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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长歌门里的美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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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衡常去七秀,因那里有个好酒的老爷子。
这是她第一次来长歌门,虽离得近,她却不爱来,因觉得这地方太过仙气缥缈,不及丐帮的人情味浓。
她在书市附近买了壶酒,乘着小船随杜若往徽山书院。
杜衡斜倚在船上,摇晃着手里的酒抱怨:“你们长歌门的酒,没劲没劲,太没劲儿了!”
杜若坐在旁边,身子端正未动,只伸手去扯她,声音压得很低:“你起来!我们长歌门,没有这样坐的……”
“我们丐帮都是这样坐的!”杜衡一边不满地叫着,一边撑着身体坐起来,瞥了眼身边杜若端庄的坐姿,“我可不会像你那样坐!”
杜若拉着她,忧心她再躺下去,便将她的手臂揽入怀中:“你只要不再躺下便好。”
“那我靠着你。”
杜衡与杜若并排坐着,像是背上没长骨头,懒洋洋的靠在她身上。
杜若问她:“我靠上去就那样舒服?”
杜若身上香,是半日前在扬州城里杜衡才给买的香粉,萦在杜衡鼻端,尽是银子的味道。
杜衡抽抽鼻子,靠的更近了些:“你身上有我银子的味道。”
杜若满心以为她会夸自己身上柔软或是芬芳,倒是没落下芬芳,然是她银子的芬芳。若非此刻在长歌门,她势必会将身边的杜衡扔下水,由着湖水将她淹没,去了那一身铜臭再捞上来。
杜衡伸手去摸杜若的下颌,语调里带着笑意:“杜若啊,你气得这里都鼓起来了,像只小□□。”
杜若更是气得咬牙切齿,将杜衡一人扔在了书院外面,让她去看长歌门的□□。
赵宫商膝盖上横放着一架琴,手指如同羽毛初绽的雏鸟一般悠然舒展。
杜若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听着师父弹完一支曲,待师父开口才敢上前答话。
“回来了?”
“是,师父。”
赵宫商略抬了抬眼皮,目光落在杜若身上。
杜若抱着琴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双脚挪动,不着痕迹地往后蹭了蹭,她素来惧怕师父,此刻师父这一眼,更像是将她看了个通透。
赵宫商收回目光:“你师兄说你在恶人谷坐到了极道魔尊的位置?”
“是,师父。”杜若愣了愣,想起师兄曾说并未将此事告知师父,心中豁然,猜想师兄必是想让她身入江湖有一番历练,更便坐稳恶人谷中位置。“杜若此番回来长歌,也是为了将这喜事告知师父。”
“这也算不上什么荣耀之事。”赵宫商顿了一下,“但于你也是一番机缘。”
杜若垂下头,很想问师父一句那究竟什么算作荣耀,身入朝堂还是名满江湖?她将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低声道了一句“是”。
赵宫商于她的乖顺早就习以为常,信手拨了拨琴弦,问道:“你的琴艺可有进步?”
杜若放下手中的琴,坐到琴后弹了一首她从未在恶人谷中弹过的曲子,琴音动听委婉,正是同门中最盛行的曲风。
赵宫商听着她的琴,眉头越皱越紧:“你的琴音一向高寡,何以至此?”
杜若的手下微顿,但不多停留:“我想着师父会喜欢,便悉心学了。”
“有技无心,还是无用。”赵宫商手中的护甲唰地弹来,割断了杜若的琴弦,也划伤了她的手背。“你心中尽是杀伐,全无情意,强作此曲,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你不必再弹,去吧。”
杜若捂着手背,心里难过地几乎要落下泪来,脸上却还是惯常的笑:“师父教训的是。”
赵宫商重新找出一片护甲戴上,听到她的话,微微偏头,眼中的情绪被睫毛下的阴影所覆盖:“你孤身一人在外闯荡,凡事小心。”
杜若倾身去抱琴,鬓边的发丝垂落在额头之上,那是赵宫商少年时期心心念念的温暖。
宛若故人,故名为若。
赵宫商想起了二十年前从故人冰冷的怀中抱起杜若的场景,心中满是波澜,就连杜若同他告别,也没有听到。
杜若站在赵宫商的房门外,低头舔舔自己的手背便权作止血了。
她一直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会让师父如此不快,却又心生感激,若非师父,只怕自己早已随那从未见过的双亲一起去了。杜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想对着太阳伸一个大大的懒腰来为自己纾解情绪。
懒腰尚未伸完,本在怀中的琴已经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门外的声音打断了赵宫商的回忆,将他从满满的伤感中拉扯出来,化作了声如洪钟的一句:“杜若!”
杜若站在门口,料想师父是看不到她的小表情,便回头冲他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开了。
赵宫商笑着叹息,却又觉得这样的杜若最为生动可爱。
“杜衡杜衡,我回来了。”杜若蹲到杜衡身边,同她一起看着面前的小□□。
杜衡偏头去看她,见她脸上笑意盈盈,便假作没有听到那贯彻了半个长歌门的怒吼声,从水边扯了根苇叶子,在她脸上轻轻地蹭着:“你长歌门中,可有美酒?”
杜若臭不要脸,指着自己冲杜衡傻笑。
杜衡撇撇嘴,指着她的鼻尖问:“你的意思应该是你知道美酒在哪儿,对吧?”
杜若摇头,说自己才是长歌门中最美的美酒。
杜衡皱眉:“便是路边的乞儿都没有你这般的厚脸皮。”
“我不信,除非你带我去看。”杜若抱住杜衡的手臂,“你这是想带我回君山的意思吗?”
杜衡眯起眼笑了,伸出手扣住杜若的下巴,贴近去看她眼中的自己:“你不也带我回来长歌门了吗?”
杜若感觉的自己的脸在发烫,烫的像是才开的沸水,像是正午的热砂,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杜衡似是受到了她的感染,原本调笑的脸也变得严肃起来,麦色的肌肤下也升腾出了朵朵红云。
杜若强压着内心的慌张,挤出一个笑容:“杜衡啊,你脸红了。”
杜衡松开她,扭头去看面前的水,余光扫到杜若绯红的耳,忽然想起了年幼时偷喝的猴儿酒,那么动人也那么醉人。她在心里偷偷承认,杜若说的没有错,她的确是这个长歌门中最美的美酒。
杜若拿草杆戳着湖中的荷叶,低声说:“怀仁斋小亭外藏有美酒,只看你敢不敢去取。”
“有何不敢?”杜衡站起来后退几步,向着杜若冲过来将她抱在怀中腾空而起,“指路。”
杜若在她怀中屏住一口气,死死抓着她的衣襟,生怕被摔下去:“先生若骂我……”
“我替你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