翻了天。
公羊九置若罔闻,招手催促公羊云深跟上,走出好远淡声道:“云阁主最好还是先回丈凌台去看看吧。”
那云流竟真的没有再追上来,看来虚无境在诸世家之中仍旧威望不减。至于公羊九那话何意?云流听了这话会是个什么表情?公羊云深可管不了那么多,眼下她真的是五内俱焚。
这猝不及防的一架打得真的是万分辛苦,事后回想起来当时她真没把握全身而退,能支撑公羊九口中的那么一会儿已是意料之外,是以在缀着公羊九勉强行出没多远,腹诽还没到第四句的时候,两眼一黑,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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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 怎么又是这个见鬼的地方?”公羊云深睁眼的第一句话就释放出一团浓重的白气。不禁心想,有气在,说明没死,心中一阵大喜。
“鬼不待在见鬼的地方,你还想去哪里。”虽是反问,但被这么个闲闲地声音一说,硬生生成了陈述事实的肯定句。
公羊云深一个激灵,猛地想要坐起,可吸气扑腾半晌分毫未动,仿若身体与这冰床本就一体,并不受她意识所控。
这时一个摇曳的身姿倒影在了四壁冰墙之上,如画面容苍白若雪,浅紫宽袍着身更似我见犹怜,右手手中挂着一黑色的小锦囊缓缓踱了过来。
公羊云深却是连头都无法转动,双眼直直地望着上方参差不齐的冰柱仿似一柄柄蓄势待发的利剑,直直地瞄准了洞底之人,只待一声令下。方才说话之人那语气她熟悉,但那憔悴的声音还是令她生出了些警惕,现下又无法转首确认,于是试探道:“师父?”
对方并不做声,脚步声越来越近。
公羊云深继续道:“是师父吗?”
依旧无人应答,公羊云深的心悬了起来。
突然,一个黑色的小锦囊被一只修长的指节分明的手挂着悠悠地晃荡于眼前,与此同时那声音再起,:“这是什么?”
公羊云深眯眼看了半晌,道:“脑仁疼,看不清。”
虽说并不是不识得这东西,只是方才她喊了半天问了半天都无人应答,这会儿她也不想问什么就答什么。但这脑仁疼却是真的,刚才醒来确实没有任何感觉,但不知为何一阵剧烈的心态起伏后渐渐地像是有一根针从某个角度刺进了后脑勺,抽得整个太阳穴至前额一阵似一阵的钻心疼,难道是方才试图起身用劲儿太大,扑得猛了?
公羊云深皱着眉闭上了眼睛。
只听那声音继续道:“嗯,看不清。那好,那就继续养精蓄锐等到看清为止。”说着便收起那黑色锦囊,似要离开。
“等等。”公羊云深唰地睁开眼,皱眉道,“等等,等一下!”
对方并未做声,但可以很清晰地听到停了脚步。
公羊云深深吸两口气,道:“我脑仁疼,真的真的我不骗你。”顿了顿,似乎缓了口气,弱声道:“疼得特别厉害,我觉得我是躺得时间太久了,压坏了后脑神经,我躺了多久啊?你先让我起来缓缓好不好?”
“ ...... ”半晌,那声音道:“不好。你没有神经,所以压不坏。而且你必须继续祭存在此四十九日。”
“什么?!四十九日!”仿若一个晴天霹雳。
“对。我想你过去这些年也经常来这里做净化。”那声音依旧闲闲地,但似乎又不易察觉地多了些什么东西,涩涩的。
“是,但也用不了这么久啊。”四十九日是什么概念,公羊云深单是想想都觉得两眼发晕:“而且,我以往都是静坐,现在,现在怎么回事?我浑身连脑袋都动不了,就差眼皮子都不能抬了 ...... 最,最最主要的是我的头真的好疼,我觉得一会儿就要炸你一脸脑花了,你赶紧把我放下来吧 ...... ”
“你那脑花早已焦黑一堆,你炸一个试试。若想少点疼痛那就闭嘴少说话。”顿了顿,那声音继续道:“你应该可以看得到那白气。”
公羊云深下意识想要点头,但好像没啥作用只是自己的大脑在做这个动作,遂道:“是,为什么?”
那声音不待她问完,又道:“这白气是你的灵力,所以你 ...... ”
公羊云深真的是不由自主地想要插嘴,震惊道:“什么?!”
那声音无奈叹口气,须臾,继续道:“你大约还有所不知,你现在虽然可以看得到东西也听得到声音,甚至可以开口讲话,但就是无法动弹 ...... ”
“是啊,为什么?”公羊云深再次插嘴道。
“我刚才说什么了,少说话释放灵力。”那声音虽是不耐烦的责备,但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暖意无形中缓缓涤荡。这回公羊云深没再插嘴,连个嗯字都没舍得说。
紧接着一阵踱步之声,声音再起,:“你灵力不足贸然催动禁术至走火入魔,自焚肉身,现下你魂魄的祭存体是一块玄冰石。你的魂魄本就残缺,现在更是所剩无几,所以需要完全祭存于此净化修复。你现在听声,视物,讲话耗用的都是这几日刚刚净化出来的灵力,所以省着点儿用。”
“ ...... ”如果方才有一个晴天霹雳砸下,那此刻她的感觉便真的仿若脑花迸裂。
半晌,她不知道再说什么再问什么。她无法想象自己竟是一缕没有实体的流烟,或者连烟都谈不上,真的是这声音刚才所说的鬼,自己竟然真的死了,一阵莫名的悲哀蔓延了所有知觉。
那声音仿若知道她在想什么,似是安慰,淡淡道:“放心,有我在,你不会死。”
公羊云深怔然。
有我在,你不会死。
仿佛在哪里听过,似曾相识的感觉如此清晰,这声音又如此熟悉。
紧接着便又一次没有了知觉。
再次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蔚蓝高远的天空,余光中是遥远高耸入云的冰山雪峰,一片纯净的雪域世界,熟悉得再熟悉不过得感觉,仿若隔了几个世纪再次降临,公羊云深能很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某一处正慌慌地跳动着,那种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为等着某件事发生的心情蔓延着她整个意识知觉。
“灵华 ...... ”她似是无意识地脱口道。
旁边似有若无的一缕呼吸,微微凝滞。
如此熟悉的感觉,她努力地整理着意识中的某一块若隐若现的东西,但不管如何努力仍旧是一片混乱,唯独那两三个字清晰地激荡着她不由自主地脱口重复道:“灵华 ...... 灵华兄 ...... ”
这一次醒来她的意识是混乱的,记忆中突然涌现出好多东西,太多太多,多到她无法整理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境,混乱中努力地放空,静静地盯着那湛蓝雪白的一片,仿佛从记忆起就是这么静静看过来的,理所应当的一种感觉。
“醒了。”又是一个陈述的问句。
“你来了?”几乎是无意识的一接。她很清晰的感觉到身旁的气息又是微微一滞,与此同时她也在震惊为何自己连身边是谁都不知道竟能如此娴熟自然的脱口而谈,并且感觉如此熟悉。
半晌,那声音继续道:“想去哪里,带你去散散步。”
想去哪里?她也不知道想去哪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叫什么?在何处?为何会一动都不能动?
一边寻找思绪的同时随口道:“随便哪里都可以。”
话音刚落,眼前的世界瞬间一个大转变,方才眼睛里三分之二都是湛蓝一片,现下已变成一座座蔚为壮观的皑皑雪山。除此之外整个知觉都是在不停地起伏之间,甚至可以听到呼呼而过的破风之声,虽是茫茫一片雪白,无任何参照,但她仍旧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速度,她在移动,而身旁还有熟悉的气息环绕在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