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三章 困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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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传来了打更的声音。
天已蒙蒙亮了，残月在天边苟延残喘着，宫门已经起了钥，三三两两成群结队的马车停在皇宫门口，浮现在人们脸上的却是一阵不安的悸动。
靖王府离皇城只有半条街的距离，站在门口就能看到入朝的盛况，只是比起平时，这种一向安静到近乎诡异的景象更多了一份不平和和隐隐浮现出来的忧虑。
路远鸣到的时候，路灿已经去了宫中，王府门口染着火红的灯笼，一个人影在烛火下微微地晃动着。
“阿……长佩？”
路远鸣不由大吃一惊，连忙一个风中吟就飞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
这里虽说比路远鸣记忆里那个朝代开明很多，女孩子的地位却仍不好过，江湖中的女侠客还好说，婵君这样的世家闺秀却是不能轻易出府的。最重要的是，路远鸣隐约还是知道她为何在这里的。
路婵君此时正着一身轻便的黄色襦裙，细嫩白皙的脸颊被一巾粉白的面纱遮去，她手中提了一盏琉璃宫灯，上面刻的却是将军府的章子。娇艳和甜美仍在，她的身上，却是多了些挥之不去的忧郁和凄凉。
见了路远鸣，婵君眼睛一亮，忙唤道：“二哥！我听闻城中出了事情，可是真的？”
路远鸣叹了口气：“大哥竟没有拦住你吗？”
婵君脸色一白，连带着手中的宫灯也抖了一抖，在地面上留下些晃动不清的光影。
她并没有说话。
女孩子爱慕男子本是世间的正经事情，少女慕艾的事情路远鸣也看得太多，比当下女子还要夸张百倍的求爱也有的是，只是有时候，被爱慕的对象或许并不是那么合适。
路远鸣低低地开了口：“你要知道，祸害是要遗千年，如今百年尚未到，你却是怕什么呢？”
婵君猛地回过身来，怔愣地看着自家二哥，半天才拿袖子掩住了脸颊。
“二哥说谁是祸害呢！”
被妹妹这一瞪，路远鸣苦笑之余还是觉得之前对连文清那厮的态度太好了些。
这样好的妹妹，那夯货却还总是说着些什么长兄未娶于理不合的大道理，简直是可恨之极了。
“好，好，你二哥我是祸害还不成么？”路远鸣接过她手中的灯，关切道，“今日我和几个朋友约好在这里谈些事情，你若是得闲，不妨回府里安排一二，也好让我尽一尽宾主之仪。”
婵君斜了眼睛看他，没了对心上人的担忧，原本的娇气和些许的刁蛮也显露得淋漓尽致。
她哼了一声：“二哥只怕又是嫌我碍事了。”
路远鸣安抚道：“长佩自然不会碍事，只是有些事情并非女孩子家适合听的，你若是闲着，帮二哥我去城北找一个人如何？”
城北。
婵君眨了眨眼，脸上也浮现出些许红晕来，她掩唇轻笑一阵，毫不犹豫地就领了这个任务，就要去城北找路远鸣需要的那个人。
只是临走前，她还是伸手指了指路远鸣身后的角落。
路远鸣不禁微微一愣，而这份怔愣在他转身后瞬间化为哭笑不得。
一身白衣的宫九正站在那里，手上还拎了一份合芳斋的糕点。
他脸上的表情很无辜，无辜的就像是刚出生的稚子，又像是不谙世事的少年，他淡淡地笑着，并不如鲜花满楼的温和，却有着世外公子的超脱，和天潢贵胄的高贵。
路远鸣木着脸闭了闭眼睛，把刚刚可怕的联想甩到九天云外，然后他走过去，直接拿走了宫九手上的糕点。
宫九依旧笑着，道：“你不问问我怎么跟上来的？”
路远鸣吃着东西，他没有说话。
他很饿，真的很饿，他并不喜欢南王府大鱼大肉的宴席，也不想去尝试一下对方会不会有自己未曾学过的毒药，所以从昨天中午开始就几乎什么都没吃。就算是大侠中的大侠，高手中的高手，也总归是要吃饭的。
哪怕是神灵一般的西门吹雪，仙人一般的叶孤城，这举世闻名的两大剑客，也并非喝着朝露、吃着月光长大的。
宫九又道：“你不问我怎么来的，总该问问我是哪里弄的糕点。”
路远鸣咽下一个琉璃膏，嗤笑道：“你打劫了西门吹雪，却还要在他的朋友面前炫耀一番才够么？”
宫九挑了挑眉毛，从油纸包里找出一个不那么甜的也扔到了嘴里。
所以等到众人到达靖王府，看到的就是路远鸣和一个不认识的白衣公子一起吃着东西，动作高度一致。
陆小凤就算是看到了那么恶心的场景，现下也是饿得受不了了，哪管这白衣公子认不认识，上去手就伸向了油纸包。
没有拿到。
陆小凤愣了愣，不信邪似的再次伸手去拿，这次甚至用上了几分内力，但是定眼看去，
那盒糕点依旧在他手边三寸外的地方。
陆小凤不是个小偷，但是他有一个当小偷的朋友，这个朋友偏巧还相当有名堂，所以这只小鸡也多多少少学了几分他的手艺。而陆小凤这个人，本身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武林高手了。
这样一个会偷东西的江湖高手陆小凤，却在一个人手里连续两次被轻飘飘地躲过了。
而那个白衣服的人，还在慢悠悠地吃着糕点，但是即使是在吃着东西，他的神情也是极冷淡的，眼睛里满是自负而果决的味道。
这个男子，恐怕是个不下于路远鸣的高手。
“陆小鸡，你这是饿成陆小狗了吧？怎么见东西就抢啊。”路远鸣慢悠悠地说着，顺手把半盒糕点递给了花满楼，“怎么，我们金捕头没有带你去尝尝京城的特产？”
陆小凤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大人有大量不和路远鸣计较，转身就跑到花满楼旁边被好友塞了一半儿，顿时就得意洋洋起来。
不过这糕点的味道着实不错。
路远鸣稍微垫了垫肚子，先问了花满楼：“宁不知不是和你同去的吗？”
花满楼脸上依旧带着对陌生人的担忧，他轻声回答了路远鸣的话：“宁兄半路回了皇城。”
路远鸣点了点头，又指了宫九，道：“这位是太平王世子，你们叫他宫九就好。”
只有一句。
陆小凤看了看宫九，又看了看路远鸣，突然抚掌笑道：“我这段时日的运气，却是适合去赌场上大玩一场的。”
宫九挑眉，问：“怎么说？”
陆小凤笑道：“我月前刚见了一位公主，昨日又见了一位世子，今日却又见了另外一位，这运气岂不是极好的了？”
宫九依旧笑着，他问道：“你觉得那个世子和我比起来如何？”
陆小凤有些诧异，不过仍道：“我可是一介小民，可不敢妄谈你们这些天潢贵胄。”
路远鸣笑骂道：“我怎么不知道你陆小凤什么时候是这样拘泥于世俗的人了？倒是装的很像。你便直说南王府那个蠢货比不上这姓宫的混蛋不就是了？”
陆小凤也笑：“话都被你说了，我却是无话可说了。”
路远鸣于是摇了摇头，又说了一句：“你们愿意的话，倒可以称他一句九公子。这家伙武功还算是马马虎虎，你们若是日后有事，倒是可以找他帮忙。”
陆小凤仍记挂着他刚才地打趣，听了这话便笑道：“怕不是要出上万两黄金才愿意出手吧。”
路远鸣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径直将话题引了回去。
总不能说，他不要银子也不要银子，要的是陆小凤陪他玩一局非生即死的游戏吧。
路远鸣道：“你们可查到了什么？”
陆小凤突然叹了口气，上好的糕点也没了吃下去的兴致。
陆小凤道：“那本该是个不错的人。”
金九龄也叹道：“只是现在却成了一具尸体。”
路远鸣道：“他死的很惨？”
陆小凤道：“很惨，比你能想到的任何死法都惨。”
路远鸣的眼睛闪了闪。
陆小凤是个江湖人，江湖人见的死人多，惨死的人却并不如何多，所以他看向了金九龄。
六扇门的监狱里，总是不缺死在刑罚下的犯人的。
金九龄没有说话。
六扇门的刑罚再多，却也找不到这样滔天的恨意了，
然后他把那具尸体的模样全都描述了一遍。
路远鸣怔愣了一会儿，直接扔了手里没吃完的糕点。宫九却也没有生气。这样的死法，却是太过恶心了点。
花满楼不忍地蹙紧了眉毛，脸色也有些不好看，更别说是重温了一遍的陆小凤了。
路远鸣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死法，怕是血海深仇也不为过了。”
不是有着血海深仇，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呢？这世上的变态应该还是少见的。
路远鸣又看了一眼宫九，叹出了今晚的第五口气。
“花兄那边如何了？”
花满楼道：“一种很罕见的毒，据说来自海外，至今无人能解。”
路远鸣皱起眉，重复了一遍：“海外？”
花满楼道：“它叫困青。”
路远鸣道：“南海长青岛的困青？”
花满楼道：“不错。”
路远鸣道：“但是它已经销声匿迹了近二十年。”
花满楼叹道：“可惜如今它又出现了。”
陆小凤道：“而且是在这个时候。”
宫九依旧维持着那种傲慢的微笑，他慢声说道：“我听闻南海白云城主今日刚到京城。”
陆小凤忽的看向他，盯着他的眼睛，慢慢说道：“我相信叶孤城并不是这样的人。”
宫九道：“你只与他见过一次。”
陆小凤笑道：“有的人，见到一次你就会知道，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宫九道：“那你认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小凤道：“你是个世子。”
宫九道：“所有人都知道。”
陆小凤道：“你还是个高手，江湖上很少有你的对手，连路远鸣都不是。”
宫九轻轻一笑，道：“这件事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已经被我扔了去喂狗。”
陆小凤直觉这人并不是在开玩笑，不过这个时候，路远鸣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所以我们现在的线索，就是困青。”
花满楼道：“困青产于南海。”
路远鸣道：“正巧我们有一个朋友也来自南海，他也正巧就在京城。”
宫九的神情忽然冷淡下来，他冷冷道：“所以你要找叶孤城。”
路远鸣只是微笑：“所以我一定要去找叶孤城。”
宫九道：“我的势力也在海上。”
路远鸣道：“我知道。”
宫九的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他似乎相当不悦，逼问道：“我已经收了你的报酬，你却要去找别人帮忙？”
路远鸣总算知道他生气的原因了，顿时就有些哭笑不得。
难道要他直接说，你这个还被别人控制着的家伙还是先去干掉吴明小老头——这样比较好吗？
可惜如果他真的这样说，他的人头，下一秒便要落地了。
所以他只能微笑。
路远鸣柔声道：“我只是怕妨碍了你。”
宫九冷哼了一声，往路远鸣手里扔了个哨子，转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陆小凤在一边看着，莫名就有了一种自己很碍事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三章 困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