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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不合时宜的新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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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娘来到湍流城堡的时候正好是凛冬十一月。这是个符合她出身的季节,然而却不是一个适合结婚的季节。
“勒冯娜·戈□□蒂亚。”当她被问及姓名时,她这样答道。“一个不合适的名字。”
克里什米特故作镇静地切着盘子里的牛扒。他城堡里的厨子手艺十分不错,可是在这样的一个状况下,无论是怎样的珍馐美味都会变得像白蜡一样难以下咽。
这一切都是拜桌子那头的那个女人所赐。克里什米特尴尬地想道。他知道不该用“那个女人”来称呼自己的未婚妻,可是面对这样冷若冰霜不解风情的女人,他如何爱得起来?更何况这是场政治联姻,半年以前他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物。
克里什米特对于北地的文化并不是特别了解,但是关于“勒冯娜”这个名字的涵义他还是明白的。
阳光的,温暖且有智慧的女人。
有没有智慧这点还不好说,但是其他两点跟她完全挨不上边。正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这是一个不合适的名字。
他们见面以来一起吃的第一顿晚餐就如此尴尬了,未来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克里什米特在心里暗暗叫苦,他已经在考虑自己以后要不要躲在书房里吃饭了。若不是为了能够以最小的代价和北地签下贸易合约,他是不可能把自己的第一次婚姻花在素不相识的女人身上的。
现在连脸都没看着。克里什米特几乎是有声地叹了一口气。听说这是北地的习俗,在正式结婚之前,新娘面见新郎时必须戴着面纱才行,就算是在吃饭时也不能摘下来。克里什米特瞄了一眼勒冯娜,银白色的薄纱遮住了她面部的三分之二,只看到一张涂着水红色口红的嘴在一张一合,细嚼慢咽着。
越是不给看就越是想看,他对勒冯娜面貌的好奇心从见到她开始就未曾消失过。如果是个大美人的话,先娶过来对自己也不亏啊。克里什米特忽然想到。
东地的冬天不比北地寒冷,偶尔还是会有这样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克里什米特放下手里的文件向窗外看去,不禁想起了那一天勒冯娜的陪嫁队伍抵达城堡时的情形。
也是这样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穿着礼服站在雪地里,顺手打了个哈欠。哪有陪嫁队伍是在半夜抵达的。他暗暗腹诽道。如果是哪个城镇的使者的话,早就被他打发回去了。然而这次的来者可是北地冰瀑城的大小姐,如果礼数做的不周全的话,这次联姻恐怕就落空了,耗费了他无数心血的贸易系统估计也会倒退到十年前的水平。经过一番衡量,他知道不管自己有多困有多冷都得站在这里等着。
托这场大雪的福,克里什米特对勒冯娜的印象在还未见面之前便已经降了十分。
好在他没等太久,马蹄声便已渐渐近了。很快空中的大雪团子凝结成了好几只奇妙生物的样子,以一种很快的速度向着城堡前进。数秒以后克里什米特才反应过来,那并不是大雪结成的生物,而是从风雪中渐渐现身,通体银白色的数辆马车。
为了展现自己对新娘的热情,克里什米特迈开僵硬的腿,走过去给她打开了马车的车门。
一只带着银白色手套的手从马车里伸了出来,紧接着是一只踏在雪地上的银白色高跟靴子。镶嵌着水晶的白色裙摆从踏板上滑落下来,一直拖到了雪地上。克里什米特怕她走下来的时候踩到裙摆摔倒,不得不走过去替她把裙摆牵起来。
“抱歉。”如冰雪般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克里什米特愣了一下。这声音可以说是非常悦耳,然而却冷得彻骨。
一个瘦高身材的女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头上顶着白色皮毛的帽子,还垂下了一层银纱遮住了她面部的上半部分。身上穿着白色绒面的高领窄袖齐胸长裙,镶嵌着水晶的裙摆一角还被克里什米特捏在手里。
“抱歉这么晚还让城主大人在这风雪中等我。这份诚意让我实在感动。”她行了一礼,浅金的头发被风雪扬起,像是将雪花串在一起的,上好的金线一般。
“……没有关系。”克里什米特努力将视线从她的头发上转移回来。“快进屋里吧。你的东西我会派人打理好的。”
“有劳您了。”
那个下雪的晚上,初次见到勒冯娜时,克里什米特的心弦是被拨动了的。但那根弦也只是动了一下便没了后续。克里什米特本来还幻想着能和这个异域女子奏出什么爱情之歌,现在想想这女人带来的也只有凛冬的寒风呼啸。每当他有意调情时,勒冯娜总是一本正经的拒绝他,或者摆出一副困惑的样子,让他左右为难。
那几缕金发带来的热情已经消耗殆尽了。克里什米特现在看见勒冯娜就心累,一想到下周的婚礼上他还要摆出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对着她,克里什米特不禁感到一阵焦虑。
连他的两个亲信,约书亚和乔那,都注意到了他情绪上的不对劲。不知是出于关心还是幸灾乐祸的心理,这两个家伙给他抛出了一连串增强他和勒冯娜感情的点子。
在这么多馊主意之间,克里什米特发现有一个办法似乎还算可行。
“城主大人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勒冯娜问道。
“带你去湍流城里转转。去看看我的城市,还有我的山林。你以后就会成为这里的新主人,有些东西最好提前了解一下。”克里什米特答道。他这次出门没带一个护卫或者随从,只是牵了两匹马便带着勒冯娜去了满是普通民众的大街上。当然,两人都是粗衣布服的打扮。出乎他的意料,这位大小姐马还骑得不错。她穿着裙子侧坐在马鞍上,没有丝毫的慌张,牵着缰绳落后他半个马身。懂规矩而且省心这两点倒是让他比较满意。
勒冯娜轻轻答应了一声,勒了下缰绳跟了上去。
“要我说,现在可不是观光的好时机。”克里什米特带着她来到了城郊的古城墙附近,“在夏天这里有着整个东地最大的祭典和集市,可是到了冬天就成了这样一副无趣的景象。”
“那届时还要请城主带着我来参观一下。”勒冯娜回答道。
克里什米特无趣地转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在家里说话也是这样的吗?”
“什么意思?”她不解。
“你就要成为我的妻子了,我希望你能够放松点,和像家人说话一样跟我聊聊天。”
“我怕这事说出来让城主笑话了,但是既然您介意,我也不得不解释一下。”她说道。
“什么?”
“在家里,我和我父亲便是如此交流的了。是不是很奇怪?我明明是他的女儿,却要被要求用敬语,用书面语和他对话。戈□□蒂亚大人……我父亲说这才是合乎礼节的说话方式。”
“这样确实能做到礼数周全,”克里什米特说道,“但是我不喜欢,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我知道了。”勒冯娜的语气间带着明显的惊讶。
“那就好。”克里什米特的表情缓和下来,翻身下马。“走吧,我带你去古城墙上看看,那里能看到最符合湍流城之名的景色。”
“是东地银币上印的流水图案的来源吧?”勒冯娜下马跟在他身后问道。
克里什米特回头说道:“……你果然是我见过的最无趣的女人。”
湍流城的古城墙只剩下了一些残垣断壁,不过却更能体现出冬日的萧瑟风情。两人踏着残缺的石质楼梯走上了瞭望台的最高处。石缝之间被枯萎的干草挤满了,灰白色的积雪被风吹到了同一个角落里变成了高高的一堆。
“这个地方和北地……我的家乡很像。”勒冯娜说道。“不过那地方一年四季都差不多是如此的。”
克里什米特心想还真是一方水土一方人,估计只有四季都是寒冬的地方乃能养出像勒冯娜这样没意思的人。
“我这里可比北地有趣得多。”克里什米特说着,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江面。
勒冯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便看到在这一片枯木烂石的不远处有一处尚未被冰封的江流。水流之急她前所未见,三河相汇,湍急的江水在江面上形成大大小小的漩涡,在礁石的影响下水流的方向也是千回百转,激起无数水花。仿佛像是有万匹战马奔腾而去,气流被撞得七零八落,小小的气旋从左转到右直到消失为止。那三条河的河水颜色还各不相同,汇流到一起,变成了一副奇异扭曲的抽象画。
“欢迎来到湍流城,勒冯娜。”克里什米特扭头看着她说道。
勒冯娜微微皱了下眉,道:“这样不是很符合……”
“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我就要成为夫妻了,提前习惯习惯有什么不好?你也是,别继续叫我‘城主大人’了,直接叫名字就行。”
“是。”勒冯娜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一言不发地继续望着远方。克里什米特觉得自己有点下不来台。
他再次感受到了尴尬的气氛。以前他还是个纨绔子弟的时候常带姑娘来这里约会,按照那时候的经验来说,现在早就是浓情蜜意一片火热了,然而现在这里的气氛还是如同十二月的雪天一般寒冷沉静。难道是自己最近一直在忙公务都把泡妹技术给忙忘了吗?
不过面对着勒冯娜这种冰做的姑娘,情圣恐怕都得举手投降。她的冰不是那种给人带来寒意的冰,而是无感情无温度的那种冰凉。有时候克里什米特甚至都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有血有肉的人类。
本来这次带她出来,就是想增进两个人的情感交流的。既然她无意,那他也不必继续做无谓的努力了。
“我们回去吧,我一会儿还有事,不能在这里担搁太久。”克里什米特说道。他忍住直接掉头走人的冲动,等勒冯娜给了自己回应以后,才带着她走下了瞭望台。
勒冯娜偷偷瞄了一眼克里什米特冷淡的表情,这才放下心来,扯了扯缰绳,跟着他向着城堡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