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缘君》以一之名

3、第二章

　　太原府北，五台山下，十七年后。

　　这五台山，自古便是佛教名山，往日里烧香信徒，游客如梭。康熙年间，就连西藏的喇嘛教也搬上了五台山。山脚下的五台县，原本是个小县，但是当地的居民对这人来客往却早已习以为常。何况当今康熙帝，每年都要上一趟五台山呢。

　　四月初四，便是文殊菩萨诞辰，对这五台山上的大小寺庙来说，自然是比天还要大的事儿。连皇帝都搬下圣旨，派了当今王爷多铎，前来替朕祭天。这小小的五台县，大街上更是挤得人满为患，大小客栈早已高挂免客牌了，只怕是后舍柴房都已挤满了人咯。

　　酒楼里，一位老郎中，年已半百，头发灰白，三缕青须，一副仙风道骨模样，倒也惹人瞩目。身旁跟着个白面公子，个子不高，眉清目秀，略带点脂粉气，倒似现在奶油小生。这两人，倚栏饮酒，倒也悠闲自在。

　　老郎中又饮一杯道，“都是你贪玩误事，原本在太原治完病，就打道回江南了，偏偏绕这段远路，来到这里下凑热闹。”

　　那小生微微一笑，道“陆伯伯，太原离着五台山，又不远。何况你都不远万里来这里治病了，我们来这五台山逛一圈，还能耽误多少时间呢。”

　　“为医者，悬壶济世，治病救人，莫说山高路远，便是阎罗王有病，也得去医，你呀，就是没有这份医者心肠。。。 。。。”

　　“好啦，我们陆伯伯最有菩萨心肠了，所以我也来拜拜菩萨，保佑我早日也有个慈悲心肠。”说着给老者又斟了一碗酒。

　　“是啊，这次听说多铎王爷也来了，不知你的。。。 。。。”

　　“当年她抛下我们父女，嫁给了王爷，近日便是相见，我也定然不认这个妈妈。。。”少年说的入神，可以转头又道“陆伯伯你看，那个胖和尚都没有眉毛阿，好好笑啊，真是笑撒额栽。。。”

　　老者回头一看，放下了手中的酒，皱着眉头道，“月茹，我们去看看。”

　　匆匆结了帐，便下楼尾随而去了。

　　大街上本就熙来攘往，跟着一个人走，一点也不会被察觉。可是奇怪的是，这胖和尚所过之处，有的小贩丢下摊子收起了生意，匆匆走开了。有的茶摊的客人，吃了一半的茶，也不喝了，站起身来，匆匆离去。

　　月茹在老者身边耳语道“陆伯伯不是平时最怕我好管闲事，惹是生非，怎么今日自己却管起闲事来了。”

　　“月茹，你看，这个大和尚，江湖人称无眉和尚，乃是当今天地会的四当家”

　　“天地当家，十四红花。原来这个大和尚这么有来头啊。”

　　“你可看见那边原本算卦的相士，他便是天地会的二当家燃尘道长。今日原本天南地北的各个当家，齐聚于此，想必要有大事发生。”

　　“哈，怎么天地会的十四朵花，都是和尚道士这么奇怪的呀。。。天地会天父地母，莫非，与今日多铎有关！”

　　“所以咱要跟去瞧瞧，天地会都是反清义士，治病救人固然重要，可是民族大义，我们自然都要舍生取义的，月茹，你记下了么”

　　“但是倘若，要你治病的人，既要你医治，又是个大汉奸，那又改如何？”

　　“自然先将他救活，以行医道。然后再将他杀死，替天行道。前面就是棕树坡了，我还不想和天地会的人照面，我们先从这儿绕小路过去埋伏，见机行事。”

　　“先救活，再杀死，你们大人，就是这么矛盾。。。”月茹喃喃道，说着跟着老者去了。

　　原来这老郎中，姓陆名璇。乃是江湖上著名的国手名医。侠骨仁心，以轻功，暗器，太极剑法，三绝江湖。

　　陆老先生和月茹飞身偎在一棵棕树上，居高望去，灌木林里隐隐还伏有人影。两人凝神静候，月茹也知事关重大，不敢再胡闹了。

　　半个时辰，将将过去，只见前面林子一对骑兵，开道而过，紧接着百余人的步兵队伍，护着一鼎暖轿，簇拥而来。月茹一个走神，没看清楚怎么会事，但见一个百来斤重的大铁锤飞砸向轿子。仪仗队的人纷纷惊呼，眼看大铁锤要连人带轿，砸个稀烂。轿中人推开轿顶，一招白鹭飞天，从轿里飞了出来。好俊的功夫！

　　轿中人刚一落地，树上的月茹大吃一惊，“啊”的一声，叫出了口。

　　说时迟，那时快，伏在灌木里的众家天地会好汉，一拥而出，为首的便是那个胖和尚无眉。手舞一条黑铁禅杖，舞者三十六路伏魔杖法，冲入人堆，直奔轿中人来。其余众将也与亲兵护卫战成一团。

　　再看那轿中人，三十来岁的模样，云鬓高束，柳眉弯弯，明眸含杏。粉腮淡妆，红唇微翘。便说是洛神下凡，也不为过。见那大和尚蛮横冲来，这个妇人也不慌张。摆开架势，见招拆招，大和尚走的是一派外家硬底子功夫，而那妇人，使得都是小巧轻盈的功夫，而且拳路不一，不似一家拳术。那妇人被逼得步步后退，显然处了劣势，她突然双拳化掌，一手推开禅杖，一手向胖和尚心口抓去，正是那招推星揽月。和尚见招式如此精妙，一时走神，不料项中一串佛珠已被夺去。大怒之下，挺杖而上。妇人刚才仗着招式上的奥妙，占了便宜，可是现在硬碰硬过起招来，却又落了下风。苦苦支撑。突然，身旁一渔翁打扮得黄脸汉子，砍翻一个清兵。瞅着那妇人背心，甩出三支甩手箭。那妇人光对敌无眉和尚已是手忙脚乱，哪里顾得极背后三支暗器。眼看已来不及躲闪，突然，三枚金针，横空飞出，带着内劲。那金针乃是细小之物，难以将飞箭击落。可是针凝内力，将三支飞箭，打偏了原来的轨道，从那妇人身旁飞过。真乃凶险万分。

　　这是，一个中年汉子一手提剑，一手握伞，跳出战圈，接过那妇人，与这胖和尚战了个不分高下。之前的大队骑兵，也已赶回。骑兵的加入，使得战斗的局面，立刻发生了偏转。眼看黑压压的大队官兵也从小路的一头赶来。

　　树上的陆老先生，对月茹一使眼色，“出手”。两人入白鹤展翅，凭虚御风，飞身而下，一边杀退清兵，一边高喊“路两头都有清兵后援，众家兄弟随我往灌树林里退去。”

　　天地会的好汉，边打边退，退到了树林深处。

　　沧浪剑客冷世卫下令众将士“小心林中埋伏，不要追赶，保护夫人要紧，速速离开此地”

　　一场大战，总算过去。

　　林中众位好汉，见清兵不再追来，便就地包扎起了伤口，修养一会。无眉和尚向着陆老先生抱一抱拳，说道，“刚才多谢老先生相助，指了一条明路，助我众家兄弟脱了险境，还不知老先生高姓大名？”

　　“老朽陆璇，真好路经此地，能遇上各位天地会的好汉真是幸会。”

　　“哎呀，原来是医国圣手，三绝江湖的陆老英雄啊，久仰久仰”

　　说的都是客套话，哪有从树上路经此地的。。。

　　那黄脸汉子，一手捂着要上的伤，一边愤愤道“这位公子既然出手相助，又为何打落在下的暗器。”

　　大和尚连忙道“这位是我们天地会山西分舵的副香主温人杰。”

　　月茹不依不挠，说“我看你果然是个‘瘟人”了，人家无眉大师，与人过招何须你从旁插手，看不起大师不成？对一个妇人，还要背后偷袭，突放冷箭，还是我们天地会的英雄所为吗？我是怕传出去，坏了天地会的名声，说什么瘟人香烛，背后偷袭一妇道人家。”

　　温人杰被说得哑口无言，羞愧满面。

　　“月茹，不许胡言！”陆老先生喝道。

　　胖和尚连忙上来说道“陆老英雄，既已来此，不如和我们同去分舵，我们总舵主，也仰慕陆老先生多时啊！”

　　“哦，陈总舵主也在山西，那老朽也是要去拜会一下的咯，呵呵，人称不识英雄陈亦飞，人生在世也枉费。”

　　“呵呵，陆老英雄客气了，请。”

　　于是，一行人出了宗树林，向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