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番外之竹芳玉冷》天玑宿语

61、玉华殇（六）

　　（六十）玉华殇（六）
　　萧景睿回过头来。凭着竹屋内微弱的光，依稀可见，他眼窝深陷，颧骨突出，曾经晶莹白皙，如玉般光泽盈盈的脸庞，此刻一片灰白，好似年久失修的老屋中泥墙的颜色，白则白矣，却是光华皆失。
　　在看到竹惜的那一刹那，萧景睿惨淡的眸光中跳动了一丝丝暗弱的火焰，不过只一瞬，便再也不复存在，就好像燃烧后剩余的余灰，拼命挣扎，却仍是逃不过热情散尽的命运。
　　“竹惜姑娘，这里环境阴暗，我又有伤在身，怕是不能妥善招待你了，你若是没什么事，就快回去吧。”萧景睿的语气如死水一般平静，便是面对这让他倾心相恋的女子，也再也提不起过去的炽热与至纯。
　　“景睿......”言豫津上前一步，有些着急。他知道，就算景睿在怎么伤心，竹惜的话，他一定是肯听的。怕就怕，如今景睿这冷淡的态度，真的人惹恼了竹惜，人家一个闪身就走了，景睿却还是日思夜想，不肯忘。
　　“豫津，你先出去吧，我，有话要对景睿单独说。”竹惜没有回头，可是从她的背影中，言豫津莫名地感觉出一种决绝，甚至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
　　“出去吧，”竹惜转过头，一脸波澜不惊，与平时那个灵动的她相比，好像多了几分冷静。
　　言豫津有些不安。今日的景睿与竹惜，似乎与他认知里的两个人都不太一样，此情此景下，这二人的反应，都有些太过冷漠了。
　　“放心吧，”竹惜似乎看出了言豫津的不安，抚慰似的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温和地朝他弯了弯嘴角。
　　“有些话，我必须单独要和景睿说个明白。”
　　言豫津看了看萧景睿，心中无奈至极。此刻的他好像已经丧失了五感六识，想不想听竹惜说话，想不想自己留下来陪他，他都是没有一点点的反应。良久，言豫津咬了咬牙，还是自己做出了决定。
　　“好吧，我就在院外，你们两个好好聊，有事就叫我。”
　　竹惜眼见着言豫津出了院门，轻手轻脚地带上了门口的竹篱。
　　“萧公子，江左盟行事不义，不敢斗胆请公子原谅，只求公子能收我一拜，略表歉意。”
　　竹惜走到萧景睿面前，撩起水蓝色裙角，直直地，跪在了萧景睿面前。俯首行敬上大礼，这是晚辈对长辈方才有的礼数。
　　“竹惜姑娘不可。”纵使心中再有怨恨，可景睿终究还是那个心地温厚的翩翩少年，更何况，他心里也明白，竹惜虽是当时女中英豪，可在这权力与欲望交织的漩涡中，也是身不由己。
　　“姑娘快快请起，不要折煞了景睿。”
　　刚刚离得远，竹惜只凭着一星半点的感觉看出萧景睿的灰白，如今近身相接，只看见萧景睿仍是一身天水碧长衫，整洁干净如旧，只是领口处微微有些凌乱，可以隐约看见包扎伤口的绷带。
　　萧景睿伸手扶起竹惜，肌肤相触，二人心中都是一阵心酸。曾经丰神俊朗的萧景睿，短短几日，竟已瘦的有些皮包骨头；而竹惜，景睿犹记初见时她是那般傲然而灵动，隐隐透着杀伐决断的大将之风，可是现在，手臂腰肢皆是盈盈不堪一握，半边面具，也遮不住她的心力交瘁。
　　这便是你想要的生活吗？萧景睿暗自询问，他心底里有些疑惑，尽管这些疑惑有些太过匪夷所思。
　　“景睿，苏哥哥也是身不由己，他跟你的相交，也真的是赤胆忠心。只不过这件事，关乎他全盘大计，哪怕是付出他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所以......”
　　话说到一般，竹惜哽住。这些理由终归是太过牵强，凭什么他梅长苏的呕心沥血，就一定要牺牲掉萧景睿的毕生幸福？易地而处，当年的谢玉和夏江，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与悬镜司的大计，而她，和整个赤焰军，又岂能说原谅就原谅？
　　“我知道，我不怪苏兄。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以我的身份和资质，其实根本够不上跟苏兄做朋友......”
　　“景睿......”
　　萧景睿轻轻笑了笑，“你不用安慰我。苏兄对我也算得上是很好的，我没有任何抱怨，我也知道他心里始终有自己的成算，那是我没资格触碰的领域。这次这件事，其实他做的也没错，若不是他，恐怕我一辈子都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若不是他，我也不会知道我叫了那么多年父亲的人，竟然对我心存杀意；我也不会知道，原来真正爱我，疼我的，竟然是非亲非故的卓庄主。只是，明白归明白，我也是人，我也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景睿......”竹惜垂下眼帘，此情此景，除了对不起，其他的一切语言，似乎都太过苍白而无力。
　　萧景睿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好似突然下定了什么重要的决心。
　　“竹惜姑娘，景睿心中有一疑问，若是你能明白告知，景睿纵然余生灰暗，亦无所怨......”
　　“什么？”
　　萧景睿的眼中突然亮出了夺目而炽热的光彩，绚烂滚烫，看得竹惜有些心惊，却隐约了然。
　　“敢问姑娘，是否详知十数年前那震惊朝野的赤焰逆案。又或者说，姑娘可是，林家遗孤，当年金陵夺目的林帅小女，林虹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