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官城》愿天下有情人

93、张氏一家难团聚，荷花清减成追忆

　　自上次的长安门之乱，宫里的人也大规模替换，福源公公伤好回到御前伺候，黄皓短短服侍半月却将皇上一言一行观察得一清二楚，足足比内史官的簿录上还丰富好多，而皇上也开口就让黄皓帮着福源分管些宫中内务，这可一下子分了福源好些权。可是黄皓还如往常待师父一样的恭敬有礼，让太后也忍不住啧啧称赞。成都商业兴荣，但军中事物从来未曾懈怠，丞相已下了调令，禁军统领向平月底去无当飞军报到。禁军统领本是三年一轮换，然后正式随军征战的，可是向平大哥上任才一年多就调任。当向平把禁军军符交予思远手上的时候，思远就知道，离自己上战场的时候不远了。虽丞相亲子仍不能有庇护，后来的思远，也是一样的带着两个儿子，血战沙场，以身许国。
　　相府
　　思远升了禁军统领更没有时间回家，果儿妹妹回来了，夫人更是欣喜地顾不得其他了，这个时候只有鲁妙君在树荫底下叹气呢。
　　“哎呦真是的，平时少花点钱就好了，现在不打仗了我们都没钱了，外面生意又做那么好。”妙君气呼呼坐在家里的葡萄架下，皇上又加重了他们这些大商户的税，可是伯松的生意现在不好做呀，妙君着急，平时大手大脚养成习惯了，现在限制了可真不好受，刚巧伯松拄着拐回来了。
　　“你干嘛去了，腿不好还往外跑。”
　　伯松走了一小会便累了，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口茶才喘匀了气，“别担心了，我刚才就是出去谈生意的，往来商队多如繁星，我们的人跑惯了的，送送货和送送信也是一样的，何况现在不打仗了，我们的人还能平安顺利不少，所以，我还是能挣到钱，挣了钱还是让你拿去花。”
　　这是头一次把鲁妙君感动了，尤其是一看到伯松拄着拐走进来的情景，只是为了供她肆意挥霍，他这样孱弱的身体还要去费心伤神，妙君竟突然眼眶湿热起来，都把娘和果儿吓坏了，赶忙过来安慰。都怕鲁妙君这个母老虎，她偏偏嫁了当年江东第一潇洒将军，即便后来他不复往日风姿，却还是最能让我心安。
　　繁漪殿
　　五月榴夏，鸣蜩啁哳，虽聒噪难耐，但园子里的石榴却开得火红娇艳讨人喜欢，红胜火绿成荫，难怪张夫人赏的入迷都忘了日头当空了。
　　见喜站在绿荫如蔽的藤架下，直给夫人扇着轻透的绢扇，这也是成都锦绣坊的新样式，厚如冬衣那就三股并织，薄如夏纱则一股单裁，皇上的新政使得成都的丝织业的质量和产量大幅提升，现在正试着向全国推行呢。
　　“主子，外面日头大，咱们回屋里歇着吧。”
　　“没事儿，成都难得这样晴，屋子里反倒闷呢。这石榴花开得好，热情似火，不知怎的，我竟联想到忠肝义胆去了。反正花开一世用尽千娇百媚，但石榴这如同嫁衣一样的红却让我觉得格外的质朴和真诚，这品格倒真是难得了。”
　　“是啊，咱们的园子水土养人，连花都也有灵性了。也不知是谁把石榴种在这里的，奴婢以为牡丹以后再没有可赏的花了呢。”
　　“听闻石榴还是长安开得最好，真想亲眼见见啊。”
　　安康跑来才把灵均从感怀中拉出来，原来是柠儿大包小裹地回来了。
　　“全都是吃的呀，皇上不是叫你宫外的吃食少往回带吗，又不听话。”
　　“小姨带了什么好吃的呀。”迎儿见娘的屋里热闹也来讨吃的。
　　“看看，小姨这里有秘制牛肉，元宝鸭，想不想吃？”
　　“你听没听见我的话呀，你再这样买买买，思远那点儿俸禄可都叫你吃没了！”
　　柠儿的耳朵被灵均揪疼了才转过身来，“哎呦好疼！可是，锦里真的好好玩啊，益州所有的好吃的好玩的都聚在那里，我就，又没控制住......”
　　“我就知道你——”
　　“我也是积极响应皇上的号召啊，成都街市这么繁华，不还是你的功劳嘛，思远说，皇上又要赏你了，你快想想要什么呀？”
　　“我们主子你还不知道，肯定又说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要。”安康插了一嘴。
　　“吃东西都堵不上嘴，哪次有赏少了你们了”，灵均瞪了他一眼，仿佛心中已有了打算，“谁说我没有想要的。”
　　现在的灵均虽位居夫人，但兄长在极西之地戍边，母亲多病，带着幼妹，总是放心不下，若是皇上赏个恩典，将兄长调回成都，方才能心安啊。
　　下月初二，又是张苞进京述职的日子了，皇上认真思考了灵均的提议。又综衡了张苞的能力，拟定了成都太府丞这一官职，专司成都百业经济。可几日后朝堂宣旨的时候，却如同提前走漏了风声一样，以李严为首的几个位高权重的老臣齐声反对，上言张苞将军能力太强，几年前将西辖治理得安宁和顺，是守卫国土西门的不二良才。皇上也是无可奈何，这理由竟然是能力太大所以不能离开原来的岗位，听的人还以为歌功颂德，敬重张家的功劳，这实际上生生把人捧杀了！张苞听的明其中的意思，装疯卖傻的推脱也不好，便主动向皇上请求继续镇守边关了。
　　这事儿终究是朕对不起安国，安国还给朕台阶下，灵均心里难受却还安抚朕呢，那怎么也得给安国一个交代，皇上即下旨令张苞带着其亲信军队，驻守较为富庶安宁的绵竹去了。
　　灵均一眼就识破是李严背后搞鬼了，可无奈现在自己的势力太弱，还不能振兴张家的荣耀。李严一夜间召集了那么多老臣对付张家的小辈，真是欺人太甚。可见李家在朝廷也是根深蒂固，内有李夫人和皇长子，外有不能轻举妄动的一干老臣，不知暗里的势力在成都结下了怎样的一张网呢。
　　六月初了，伯阳已经走了两个月了，除了第一个月尚有几封书信寄来，便再无一点音讯。也是，皇上是不会放他出宫的，何况宫里他还有长姐要顾。那几封信已经被碧沉反反复复看了好多回，一字一句都读穿了，只剩下锥心的刺痛了。沈碧沉，你这是在干什么！你难道还分不清什么是镜中花，什么是水中月吗，你本是一介宫妃，却来追求不属于你的人间烟火，他兑现不了诺言的，只有你，只有你在这里还在等！
　　“阿嚏！”伯阳从病榻上惊醒，自从皇上没有准他辞官回乡，长姐又狠狠骂了他一顿后，他就突染恶疾，即使暑热却还是几层被子严严实实地捂着，连握笔的力气都没有。本来张夫人盼着他回来能给长姐瞧瞧病，可他现在这样，也是让人着急。
　　灵均好想给碧沉写信啊，想知道她怎么样了，想告诉她不要担心曲大哥，可是不行，她不能写，上次李严的势力让她忌惮，万一这信被别有用心的人截了去，我岂不是毁了这两个人一辈子。昨日午后从太后那里听完教导出来，灵均去了清荷宫看了看，蜻蜓把这里打扫得还是如往日一样的一尘不染，只是宫人们都消瘦了些，我们的主子到底是去了哪里，一点音信都没有，主子平时待我们那样好，怎么年纪轻轻的就......
　　“胡说什么”见张夫人走了过来，小宫人们齐齐俯身行礼，“你们主子会没事的，成天红着眼圈像什么样子。”灵均还亲手给蜻蜓擦了眼泪，不想蜻蜓‘扑通’一声跪下了，“奴婢求张夫人帮忙打听打听我们主子的下落吧，主子在外面没人照顾，岂不是苦死了。”
　　你们主子还好，可是我不能说。灵均的扶了蜻蜓起来，望向荷塘，本是季夏好时候，怎么今年的荷花开得这样瘦，红消绿褪，我见犹怜，难怪她们要担心主子了。
　　“灵均，灵均！”
　　“啊？”直到太后叫她，灵均才缓过神来，她又在为碧沉神思不定了。
　　“你怎么又走神了？”太后面有愠色。
　　灵均急忙跪下谢罪，“回太后，是妾身疏忽，请太后责罚。”
　　“罢了，这天气就是这样，湿热心烦，而且蝉鸣得头疼，你先回去吧。”
　　灵均拜别了太后，脚步绵软地出了憩鸯殿，不料今日的日头异常的毒辣，灵均刚刚走下憩鸯殿的台阶便头重脚轻天旋地转了。
　　“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