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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三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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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邬铃提出要把三千梵丝都放下,这样就可以一醉方休了。
贺连的态度是你们随便,我不干。
邬铃于是又提出了一个方案:“既然要维持离境,师傅不能除去三千梵丝,那咱们就把梵丝都交给我师傅吧,咱们去喝酒!”
众人都觉得这个提议帅极了!大笑着把梵丝塞进了贺连怀里,三个人回首喊兄唤弟的喝酒去了。
“你们真不是一般的过分,就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啊?”贺连看着手里五色杂陈的梵丝,冲着一溜烟就要没影儿的邬铃‘愤然’道,“连你也走啊?”
邬铃逃跑一样躲进几个人堆儿里,让申屠谨七高大的身影挡住她。
“你自己先洞房着啊,我们和新娘子喝酒去了。”奢极头都没回,扬了扬手。
他们走后。
“师傅啊……”雀薇怯生生站起身。
贺连摇头:“你敢跟他们一起,我就把你逐出师门。”
“那个……忘记告诉您了呢,师姐说,她替您把我逐出师门了,她说……除了她,师傅不能收其他女徒弟,所以您现在是我师爷。”把三千梵丝一股脑扔到贺连怀里,雀薇欢呼着朝已经走远了的几个人跑去,脚下掀起一堆沙子:“师傅,等我会儿!”
“你!”贺连觉得自己刚娶了媳妇儿就有种被架空的感觉,过命的朋友,忠诚的徒弟,现在都成她的了!这个家伙!
还好……她是自己的。
摇头微笑,贺连无奈地看着远远的海,有细小的海浪翻滚着扑在他的脚下,映得明月在侧。今晚的月亮格外亮,远处……笑语可闻。
千年未入轮回,而这场经世的情缘,不就是轮回吗?不偏不倚地遇见,不可控制地爱上,不离不弃地追随。
静静躺在沙滩上,贺连想要睡一会儿,风清浪静……听着远处快乐的声音。
将梵丝一个个放到心里,贺连感受着他们的不同。黎关的微凉,那不是真的凉,只要用心体会,那才是纯粹的温暖,他爱着怜惜,爱到她不愿世间有情,他便能抽掉情魂;奢极的火热,那也不是真的火热,玩世不恭的背后是孤单的坚守,没有爱上藉茵却永远将她带在身边,这是多重的承诺;申屠的不可捉摸,那不是真的不可捉摸,其实他简单得像个孩子,爱就是爱,不需要隐瞒,粉身碎骨也没什么可怕;雀薇的柔软,也不是真的柔软,爱着怜惜公子的心这么坚定,就算他从不答言,她依然故我,相与便是一生。
邬铃的……贺连看着手上邬铃的梵丝,微金的光芒,迷人的顽强,缓缓闭上眼睛。
月已渐渐西沉,酒喝了半夕,远远能看见贺连一直躺在沙滩上……邬铃的目光有些迷离。
“邬铃,不用陪我们了。”黎关微醺,一口一口喝着酒壶里的酒,目光是不可及的远,冷而迷茫。
“不是你们陪着我吗?”邬铃笑道。
黎关一笑,微微点头。
“哎……去吧去吧,不能一晚上都让我们陪着你啊!”奢极摇头,一口气灌了半坛子酒,“不用因为没嫁给我遗憾难过的,至少你的婚礼上有一件事是我代替贺连做的!我觉得这很重要!”
邬铃瞥了奢极一眼:“限时三日,把礼金都还给我!不然我就把你奢极堂的东西都抱到西海来!”
鸡吵鹅斗眼看又要开始!
“我倒是希望你一晚上都不回去,永远都不回去才好。”申屠喝了一口酒,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就算到了现在我还是想问你,你真的决定了吗?贺连糊涂了,你也糊涂?!至少你们要争取一方的支持啊!既然毁掉洪途半霜不可能,那你们就要争取杨怜惜的支持!现在可好,眼看着就要违背和阎君的约定,又要违背杨怜惜的无情之愿,这样厮守下去都会死的,懂吗?!都会死!你当阎君遥崖是这么好说话的人吗?你们又当杨怜惜如此不露声色真的是默许了吗?”回头去看一边儿喝酒的黎关,申屠将酒坛发狠地扔进了海里。
黎关默然不语。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不语里藏了多少的压力。
拿着手中的酒坛,晃晃好像一坛都是月色,长久地微笑,邬铃的脸美如西海的月:“我已经管不了太多了……他只要静静站在那里,我的一切努力和意志都会被摧毁,无从选择。”
没有人言语,一切都是静默,邬铃的指尖轻轻敲着酒坛:“若有一天,我消失了,就像当年一样,魂魄四散,无处可寻,或者……连那样都不如,那时尚有一魂一魄在手,寻找起来可比可对,这一次……茫茫天地,怕是再找不到了……请你们帮我照顾他吧。”邬铃站起身,望着遥遥月亮,酒喝了半夜……左右是多了,站也站不稳。
奢极站起来,扶着她的手肘,眼中却都是疾痛:“不会,邬铃,我不会让这件事发生。”
邬铃俏然一笑,拉着他的手晃了晃:“李澄那个时代有句话叫做——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啊!总是会来的,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倒是不怕了。”
申屠灌酒,好像灌酒是他现在唯一愿意做的事情。
邬铃蹲在申屠申边儿上:“嗨,申屠谨七,告诉你个秘密吧。”
申屠放下酒坛子,醉意浓浓地看着邬铃:“除非你告诉我你愿意嫁给我,其他的我不想听!”
有感动在蔓延,邬铃扶着申屠的肩:“别急……不要着急,申屠。听我说完这个秘密啊。”醉眼迷蒙,邬铃太美,“我是想告诉你,我不能嫁给你也不能嫁给奢极,是因为……我也喜欢你们。”抱着自己的膝盖笑个不住,邬铃拍了拍申屠的肩膀,“所以死心吧,嫁不了的!”
雀薇也有些醉:“我也喜欢我师傅。”
邬铃马上严肃摇头:“不行!不许!就算是也藏好了!让我看出来,揍你!”
雀薇瘪着嘴,半天不说话,再出声竟是嘤嘤哭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再相遇还是这么艰难?”
邬铃挥手:“哎呀!婆婆妈妈的,喝酒喝出这么多烦恼来,不和你们烦了。我!回家了!”
有白皙若透明的手指将金色梵丝从贺连手上捡起:“在看什么啊?我以为你睡着了。”邬铃坐在了贺连身边,脸颊上都是红色,跳跃着明媚喜悦的光。
贺连看着她微笑:“看你。”
邬铃想是喝得有点多,坐着都不稳,倒下来伏在贺连肩上:“漂亮吧?这酒真好。”
贺连伸手去摸她的心跳……当然不是手腕:“你和那一群疯子喝酒,多少有点儿自不量力。”
“嗯,所以我赶快跑了,不然一会儿真的就没有办法……洞房了。”歪歪扭扭着爬起来,邬铃伸手缠住了贺连的脖子,“抱我。”
贺连哑然失笑:“一直没放手。”确实的,从她回来他的手就一直在她身上,而且并不老实。
“不是!不是这样!”邬铃娇声往贺连身上欺,“抱起来。”
贺连抄手将她抱起来,往竹屋里走。
邬铃脸更红了,靠在贺连身上,听他越来越密集的心跳。
“好想你。”邬铃醉了,将头倒在他的胳膊上,伸手拉下大红凤钗,青丝随风而扬,“我嫉妒程荼!嫉妒得要死!你那么爱她……”有眼泪从眼角里飞出来,“我知道我是她,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思一为都是我,她难过我也难过,她欣喜我也欣喜,甚至……甚至你进入她身体的时候,我也感到了痛,每一个战栗都如此清晰,可是我还是嫉妒,有没有人嫉妒自己?哈哈哈,我就是。”
“所以,你要想想我放了柳忠志投胎是什么样的心情?你再想想,我现在没去把申屠和奢极这两个家伙干掉是什么涵养?”贺连收了一下自己的臂膀,邬铃被这样打横抱着还不老实,不老实……
伏在他怀里大笑,邬铃蛇一样缠住了他:“所以……要报复吗?”眼中都是撩动的火焰,瞬时烧着了整个岛,整片西海。
时光葳蕤,月影风动,晃得人心乱,竹屋之中红烛摇摇,温暖而湿润,终是在旖旎绚丽里化作了一片缠绵。
推开床头的紫檀木匣,贺连将梵丝都装了进去。
“怎么了?”邬铃已经缠绵得口齿不清。
“这些家伙的梵丝都成精了,带着它们……什么都被看见了。”双臂从身后夹起邬铃的肩,微微固定住,贺连俯身吻得优雅又熟练。
邬铃在笑:“别把我的也扔进去。”
“嗯,在我心里。”贺连道。
自己拿?邬铃双手在贺连胸前摸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拿出来。
“不在这儿,往下。”贺连看着邬铃认真地找着梵丝。
“骗人!就在心口啊……啊!”忽然明白了贺连的意思,往下……邬铃用头抵住他的肩膀,完全不敢去看他。
贺连轻笑出声儿,天不怕地不怕的家伙,害羞了。
害羞?这件事情在邬铃身上发生只会是那么一小会儿。一小会儿之后,贺连被‘吓着’了,只属于他们的‘吓着’,永远不会被别人知道的‘吓着’。
春来夜半沽泉一淌;
夏往雨后晾衣裳;
秋至黄昏困等蟋蟀过笼;
冬归炉边共话雀舌茶香。
其间多少不可细述之事,只让岁月都低头红了脸庞。
而终是时光荏苒,三年匆匆。
这一日清晨。
“起来吧。”贺连推还睡着的邬铃。
“不要~外面天还黑着呢。”邬铃向里转了身。
“我今天要下海,你去不去?”用她的发尾扫了扫她的脸,邬铃没反应,贺连笑道,“这是你自己不去,不要回来又说我不带你去,不依不饶的。”
邬铃不说话,贺连以为她睡着了,轻手轻脚地起身。
“我要吃螃蟹,青尾虾,美人贝还有……抓一只大章鱼。”邬铃迷迷糊糊拽住贺连的衣服道。
“好。”贺连一笑。
海水清凉,浅月即逝,贺连一个猛子扎进了海中,矫捷若飞鱼,水花一点。
海归于沉寂,只有晨起海浪。
有人推门,门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