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二十二章 宫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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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城这样的地方，消息总是传得很快的。所以路远鸣在半路碰见宫九也就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宫九仍是那一身白色的装扮，上好的锦衣上连一丝褶皱都没有，黑色的发鬃一丝不乱，若是不开口，怕还会有人以为是个风流文雅的翩翩公子，或是骄傲不羁的江湖侠客。宫九已经穿了近十年的白衣，即使是晚上，也是这样的颜色，这却也是这几十年间路远鸣最想知道的一个秘密。
宫九向来是冷酷而自负的，他所认为的事情，就是是假的，也一定会变成真的，他的眼神也总是锐利得如同路远鸣手中那把吹毛立断的匕首。
这个时候，他却是脸上带着春风般和煦的微笑，连眼睛最深处的地方，也仿佛噙了最深沉的温柔和爱意。
“你来了？”
路远鸣此时并没有什么寒暄的心思，也并不为宫九这样的作态而吃惊意外。他的朋友刚刚从生死上走了一遭，不知哪里的死士公然刺杀当朝官员，还被自己另外一个朋友威胁了。
但是他知道，要是他真的对这家伙冷脸，最后后悔的一定会是他自己，所以他只能问好。
宫九嘴角含笑，柔声道：“我来了。”
路远鸣正停在一户人家的房顶上，回头看他，轻声道：“我本以为这件事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
“本以为。”宫九将这三个字念的意蕴深长，他依旧轻笑着，看着路远鸣，“那现在呢？”
路远鸣也笑，道：“现在我却并不能确定了。”
说着，他的表情便冷了下来，眼神冰冷的像是融入了数九寒冬的飞雪。。
宫九一向是个一等一的危险人物，这件事情路远鸣从出生开始就已经知道了，而认识了二十多年，他也明明白白地知晓宫九手下究竟有怎样庞大的势力。
别说是对三个官员下手，就算是十三个，三十个，也绝说不上多。
宫九却做出黯然神伤的表情，整个人从一只优雅的白鹤变成了宫妃手里那只可怜兮兮的金毛小狗。
宫九道：“我原以为你会更愿意信我一信的。”
路远鸣轻轻挑眉：“我也以为你知道一个坏人的话并不可信。”
宫九突然笑了：“我是坏人？”
路远鸣笃定道：“天下间最坏的人，难不成不是你？”
路远鸣放慢了声音：“一条毒蛇，一只狐狸，一个魔鬼。这却不是评价你的吗？”
宫九脸上笑意更胜，甚至有些惊人了。
无论是谁，见到九公子这样的表情，总是要忍不住抖上半个时辰的。
“你还忘了一句。”宫九的声音很温柔，温柔得像是百花楼中氤氲的花香。
路远鸣为自己这个可怕的联想切切实实地抖了一下，幅度很小，在宫九这样的高手眼里却大得如同一场海啸。
九公子的话诡异地停顿了一秒。
“还有人说我是用九种东西做出来的。”
路远鸣接上：“毒蛇的液、狐狸的心、北海中的冰雪、天山上的岩石、狮子的勇猛、豺狼的狠辣、骆驼的忍耐、人的聪明，再加上一条来自十八层地狱下的鬼魂。”
宫九笑了：“我倒是觉得不错。”他似乎对这样的评价相当满意，满意到想赏赐想出这句话的人十箱金子。
宫九向来不是什么大方的人。
饶是对宫九很熟悉，这些年也适应了这个世界的生活，路远鸣依旧有些心塞。
但是无论怎样心塞，路远鸣都不会让他看见到，所以他说道：“所以这件事与你无关？”
宫九脸色突然冷下来，他冷冷道：“你竟是觉得我杀不了这几个人吗？”
路远鸣道：“你当然可以，这世上还没有九公子做不了的事情。”
宫九道：“你既然知道这件事，又怎会怀疑这件事的幕后凶手是我？”
路远鸣道：“所以确实不是你。”
宫九虽然变态，还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加混蛋，但是他是个高手，高手都有自己的骄傲，若真是他做下的，他必定不会否认。
但若不是宫九，又会是谁呢？除了宫九和迟早要死的南王父子，又有谁敢把手伸向京城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呢？
路远鸣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这样棘手的事情了，上一次是在他十四岁的时候，有人来杀他的哥哥。
最后那个人和他背后的人变成了狗肚子里的一团肉酱。
狗是宫九养的。
路远鸣又道：“你来做什么？”
宫九道：“宫主去了岛上，她前些日子又找到了新的乐子。”
这句话实在是莫名，路远鸣在问他的来路，宫九却说了牛肉汤，
路远鸣道：“那沙曼呢？”
宫九道：“她正在江南的赌场上，已经赢了一条街的银子和财宝。”
路远鸣道：“所以你只是无聊。”
宫九笑道：“所以我来找你，因为我知道你从不无聊。”
路远鸣也笑：“只是你也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不无聊。”
宫九点头，很痛快地承认下来：“我一直以为这世上我不知道的事情很少。”
路远鸣道：“但是眼下就有一件。”
宫九道：“所以我来帮你。”
路远鸣道：“你来帮我？不要任何报酬？”
宫九道：“我来帮你，当然是要报酬的。”
路远鸣道：“你前天才要走了我自小随身的玉刚卯。”
宫九道：“那是你欠我的，你弄丢了我的玉佩。”
路远鸣道：“所以你这次想要我房间里那柄精铁剑。”
宫九又笑了：“不错，我要你第一次练剑用的那把‘含霜’。”
路远鸣不由无奈。有谁面对一个一直对自己随身物品锲而不舍的朋友时不会无奈呢？尤其是当你知道他这样就是为了让你无话可说的时候。就像是当初他怂恿西门吹雪刮了陆小凤的胡子一样，现在也不过是报应而已。
虽然陆小凤的胡子注定是要多灾多难的。
路远鸣道：“只有这些？”
一把含霜罢了，毕竟宫九并不会把它扔进深海，也不会扔到棺材里，再结结实实地埋上几十年。
宫九却是微微一顿，随后笑得竟有些狡黠：“只有这些。”
已经接近黎明了。
这个时候正是一天中最为黑暗的时刻，天空中不知何时升起了浓雾，细细的残月躲到了云朵身后，连带着三三两两的星星也黯然失色，整个京城中就只有最中央的皇城和几个零星的角落，以及朱门大户家门口的灯笼，依旧亮着些微的灯光。
更夫敲着锣从街道上走过，或许是接到了出了大事的消息，整个人都精神的不可思议。路远鸣远远地看见，却是直接落到了他身边。
路远鸣的轻功很好，比起名满江湖的偷王司空摘星也只稍差一筹，宫九的武功更是世间罕有，恐怕只有无名岛上的吴明小老头和远在西域的魔教教主玉罗刹能稳稳地压他一头。所以当他们落在更夫身后的时候，那人依旧没有半分反应。
“已经卯时了。”
路远鸣的声音在这深夜里轻轻地飘荡出去，如同这浓雾一般，飘飘荡荡的，不像是来自人间，更像是出自地狱。
这样的声音，一定是很吓人的。
所以那更夫就猛地摔了出去，猛到手上的锣都Duang的一下掉到了地上。
“鬼、鬼……鬼啊！！！！！”
路远鸣不由打量了一下自己和宫九的装扮，这才发现两人都穿了一身洁白胜雪的白衣，脸色还都苍白得像个死人。
他不禁苦笑。
上辈子的死人，这辈子还没死却还是像个死人。
他说道：“我和朋友刚入京城，对此地并不熟悉，小兄弟可否告诉我们这里最近的酒楼在哪里？”
更夫这才战战兢兢地站起来，朝着他们看了又看，才颤抖着指出酒楼地点：“大侠们可看好了，最近的酒楼就在临街。”
路远鸣微微一笑，慢声说道：“我要找的店，是一家很特殊的店。”
更夫似乎被他的话吸引了，忍不住问道：“您二位要找的，不知是什么样的店铺？”
路远鸣道：“这家店卖的是烤肉，但是这肉不能全熟，要带上八成的血丝，文火慢烤，再来上半斤人血，还要一个天仙一样的女孩子在一旁伺候。”
一般人听到这样的话，恐怕是要吓到人事不省，更夫却是突然站直了身体，脸上慌乱的神色也已经消失不见。
路远鸣问道：“你们可曾查到什么？”
更夫再开口，已经是和方才全然不同的冷冽气息。
更夫道：“三位大人宅邸附近没有任何可疑人物。”
路远鸣眯起眼：“一点痕迹都没有？”
更夫笃定道：“一点都没有。”
路远鸣道：“他们可曾接触过什么人？做过些什么事？”
更夫道：“三日前三位大人伴随陛下在武场观看演练，之后去了浅烟阁。”
宫九不由笑道：“浅烟阁？这三位倒是好兴致。”
浅烟阁是京中最好的青楼之一，到处都是名门之后、当宠朝官，里面的女子也一个个眼高于顶，却都是倾城的佳人，结交甚广的交际花，平常的朝官却还没有什么资格能成为她们的入幕之宾。
路远鸣警告地看他一眼，随后问道：“负责监视他们的是谁？为什么没有出现？”
更夫却沉默下来。
路远鸣已经不用问他们在哪里了，只是眼中的神色又冷了一分。
暗楼的探子们各有所长，派去监视保护朝廷命官的探子也个个都是江湖中的好手，轻功一流，武功也不算差。然而就是这样的几个人，被无声无息地解决掉了，目标仅仅是几个虽说重要却也没有重要到哪里去的人。
幕后的人，究竟想做些什么？
更夫已经走了，捡起他藏着毒药的锣打着更慢慢走远，路远鸣依旧站在那里，一声不吭地站着。
宫九突然笑道：“这就是你一手建立的暗楼。”
路远鸣只是轻轻点头。
宫九少见地实心实意赞叹道：“他的隐匿功夫着实厉害。”
路远鸣道：“只是还比不上你。”
宫九只是微笑。
少顷，他又问道：“你在我面前和这人对了暗号，却是不怕我吗？”
路远鸣冷哼一声：“你若是能把手伸了进去，我便把你的手砍了，长出来一个就再砍一次，长出来一双就再砍一双。”
宫九道：“可是你打不过我。”
这是一句真话，没有比它更真的真话了，路远鸣打不过宫九本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这样的聪明人，还有一个来自于十八层地狱的鬼魂。
但是路远鸣还是很生气，所以他决定甩掉宫九，让他继续迷路。
在京城街头迷路了一个晚上的太平王世子，会不会成为第二天京报的头条？
路远鸣很期待。
所以他瞬间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消失在暗夜里的杀手，即使是宫九，就算他有着鹰一样锐利的眼睛，怕也很难找到这样一个人。
更何况他是个路痴。
宫九站在街道里愣了愣。
只是下一刻，他就再次笑了起来。
他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小罐子，又从小罐子里放出一个小虫子。
虫子很漂亮，是冰雪一样的颜色，还微微有些透明，像是一只小小的、变了颜色的萤火虫。
这只虫子在宫九身边颤颤巍巍地飞了整整三圈，然后就跌跌撞撞地飞向了一个方向。
宫九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第二十二章 宫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