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计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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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环楚的到来，丝毫不在邬铃的意料之外。
恭敬行礼，邬铃向着季环楚微笑。
“一别数年，你可安好？”季环楚捋着长髯。
“好。”邬铃道。
“嗯，看来是不错的。”季环楚环顾了一下竹屋，茶香依依，花香满室，“不会乐不思蜀到忘了当日与阎君之约吧？”
邬铃看了看门外：“自然不敢忘，只是这事儿晚些再说行吗？我要洗脸刷牙，然后迎接海鲜大餐。”
季环楚略一思索：“好，午后，金鱼泉见。”
邬铃点头。
季环楚走了，贺连回来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才刚刚开始生火。”邬铃一边说一边忙活，不一时饭香已飘了出来。
贺连在擦身上的水：“有谁来过吗？”
邬铃背对着他：“你猜猜呗。”
贺连起身环顾了一下。
“用不用猜这么半天啊？”叼着一只芦苇杆，奢极晃晃荡荡走出来。
贺连一笑坐下继续擦胳膊：“蹭饭先锋队。”
有先锋队，就会有大部队，申屠和黎关不一会儿就到了。
一说起蹭饭邬铃就抱怨：“礼金，礼金，礼金！都三年了，你倒是还我啊！”
奢极不以为然，夹了个包子：“放在我那儿有利息，不用担心！”
“利息？还利息！但凡你能拎来两只鸡我都谢天谢地。”邬铃瞪着眼睛道。
“庸俗！你现在就是一个一天到晚做饭的妇人，一脑子鸡鸭鹅狗猪！”奢极道。
邬铃凑过来甜美一笑：“还有你。”
众人笑喷。
吃完饭，邬铃去刷碗。
“你们来有事？”贺连剪着一盆茉莉的枝子道。
奢极有点儿无奈：“时间眼看就要到了，我们等得超级不耐烦，想问问你们究竟怎么想的？迟迟也没有个动静。”
贺连一笑：“我比你们还担心，不过邬铃好像忘了。”
“这不可能。”低头咳了两声，申屠皱眉：“我是说，忘了倒好了。”
贺连一笑。
奢极急了：“她怎么可能忘了？她偷了季环楚的四个法令丝，你不知道吗？”
贺连摇头：“没偷全，我的没偷走。”
黎关站起来向外走。
“黎关。”贺连的声音追来。
黎关没有回身：“你让我帮的忙我帮不了，虽然说你也是为了怜惜好，但是背叛她我做不到。”
四个人都沉默了。
半晌……
“罢了。”贺连放下竹剪笑道，“回吧，我问问邬铃再说，这家伙的想法总是怪异而有效的。”
三个人离开的时候，已是中午。
邬铃和贺连并肩坐在海边上。
“还有三天了。”邬铃轻轻扬了一把沙子，“今天季环楚来找我，约我下午在金鱼泉边见面。”
“嗯，早上陌生的气息是他留下的，不是奢极。”贺连捡了一只贝壳，上面布满了红色的花纹。
“所以……有些事总要有结局。”邬铃靠在他肩上。
“嗯，去见季环楚吧，他说不定可以帮你。”贺连一笑，“把你的三千梵丝给我，我送你个礼物。”
邬铃不太明白，还是依言把梵丝拿了出来。
贺连也把自己的梵丝也拿了出来，两个放在一起光明璀璨：“认识这个吧？”贺连指着梵丝之中一条白色的丝线。
“嗯，这是护青人的法令丝，来自季环楚的拂尘，我有三条，只差了你那条。”邬铃道。
贺连一笑：“还好意思说，新婚夜你趁着我睡着，偷了奢极他们梵丝里的法令，本来我们一人一条是用来对付护青人的进攻的，现在可好，让他们埋怨了我三年。”
邬铃昂脸一笑：“他们埋怨其实就是为了蹭饭加不还礼金，三年都没有护青人来洪途，他们要这法令有什么用？”
将自己的最后一根抽出放到邬铃的梵丝中，贺连道：“现在都归你了。”
邬铃简直不敢相信：“你一直都不同意的！”
“那是从前。三天之后你需要这个……有这个在手，护青人一方不用担心。”贺连道。
兴高采烈地看着手中集齐的四根护青法令，邬铃现在信心倍增：“我去见季环楚了，等我晚上回来咱们吃螃蟹，我藏起来了好多只，不能全被奢极那个家伙吃了！”邬铃笑道。
“嗯。”贺连笑着点头。
金鱼泉，邬铃洗澡时被金鱼袭击的那只泉水，如旧流淌。
季环楚站在泉水旁边，仙风道骨。
邬铃轻轻快快走了过来，两人并肩站着。
“这个还给你，老季。”邬铃笑道，手中四根法令被邬铃边走边结成了一个小辫子，现在是白白的一根，丝毫美感都没有。
季环楚哭笑不得，这个样式太……难看了，怎么用啊？
“你知足吧，这是我来打结，要是雀薇你恐怕都拆不开了。”邬铃一笑，“还有，老季，是阎君派你来找我的，还是你自己要来的？”
季环楚摇了摇头：“不是阎君，是我自己，我应该来的。”
邬铃觉得心中一暖，当年是季环楚从三界碑前将自己捡了起来。
阎君转身而去，杨怜惜差点揉碎了手中的荼蘼，弃之如敝履。是季环楚捡起了自己，于是有了程荼的轮回。
“丫头，你终将成为这一切的终结。”看着每一世的女子或平淡无奇或惊艳动人，或柔雅清新或倔强自立，终是归结为了邬铃，也终是碰到了贺连，于是一切似乎都像是写好了，又如此意外地发生了。
邬铃眨着眼睛盯着他：“说得跟真的似的，你看我有这么大本事吗?还终结，我顶死能终结几只螃蟹。不过你有一件事情说对了，你还真是应该来，谁让你当年把荼蘼花儿捡起来了，你就得负责到底。”
季环楚一笑：“罢了，还怪我当年多手了。不过这也是缘分，说说看吧，我能帮你什么？”
邬铃眼中精光一闪。
晚饭，螃蟹堆了半桌子，邬铃吃得风生水起：“你知道吗？这跟李澄那会儿，就这一桌子，能吃没我半个月工资。”
贺连一笑不语。
邬铃转了转眼睛：“好奇我和季环楚说了什么对不对？我啊……有一个计划。”
“不好奇。”贺连端了饭吃。
邬铃被螃蟹黄儿噎着了，嘟囔着喝了一口醋。
贺连一笑：“我知道你的计划。”
邬铃又被醋呛着了，咳嗽了半天：“你跟踪我啊……”
贺连摇头：“那倒是没有，我猜的。”
邬铃捂着嘴笑，猜？这么复杂，怎么猜？
然而当贺连一五一十地将邬铃几乎是全部的计划都说出来的时候，邬铃彻底傻掉了：“你……怎么可能？你对我干了什么？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贺连放下筷子：“能干的都干了！”
邬铃拿螃蟹腿扔他！
“不过你的计划里有几个漏洞。”贺连躲开了螃蟹腿，笑道。
邬铃来精神儿了，睁大了眼睛仔细听，贺连，这个神奇的存在，一定可以出点好主意的！
“首先，恐怕你高估了自己说服力，阎君要是这么容易被你说动的话，那他怎么可能是阎君？执掌鬼界如此多年，他已经铁石心肠了。”贺连道。
“铁石心肠？”邬铃不以为然道，“所以说你们男人就是简单，不懂得女人，也不懂得自己。你以为他真的打不过杨怜惜吗？这么多年容忍洪途半霜这么个一个横在三界之外，打破三界秩序的组织存在，你以为是因为阎君打不过杨怜惜啊？”
贺连扬了扬眉，却似乎是有点兴趣听她分析。
“在我的记忆力，有那么两次，洪途半霜陷于危难，第一次是程荼当卧底，毁了满珠山，第二次就是你和奢极他们受伤这一次，就这两次看，你觉不觉得阎君的能力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邬铃煞有介事。
贺连想了想，确实是。
邬铃站了起来，一边慢慢踱步一边道：“第一次他和杨怜惜并没有在咱们的视野里开战，只是打着走伤着回。咱们不知道遥崖怎么受的伤。而第二次你再看他的本事，你和黎关大少，奢极、申屠在他面前根本就是像老鼠一样的。”邬铃说完忙道歉，“啊……对不起啊，师傅，对不起……这个比喻不恰当。”
贺连淡淡道：“没关系，你没有说臭虫已经不错了。”
邬铃猛点头，她平时是这样形容奢极的。
“我看到过你和杨怜惜交手。”邬铃接着道，“如果没有那朵袖上荼蘼的话，你们是不是基本不相上下？说来，那朵花究竟是干什么的？”
有一时的沉默……
贺连一笑：“其实……怜惜控制不了那朵荼蘼花，想来这就是它最可怕的地方。”
“啊？”邬铃不明白，心中却忽然擂鼓。
“这么多年过去了，到现在她也只是能控制两个花瓣，当然这已经足以让所有的人畏惧了，因为即使再厉害的人，只要他心中有情，荼蘼花若是开了，杨怜惜都能让他粉身碎骨，包括他的辞尘！”贺连转了转手中的茶碗：“传说中如果那朵花完全绽放，世间有情将皆化作无物，天地将彻底变做无情之地。你可能记得，在无茵山我和怜惜交过手，当时荼蘼开了几瓣？”
邬铃清楚的记得，那是她以邬铃的身份第一次和杨怜惜正式见面：“三瓣！”
“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荼蘼开了三瓣。想来当时怜惜只是恼了，未必真要你我的命，可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花竟然开了第三瓣。于是怜惜认定是因为你的出现和我的保护才让花开了，她想让花继续开下去，直到全部开放。但是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停止了争斗，果然花瓣又合上了。”贺连皱眉。
邬铃想起了雀薇每每提到荼蘼的惊恐。
“这就是你计划的第二个漏洞。你以为杨怜惜的荼蘼花就是普通的刺绣吗？你不用想着毁掉它，那不可能。”贺连道。
邬铃摸了摸脑袋，从震惊里勉强伸出一个手指：“所以，能毁掉荼蘼的一定得不是凡人，这个凡人的范围是包括比如你我这样的人的，要说不凡，当然只有他！”
邬铃在说完这句话以后，贺连并没有接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
邬铃背过身去，她知道……贺连每每这样不说话，表情又没什么变化的时候，一定是在担忧什么。
他在担忧什么？
邬铃心知肚明！
因为自己的计划太靠谱！毁掉杨怜惜的袖上荼蘼，是唯一能摧毁洪途半霜的方法，这件事的难度不在于谁能做！而在于能做到的那个人，那个叫遥崖的男人是不是肯帮忙！
邬铃觉得，遥崖会肯！
而贺连的反应再一次证明，邬铃的判断是正确的。
“所以，你决定要去见遥崖，争取他的帮助？”贺连抬起头，轻松一笑。
“嗯。”邬铃笑道。
“好吧，假设你能成功，我们来说说第三个漏洞。”贺连站起身，“你的计划是，让阎君假意放弃自己的阎君身份，和杨怜惜双宿双栖，离开洪途，然后伺机毁掉荼蘼。他们走后，你就来毁掉满珠山，打开半霜客栈的封印，到时候，就算是杨怜惜明白了，她也没有了荼蘼，她也不是我们几个人的对手了。”
邬铃点头。
“你有没有想过，洪途半霜不存在了，我们的收魂师身份也就不存在了，到时候我们就是彻底的凡人一个，拿什么去和杨怜惜对抗？你觉得阎君有必要管你我的死活吗？他在乎的只是洪途半霜被毁而已。”贺连倒了一杯茶，举到邬铃面前。
邬铃没喝水，她看着天。
“我们再来说第四个漏洞。”
“别说了……”邬铃噘着嘴。
贺连笑着摸了摸气急败坏邬铃的头：“其实这个计划没有问题……我想你成功的几率能在七成以上。”
邬铃的眼睛又亮了。
“问题在于，你求了季环楚，把护青法令还了他，你想让护青人困住我们几个人，然后你独自去毁掉满珠山，毁掉半霜客栈，然后独自接受杨怜惜狂怒之后的惩罚，就像……当初的程荼一样。”贺连叹了口气，“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是最终的结局，我不再具备寻遍三界内外而找到你的灵力，只能在阎君的严苛要求下去投胎转世，而由着你在这世间消散，无能为力，对吧？”看着邬铃，贺连的眼中都是清淡的笑意。
邬铃使劲睁着眼睛，一颗眼泪掉在脸上。
慢慢走到门前，贺连伸手推开了门，他的身影在初升的月光下，矫捷而从容：“邬铃，如果你坚持，我同意。”
作者有话说
第140章 计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