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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暗流 ...

  •   四
      贺远荆同方某家在集市逛了半日便回府上处理事务了。尚容度与方家正商议婚礼事宜,贺远荆处理完手头的事情后竟是有些无所事事,倒也落了个清闲,却不想就这么空手不做事,便打算去巡视一番产业再商量今后的事。
      他哼着轻快的小曲,对来来往往的人群报以微笑。

      “义渠,最近钱庄进账和放贷收成怎么样。”
      贺远荆先去了坐落在京城一角的天下第一钱庄,尚庄的总部。
      三年前,贺远荆接下了尚容度交予他的担子——钱庄,商队,和大大小小的酒肆商铺。那时他俩刚结拜,尚容度此举亦是再次坦明自己从来都不加掩饰的信任。
      贺远荆当时并未多话,只是潜心经营。一年后,交到他手中残破败落的尚庄便赫然又矗立于全国经济龙头的位子上,这一立便又是两年过去。
      此刻他正微笑地看着钱庄门上那块漂亮的烫金牌匾,恍惚间原来已经过去三年了啊。
      “……进出帐一切正常,账簿都是我亲自看过的,错不了。你就放心吧。”
      耳边传来南义渠沉静有力的声音。贺远荆微微移开视线定了定神,拍了拍南义渠的肩膀笑着说:“实在辛苦你了。明日我要去巡看一圈尚家的铺子……”
      “我陪你去。”
      南义渠轻轻地移开贺远荆不经意还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表情淡然而随意地接着说:“商队新开辟的点已经修整过了。我已让人备了马,后天可以启程去巡看。”
      贺远荆有些愣愣地听南义渠把日程一件一件提上来。恍然觉得,自己似乎自从谈婚论嫁至今,已经很有些疏于管理事务了。他叹了口气,念及南义渠竟一直默默地替自己照看好一些却不发一语,只得又干巴巴地道谢。
      蠢死了。看着南义渠眸中划过的零星失落,贺远荆不由得暗骂自己。深吸了口气,他突然拉着南义渠说:“走,陪爷下馆子去!”

      南义渠和贺远荆自酒馆出来,已有些微醺了。贺远荆喝醉后很安静,只是观其眼神却是迷茫似水边雾气。贺远荆执意要自己独身慢慢走回去,拗不过他,且正值要事在身,南义渠便只好先行离开前往尚府,让自己的随行侍卫留下看着一步一晃慢慢走着的贺远荆。
      夜色中的京城已是张灯结彩,瓦肆市集琳琅满目地攒聚着,好不热闹。南义渠望着尚府的方向,与身侧的繁华夜景匆匆擦身而过。那个人还在身后,他想。
      南义渠是五年前认识贺远荆的。
      那时尚容度狼狈地回到京城,想要独身撑起尚家。他与尚容度是幼时玩伴,且南家本也受过尚家的庇护与恩惠,虽说为自保而选择隐而不出,不过到底还是顾及情谊,南义渠选择暗中襄助。
      然后,尚容度便将贺远荆交予了他。
      “义渠,你不必操心我的事儿,只是我仍有一事,只能拜托你做。”
      “你讲。”
      贺远荆被尚容度从里屋叫了出来。那时贺远荆眉目尚未长开,青涩坚忍,见了南义渠那张似乎从未有过表情变化的淡漠脸庞,竟开怀一笑,眼瞳中尽是诚挚与信赖:“您好,我是侃哥儿,少爷给我另取了个名字,叫贺远荆。”
      贺远荆。他默默咀嚼着这个名字,点点头,说:“今后我带你熟悉商道上的事务。随我来吧。”
      “好,我叫你南大哥吧?”
      “不必。叫我义渠就好。”当时的南义渠背对着贺远荆说道,脑海中全是贺远荆温热而令人动容的笑颜。
      那笑颜清晰如昨。
      南义渠晃了晃脑袋回神,尚府已在眼前。他向门口小厮点头致意,对方快步上前,领着他往尚容度所在的书房行去。
      尚容度午间便送走了方家的人,正在处理一些尚府的内务,见是南义渠来了,不由得微微一笑,指着自己书桌对面的宽大椅子:“先坐会儿,我马上就忙完。”
      “跟白家的事情定了吗。白家与你尚家是世交,且是有权势的皇亲国戚,你…”
      南义渠并未就坐,却是淡淡地吐出这样一番话来。尚容度在纸上游走的笔端微顿了一下,复又继续批改了下去。
      二人相对无语。尚容度从容地落下最后一笔,把纸张小心地晾在一边,南义渠看见了那纸鲜红的颜色,情不自禁地问:“聘书?难道不应该贺远荆亲笔吗?”
      “是聘书没错儿,”尚容度起身走到南义渠边上,微笑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不是远荆的,是我的。”
      “你…你同意联姻?” 南义渠平淡无波的音调终于变了些,掺了愕然与不解:“你不是那种会因为家族事业搭上自己后半生的人。”
      尚容度的眸光落在夜色深沉地庭院里,仿佛在细致地勾勒花草的形状,又仿佛不经意地回答道:“我当然不会。”
      屋子里有一瞬间的极静。南义渠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倘若你想做,便做吧。”
      尚容度还是看着窗外,轻轻地说:“相信我,没事儿的。”
      “嗯。”
      “我已命人收拾好你的房间了,你就先住这儿吧。想你或许会跟远荆处理周边事物,不如这段时间先留在京城,大婚后再回去。”
      “好。”
      南义渠向尚容度点点头,便径自出了书房。
      房门关上的声音渐渐散去。尚容度的表情也随之隐去,坐回书案边,提起毛笔,写了一句简短的话。
      “最近派人跟着贺远荆。”

      “阿嚏!”
      贺远荆猛的打了个喷嚏。街上人已经很少了,风的温度也很快降了下来,而自己却不知道走到哪个犄角旮旯了。
      空气中氤氲着湿润的水汽,带着水草的腥味。贺远荆迷迷糊糊中仿佛恢复了一点神智,这是走到江边来了。
      我怎么会在这儿?
      不断消化的酒精烧掉了他的记性,远处一道朦朦胧胧的身影映在他的眼底,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是谁,可看清了却怎么也想不起那人的名字。
      那个人嘴角带笑,向他伸出手来。
      是…少爷吗?是尚容度?
      他盯着那只手,纤细,白皙,指尖圆润漂亮。尚容度的手是这样的吗?
      贺远荆想不起来,同时也放弃了思索,他上前几步,握住了那只手。触感柔软。他放松身体靠在那人肩膀上,陷入了沉睡。

      第二日,南义渠自尚府拜别,准备安排接下来几天的事物。途径一家茶馆,人声鼎沸间只见一个年轻的说书人正兴致勃勃地讲着故事。南义渠也不知怎的,突然起了一丝莫名的兴致,便亦步亦趋地走近了那茶馆。
      不听倒好,听了却是令人讶异。
      南义渠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那说书的竟是在编排贺远荆的花边趣事。其中不乏当今权贵和世族,都掺和在了不堪入目的情节里。
      南义渠并未多话,只是悄无声息地退至街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打了个呼哨。一个黑影落下来,落地轻盈无声,竟是身怀绝顶武功。南义渠看了黑影一眼,问道:“是你?”
      “你把贺管家跟丢了?”
      黑影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南义渠以为她护送贺远荆到尚府后便直接回来了,便也没有多问,只是又淡淡地吩咐道:“去查,这个人散布这些故事的目的。实在不行…”
      黑影颔首,一丝冷冽在眼瞳中闪过。
      “去吧。”
      黑影微微欠身,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如其没有一丝一毫动静地出现。

      与此同时,茶馆内一幕刚完。那年轻的说书人向众人拱了拱手,道声“且听下回分解”,便逍遥自在地进了后台。
      说书人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凉透的茶水,刚想收工回家,却觉得颈后微微一凉。不安和恐惧猛的窜上他的心口。
      那是极其锋锐的冷兵器的触感。
      他蓦地僵住,一动都不敢动,却只听身后传来与冰冷触感完全不符的戏谑声音:“迫不及待了,想要篡改故事剧本吗?”
      说书人大气都不敢出,却也压根没听懂对方的话语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强壮镇定地回应:“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你我都清楚,这个故事是什么样。而故事的结局是注定的,这可改变不得,小兄弟。”
      那人依旧没有撤手,却是如同呢喃一般凑到他耳边轻声地说:“再等等,这个故事我想了很久呢,我可不想别人去破坏它,说书的也不行。”
      说书人闻言,突然怪异地大笑一声,锋锐的刃口因为他突然过激的举动划伤了他的脖子。他的声音仿佛突然变调一般诡异而嘶哑,大声地问道:“你果然是贺远荆派来的吧!告诉你小爷我不怕——”
      “你错了。”那个声音仿佛一声悠长的叹息,“或者,你暂且这么认为着吧。”
      那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亦或是决定了什么一般,桀桀地笑了起来,饶有趣味。
      “欢迎你也进入我的剧本,说书的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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