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晨》楚客人

1、难相遇

　　“到地方了给我打个电话。”

　　“我知道，你回去吧，今天挺冷的。”

　　司晨完全没想到，自己下飞机后遇见的第一个人会是杜铭。没办法看清他对面站着的人，但听声音应该是续语菲。

　　五年了，现在的他跟她记忆里的他一点都不像。

　　杜铭也没想到，在他去法国的前一刻，会见到自己去法国要找的人。

　　初冬悄然而至，W市的冬天总是又干又冷，西风像一把锋利的刀，外在的皮肤完全抵挡不住只能由它硬生生地刮进心里，凛冽而刺人。

　　突然怔住的表情出现在杜铭的脸上，续语菲转过头，看见那个自己可以称之为妹妹的人。

　　“司晨？”续语菲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非常不确定。她怎么会回国？怎么可以一个招呼都不打就回国了？！

　　司晨微微一笑，拉行李箱的手不由得捏紧了。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续语菲跑到司晨身边，宛如姐姐一般亲切地挽过她的胳膊。

　　“我，我……”司晨踌躇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本来打算悄悄回国，就像她当初悄无声息出走一样，所以事先没有编造出一个像样的可以让她回国的理由。

　　“不管怎么样，回来就好，爸妈肯定会很高兴的。”其实这一刻，续语菲的高兴是真实的。因为司晨回国了，那她就不用再对杜铭去法国的行程提心吊胆。“可惜杜铭今天要走，不然我们一家就可以吃一顿团圆饭了。”

　　他要走？司晨下意识地看了杜铭一眼，见他正看着自己又马上移开视线，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她并不想重新面对他，至少该让她有准备的时间。

　　“我可以取消，并不是非去不可。”杜铭说。既然她已经回来了，那他去法国也没了意义。

　　续语菲一愣，勉强笑了笑:“既然这样，那也好。我们，我们一起回家吧。”

　　“不了不了。”司晨连忙拒绝。

　　“你不住家里？”虽然那样是最好的，但续语菲还是有点意外。

　　“我回国之前就已经找好房子了。”司晨真得感谢无所不能的互联网和无所不能的租房中介，让她免去了一场如此尴尬的煎熬。

　　“那我送你过去吧。”杜铭没有给机会让司晨拒绝。他走过去，自然而然地拉过司晨的行李箱。

　　看着杜铭的背影，续语菲突然有种无所适从的苍凉感，和那在天际盘旋不肯离去的大雁一样。她对司晨笑了笑，说:“走吧。”

　　续语菲坐副驾驶，司晨坐后座。上车后司晨把地址给了杜铭，之后就没再跟他说话。续语菲断断续续地问了一些她在国外的情况，因为事实上她到法国后就再也没有和续家的任何一个人联系，包括非常疼爱她的她也非常挂念的老奶奶。

　　司晨租的房子在W市的老城区，她看过照片，房子很旧很小但房租便宜，而且距离她面试的地方很近。

　　“就是这里，我可以自己上去的，谢谢。”

　　“等安顿好后就回家看看吧，奶奶……她经常念叨你。”

　　司晨点头，提着行李箱走进昏暗狭窄的楼道。

　　房子比想象中还要小，两间，一间是卧室，一张单人加一个小木柜，剩下的空间只够一个人勉强进出；另外一间是客厅，跟卧室一般大小。幸好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虽然只能够容下一个人转身。

　　一个行李箱，东西并不多，司晨用了两个小时整理完毕，之后就坐在床边发呆。她没想到一回国就暴露了行踪，她也没想过回续家，就像她没想到当年续家会收养她一样。续语菲，司晨，两个听上去丝毫没有关系的人，谁能想到她们一直以姐妹相称呢？

　　唉，司晨叹了一口气，苦笑，然后下楼找超市。她卡上的钱不多，买了一些普通的生活用品，还有一个家用电饭煲。出来时天已经黑了，她找了一个营业厅办了一张国内的电话卡。白天她和续语菲交换过电话号码，犹豫了很久还是把新号码发给了她。

　　回国前她在网上投过一些简历，收到几份面试邀请，她选了其中一家合适的公司。面试比较顺利，面试官看中了她国外留学的经历，让她下周一过去上班。第一次觉得去法国的这个决定还是有点益处的。

　　她租的房子虽小但好在一应俱全，水电网络都是通的。司晨打开电脑，查了几封邮件，之后就是盯着屏幕发呆。可能以后她的生活就这样了，工作、吃饭、回家……无重复的循环，直到最后一天。

　　“叮--”

　　电话响了，司晨回过神，拿起手机发现是续语菲。

　　“晚上回家吃饭吧，我来接你。”

　　司晨本来想拒绝，但还是放弃了。有些事情，她终究躲不掉。如果逃避不了，那就去面对吧，不管结果是好是坏。

　　下午五点，司晨跟着续语菲回到阔别五年的续家。曾经，她在这座大庭院里生活了十三年。

　　老奶奶年事已高，续语菲怕司晨突然出现让老人过于激动，所以已经提前把司晨回国的消息告诉了她。老太太和续氏夫妇拉着司晨说了很多话，在国外独自一人生活了五年，司晨很不习惯这种表面上的亲密。

　　续语菲跑进来，笑着说:“好了你们，司晨都回来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司晨，走，张妈让你去厨房看看想吃哪些菜。”

　　多亏了语菲，总算逃出来了，司晨舒了一口气。张妈是保姆阿姨，年轻时就待在续家一直到现在有五十多岁了。司晨小时候喜欢吃辣，每次辣得直呼呼也不罢口。

　　“二小姐，我特地做了你最爱吃的辣子鸡丁，你可得多吃点。”张妈乐呵呵地说，“铭少爷出去买材料去了，他说要做火锅呢。”

　　“张妈，”续语菲打断张妈的话，接过她手里的勺子，“您出去看看，奶奶的坐垫找不到了。”

　　“老太太的坐垫我上午刚收进来的。”张妈嘀咕着，解开围裙出了厨房。

　　续语菲慢慢地搅着锅里的蛋花汤，热气翻腾而上，蒙住了她的眼睛。她微微一笑，问:“杜铭会做火锅了你知道吗？他做得很好，大家都爱吃。”

　　因为胃病的缘故，司晨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辣椒了，不过她想起以前自己跟杜铭在一起时说过的一句话:“以后要么我自己学会做火锅，要么我就嫁一个会做火锅的人。”

　　他现在，真得越来越像她想嫁的那种人了。

　　“语菲，你今天化妆了吗？”司晨很突兀地问了一句。

　　续语菲愣了一下，不知所以地回答:“化了淡妆，不是很明显吧。”

　　“那你的气色还算不错，一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

　　续语菲明白了司晨的意思，她没有停下搅拌的动作，也没有表现出一个说谎者被拆穿时应该会有的难堪或愧疚，她只是很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没有生病又怎么样呢？我和杜铭已经结婚了，现在孩子也有了，上个月去医院确定的。”

　　结婚……孩子？

　　在那一刻，司晨的大脑似乎停止了运转，以至于她根本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杜铭和续语菲结婚了？孩子？什么时候？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