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绿衣蓝色

12、十二、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

　　十二、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

　　那日许真醉酒醒来后，整个人又恢复了先前的样子，许真就是许真。她永远这样，能够自己很好的愈合伤口，让别人无法窥探一丝半毫心事。而我只是缄默，但愿缄默可以成全我们愈来愈小的心愿。
　　对于很多事情，我习惯了保持距离，不再一探究竟，成全别人想要保留秘密的心意，也成全自己不想听得太多秘密的心愿。简单就好了，说得越多，生活就容易被言语添油加醋的曲解，如此我想许真不愿意说的，我就不会去问。
　　知恒的工作很忙，常常很晚才回家，睡不了多久又要去医院，大部分时间是我一个人在家。休假的时候，也跟知恒一起回家看看爸妈，只不过妈妈老是问我相亲的事儿，我对妈妈的固执很是佩服。但是还是直言告诉爸妈，自己相亲一次后就根本没有再发展。妈妈一听，说是不是我不喜欢，又要张罗着再给我找个相亲的对象。我有些无奈，心里想起林嘉那次说，要我别再相亲了，不觉有些好笑。
　　结婚和恋爱，那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哪里可以草率的决定？我告诉妈妈，相亲其实解决不了问题，缘分很重要。还好知恒出来帮我解围，跟妈妈说他会帮我留意。妈妈这才放下这一茬事儿。
　　这天刚从爸妈家回南城，纪婉就打来电话，喊我出去一起玩儿。我本想拒绝，但是纪婉却说上次孩子认我做干妈的时候，我都没留下吃饭，这次怎么也得要去才行。没办法，只好应下来，跟她约在了“印象巴黎”。
　　其实对于纪婉，我向来不知道怎样去拒绝，她的好让人忍不住心生内疚，不得不屈从于她所给予的温暖跟友好，然后跟她做很好的朋友。说她善良，也许是吧！只是有时候她的这种好，太多太浓，好似沉重得让人有些无法承受，不对等的朋友关系，让人想要逃开，又逃不掉。纪婉素来就是这样，似乎方方面面都能为你想到，让你无路可退，只有跟她好。
　　知恒送我到“印象巴黎”后就回医院了，我过去的时候纪婉已经到了，却不想孩子跟程释都没有来，只有纪婉一个人坐在卡座那边捧着一杯咖啡喝。
　　“你来了。”纪婉看着我走向她，轻轻柔柔的说到。
　　“刚从老家过来，只有你一个人？”我坐在她对面，对于她一个人来跟我见面，说要请我吃饭十分疑惑。
　　“嗯，是我想见你，我知道如果我不说孩子，你不会来是吧？”纪婉直言不讳。
　　我顿了顿，没接话，转头向着过来的服务生说到，“给我一杯绿茶。”
　　“没想到，你还是喜欢绿茶？”纪婉见我不回答她，也不甚在意，继续说到。
　　“我只是习惯而已。”我答道。
　　“你从前不是这样的。”纪婉又说到。
　　“那是因为我已经二十七岁了。”我淡淡地回答，一边想着纪婉找我到底什么事。
　　“可是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纪婉看着我。
　　“你想说什么？纪婉，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何况我有五年时间跟你们是空白的。我不可能跟以前一样。”我叹道。
　　“不是，你从几年前，跟沈言争执过后就不一样了。”纪婉大有刨根问底的架势。
　　绿茶已经端过来，我轻轻浅浅的喝了一口，不想多说，觉得自己不该答应纪婉。
　　“是。”我只是应到。的确，从那以后，我是跟从前不一样了。我多想我从来没看到那一幕。我最好的朋友，沈言，他怎么可以同时跟纪婉和乐玉暧昧不清？我是无法忍受，那个在我心目中纯白无暇的沈言呵，原来他就是这样，甚至及不上一个普通的我不曾在意的人。而我的朋友们呢？乐玉和纪婉呢？她们居然甘之如饴。当我看着他们三人时，我心底全是翻江倒胃的苦涩和难受，我该说什么？又怎么去说？盲目的纪婉和乐玉会相信我吗？何况，当我指责沈言的时候，沈言为此要跟我老死不相往来。我是最没立场和资格去指责沈言的人。
　　纪婉好久，没有再说话，默默地喝咖啡，我静静地喝茶。我在拼命的忘记，而总有人要我记起。林嘉是这样，不允许我忘记，纪婉也是这样，想要我记起。
　　“顾知敏，你怎么这么贪心。”纪婉幽幽地说。
　　我心底一惊，不知道纪婉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贪心了？”
　　“你又不是沈言的女朋友，也不是他的情人，你为什么总是觉得他对你不够好？还要跟他吵”纪婉看着我，我偏头去看窗外。这样的话，让我觉得纪婉好陌生。我记忆的纪婉也是这样的吗？
　　“是吗？”我冷冷地回到。
　　“你当初，跟沈言说了什么？为什么你们争执过后他对我就大不如从前了？”纪婉又问道。
　　“难道你忘记你们曾经做过什么了吗？别忘了，那时候你跟沈言分手了。”我看着纪婉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到。我并不想说出来，我埋着这个秘密好多年。我指责沈言，不过是想要沈言不要糊涂，不要同时伤害纪婉和乐玉两个人。却不想到了纪婉这里，一切竟是我的过错。
　　“我…做了什么？”纪婉脸色微微发白。
　　“我不是贪心，我是跟你们不一样。在我心中，当年的你，沈言，乐玉，叶倩，许真，林嘉是我最要好的朋友，除了你们我别无所有。但是，除了许真，你们每个人都有更重要的人，这个人不是我。”我不再看纪婉，而是盯着杯子里浮沉的茶叶说到“你们是我的唯一，而我不过是你们的之一。”
　　纪婉不再说话。我沉了沉气，继续说到，“我之所以离开，原因有很多，大概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把你们看得太重要，过于靠近你们，让我失去了自我，以至于我后来跟父母争吵，奶奶过世时无法获得解脱，我才离开。”
　　“你都知道什么？你跟沈言说了什么？”纪婉不理会我说了什么，还是问着这个问题。
　　“你跟乐玉也是朋友，纪婉，你有愧疚过吗？”我问道。
　　“你知道，你都知道？”纪婉伸手抓住我放在桌上的手臂，激动的问道。
　　我点点头，“那年我去南城中学，撞见了你和沈言…”
　　“我怎么不愧疚？怎么会…可是沈言他，沈言他……他说的那些话，又给了我希望呀，我以为他…”纪婉说不下去了，只是抓着我的手。
　　我拍拍纪婉的手臂，“这些年，你一直在想着这件事吗？”
　　“都是你，你跟沈言说了什么，他后来就变了，不再像以前了，越来越疏离我。”纪婉又开始责怪我。
　　“那，程释呢？”我万分不想提程释，那是许真的伤口。
　　我一提程释，纪婉眼里微光闪了闪，收回了抓着我的手，不再那么激动。闭口不再说话。
　　“我跟沈言大吵一架，指责他品行不好，一边是乐玉，一边是你，后来说急了，他就跟我说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我很难过，就一直躲着你们。”我微微叹气，平静的叙述过去。看来，没有放下的不止是我，还有纪婉。也许最幸福的该是乐玉，她被保护得最好，什么都不知道。沈言爱护她，这一点我跟纪婉都该清楚才是。现在想来，我才是最傻的那个人，其实他们几个人的事，又怎么该我去插手管呢？最后的结局是，跟沈言闹翻了，纪婉责怪了我这么多年，幸好乐玉不知道。
　　纪婉过了好久，才平复了心情，脸色也好起来，说到，“倘若你不跟沈言吵，也许结局是不一样的。不过，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们好。只是……还是留下了好多遗憾。”
　　“那程释呢？你们已经结婚了？难道你不爱程释吗？”我问道。
　　“茶凉了，要再续杯吗？”纪婉不答，反是问到我。
　　“不用了，不能喝太多了。”我拒绝到。绿茶是好，一杯也就够了。
　　我跟纪婉一起陷入了沉默，她不说话，我也不再说话。只希望纪婉不再怪我，像从前那样多好啊！
　　过了好一会儿，纪婉漫不经心的说到，“爱？该结婚了就结婚吧！”
　　“在你心中，爱和婚姻是可以分开的吗？”我皱眉。
　　“我爱的不爱我，爱我的我不爱，好不容易有合适的，哪里还需要爱情？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的事。”纪婉拿着调羹不停地搅咖啡，和杯子碰撞，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颇是不耐烦。我本想询问程释跟许真的事，但又觉得此时不太合适，欲言又止，只好忍住。
　　说得太多反而毫无意义，我不想再过问纪婉怎样，毕竟自己的人生是自己负责。我不想再犯多年前的错误，只希望日后还能够好好过日子，让时间去洗涤不太美丽的过去。
　　之后就是跟纪婉一起吃饭，吃到一半，程释就下班过来接纪婉了。他们在一起，我并不知道是不是深爱，但是那份相濡以沫的感情却让人羡慕。也许，纪婉的选择并没有错，或者程释才更适合她。只是，许真…
　　回去的路上我有些难受，为自己，也为纪婉，还为许真和程释。人生在世十有八九不如意，又不能够去勉强，这大概最是无奈吧！
　　自己刚走到楼下，就看见林嘉站在楼梯口的暗影里。
　　“你怎么来了？”我顿足，有些诧异的问道。
　　“我去许真家找你，结果想起来你搬家了，然后又问了许真，就过来这边找你，可是你不在家，打你电话，你为什么不接？”林嘉越说越急，一双眼睛更是瞪着我。
　　我一边小声嘟哝着“我走了五年也没见你这么急得来找我……”，一边掏着手机拿出来看。结果才发现，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我尴尬的笑笑说到，“手机没电关机了。”
　　“那你怎么现在才会来？快十点半了。”林嘉不满，抢过我的手机自己看。
　　我愣了愣，“纪婉叫我去吃饭……”
　　“她叫你去你就去？你是缺饭吃吗？”林嘉语气高扬，甚是不满的样子。
　　“她叫我去，难道我还可以拒绝吗？”我回答林嘉。
　　“以后你少去找她。”林嘉嘱咐到。
　　“不是我找她，是她要找我。”我很是不满，每次都是这么凶的样子。
　　“你不会拒绝她？”
　　“拒绝不了，我现在拒绝见到你，拒绝得了吗？”我反问。
　　“我不一样。”林嘉捣鼓着手机，确认是没电了。
　　“你很幼稚，手机还我。”我伸手去拿手机。
　　林嘉听了，也不再说话，把手机还我，趁势拉着我一把抱住我，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拿着手机的手垂了下去，突然没了声音。好多年前，林嘉也曾这样等过我，好像让我觉得我还很年轻，就像是一场梦一般，醒来了林嘉还在这里等着我。
　　可是乐玉呢？我抬起的手臂本是要抱住他却突然改成了推开他，“你放手。”我有些生气了。
　　林嘉并没有放手，反而是紧紧的收拢两臂。我气急又想起乐玉来，张口咬在林嘉肩膀上，林嘉吃痛，轻轻地哼了一声，还是不放开。
　　“上次我咬你手了，这次给你咬回来。”林嘉附在我耳边说到。
　　“你……”我气得不知要说什么好，林嘉也没给我说话的余地，他接着说到，“我知道，你跟沈言他们缠杂不清并不是你想要的，那你以后就不要再管他们了好不好？”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努力挣脱林嘉，他却是枕着我的肩膀一动不动。
　　“你对我最狠心，为什么不对沈言狠心？”林嘉问道，语气里全是酸涩。
　　“我……你不是一样吗？你放开我，好好说话行不行。”我放软语气。
　　“不行。”林嘉拒绝，“不能放开你，我有什么办法？”
　　“放手，林嘉你放不放开我？”我不再动，语气咻得一下就冷下来了。
　　正当我跟林嘉纠缠不清的时候，知恒回来了，他站在一米开外的地方，轻声叫我，“姐…”
　　林嘉背对着他，听到声音，倒是放开了我，转过身来看知恒。
　　我被知恒撞到跟林嘉一起，很是尴尬，血气上涌，幸好是夜里，脸红也没人看见吧！“嗯？你下班了？那我们回去吧！”我敛了敛心神，故作镇定的说到，语气里却还是遗漏了一些紧张和不安。
　　知恒也不问，径直越过林嘉向我走来，说到，“好…”。走到林嘉旁边时却是微微停顿，继而过来拉着我往楼上走。林嘉只是看着我，那略微疲惫的眼神，我已经不是一次看过了，心底有些酸涩，回头说到，“林嘉，你抱我的时候，我会想起乐玉……你快回去吧，很晚了。”
　　我不再看林嘉，跟着知恒上楼。知恒什么都不多问，也不多说，只是叫我早点儿休息，我自个儿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得睡不着觉。纪婉的事让我烦心，林嘉让我难受，为什么我想忘却忘不了？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来问我，过去怎么了？
　　过去那么重要吗？
　　是的，很重要吧！我自己不也是过不去那个坎吗？林嘉是喜欢乐玉吗？不然为什么给了我纸条又跟乐玉在一起？不然毕业的时候跟乐玉和沈言去毕业旅行？不然为什么我离开了五年却从来没有找过我？
　　即便他还是喜欢我，可那是爱吗？还是因为乐玉结婚了？我能够忍受在我身边的他会想起乐玉吗？
　　我心底的疑问越来越多，积攒着问我要答案，我自己脑海里却是大片大片的空白。从我回来，林嘉的心思我不是不明白，只是我能够很好的接受林嘉吗？忘记过去，重头再来能够做到吗？还有我心底不为人知的那里，放着我记忆里的沈言，我都忘记了吗？
　　早晨起来照镜子，失眠以后眼圈里全是黑色，状态不济，思虑太多。想到在外工作时的同事说过一句话，“无论怎样，要你开心就好了。”
　　现在想来，这样简单的开心，大概是最难做到的吧！倘若下次见到林嘉，我是不是应该把话说开来，说清楚呢？就像跟纪婉一样。
　　爱情和婚姻是不是可以分开呢？还是我们一直在坚持所谓的真心，想要努力证明谁爱得更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