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地北双鲤鱼》夜读看剑

8、回忆里的那个人

　　“你是打算忘记她了？”
　　“嗯，总有一天要放下的吧。”双木坚定地点了点头，“人总不能活在回忆里。”
　　“也是，只要我们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会不断遇到新的人，新的事情。”
　　当时自己看浅白团子吐槽《两生花》的视频里时，正说到颜宋和秦漠重逢的时候，在浅白团子吐槽的声音之外，一个低沉的男声突然抓住了自己的耳朵：
　　“路灯下的恋人……”
　　“多像是曾经的我们……”
　　“深情拥抱亲吻……”
　　“爱得难舍又难分……”
　　“曾相爱的光阴……”
　　“全世界只有两个人……”
　　“为何一个转身……”
　　“就能变成陌路人”
　　后来，她知道，这首歌的名字，就叫《回忆里的那个人》。不得不说，这首歌是电视剧《两生花》里的唯一亮点。
　　“可是我还是有点放不下这段回忆，总害怕有一天会忘记。”
　　“如果害怕忘记，那么就写下来吧。”
　　想放下这段回忆，却又害怕忘记，人还真是一种矛盾的生物。
　　《明天你是否依然爱我》的旋律回响在自己的耳边，稿纸放在自己的面前，无数的念头就像冬夜里纷纷扬扬的雪花，缓缓地飘落在自己的心上，一点一点，累积成哀伤的样子。
　　曾经想将这些念头向其他人诉说，可当拈起一片雪花的时候，却失去了诉说的勇气。诉说出去的词句，在别人听来只是碎片，每一个碎片折射着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哀伤。
　　那就写下来吧。
　　当第一个楷字出现白色的稿纸上时，那些碎片被思路引导着，变成了一根根丝线，在稿纸上将那些哀伤串连了起来。
　　“谁都不可能跟谁在一起一辈子。人都是这样，必须要习惯失去。”第一句话，是《秒速五厘米》里的一句台词。
　　回想起来，有多少人走过了自己的生命里，有些人是擦肩而过；有些人是共同走过一程，然后微笑着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分别；有些人是走着走着，就散了。有时候，不得不说，时间真的是一种很可怕的力量，让花盛放又凋落；让叶子在四季中不知不觉地变换颜色；让动物在不知不觉中经历生老病死；让山海被填平，又生出新的山海；让大陆聚合又分离；让星云集聚又坍缩；让恒星耀眼又黯淡。人的寿命对于宇宙中漫长的时间来说，不过弹指一瞬中的一个小小截面。
　　自己的回忆，在这个截面里也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被微不足道的自己捧在手心里仔细端详着。
　　也许有人看到我这样，会发出嗤嗤的笑声，笑我这个痴人呵，沉迷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久久看不开呵，真以为自己是个如杜丽娘的有情人呵。
　　世间本无事，庸人多自扰。
　　看着上面的字逐渐增多，握着钢笔的她又开始恐慌起来。
　　我所写的，真的是我的回忆么？还是被我的框架所加工过的回忆，里面的人，开始只是一个载体，它的存在就是将当时的词句，在小说里说出来。写着写着，里面的人似乎有了自己的灵魂，与记忆里的那个“我”剥离开来，成为了一个独立的存在。回忆里的我和她说过的话，被小说里的人扭曲成另外一个样子。即使那话还是一样的，但在小说里，似乎多了其他的什么意思。
　　这样看来，我所写的回忆，已经不是原本的回忆了。那么，我所写的回忆，还有意义么？这些记忆，只是我的一面之词，很多东西都被掩藏了起来，很多东西都被框架塑造成想要的样子。
　　如果像一个历史学家一样“述而不作”，忠实客观地记录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又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终究还是不甘心，让这种平庸自扰的回忆，出现在所谓的历史上。
　　写着写着，她又停了下来，因为丝线已经断了，那些碎片散落在了角落里，黯淡无光那根丝线，应该就是所谓的文脉吧，它可以将文字连缀起来，行使着铺垫流转的功能，隔断之后，那些词句，似乎只是单纯的字的堆砌。
　　突然有些明白，为何持续写作是一件痛苦的事。每个人都很容易在面对此情此景，文兴大发，脑中文思泉涌，刹那间，一个句子或者一段话像流星般划过天际，有些流星还带着蓝色的或者红色的长长尾迹，在短短的几秒内亮过了半边天空。
　　刹那之后，万籁俱寂。
　　有些流星也许会化作陨石，在心里留下痕迹，更多的却是消散在可知，不可知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