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仙》沈重九

3、第三章

　　＂素行，可无大碍，是为师来晚了。＂
　　掌门一向看重素行。素行虽为外门，天资平庸，却悟性非凡，一越筑基之境，掌门破格将其收为亲传大弟子，留在身边。

　　比起内门弟子，一直丹药供给不断，师尊教诲不停，却也赶不上素行的进境。内门弟子对于素行的妒恨也不是一日而成。

　　素行虽不喜人言，心如明镜澄净，一心求仙问道。

　　掌门心里也知，门中能否出个金丹修士，也指望在素行身上了，他那不成器的儿女怕是一辈子只能留在筑基阶段，不得精进。

　　＂此次进山采摘灵草凶险万分，殊不知须眠山中也会有此等厉害的妖物，素行你全然不惧，凭一人之力对抗妖物，保护同行的师兄弟，此等气魄为师很是欣慰。＂

　　＂谢师傅关心，我无妨。＂素行缓缓弯腰作揖。＂此次脱困，并非我一人之力。缘于一人。此人并非我山门中人，应是一名散修的剑修，路过我门山头，自来飞剑，了结了那妖物的性命。＂

　　＂剑修，那也是惊奇，剑修不喜与人牵连，此次竟能出手相助，不知那位剑修尊名。＂张掌门急忙询问。

　　＂他并未留下只言，也未成得见真容。＂

　　＂罢了罢了，一经此事，须眠山中怕是起了变故，你吩咐下来最近进山采摘灵草之事便停段时日吧，我总需彻清一下山中虚实。＂张掌门袖中带风，一击推开了侧旁的木窗，两个年岁相仿的少年人正趴在窗边，细细地听着厅中的谈话。＂胡闹，我和你大师兄正在议事，怎容你听去。连印，你总是纵着你师妹胡闹。＂

　　＂爹爹，大师兄好不容易回来了，还受了伤，我这不是担心大师兄么。＂二八少女正豆蔻，娇俏可人，明艳的粉色穿在她身上更春色盎然。张芸芸顽皮地冲张掌门吐了下舌头，眉眼含情地看着素行。＂您来拉着他说了那么久的话，竟还不放大师兄去修养，真真是老糊涂了。＂

　　＂好好好，爹爹是老糊涂了，这就放你素行师兄回去休养。你且跟着连印继续修行法术，切莫偷懒。＂

　　＂爹爹，等素行师兄身体好了之后，我想要素行师兄伴着我。＂张芸芸拉着张掌门的衣角撒娇道。

　　伴在一旁的连印听到此话脸色立马一变，随即又恢复了常态。他暗自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肉中，却感受不到疼痛。他扫了一眼身量修长的青袍男子，怨恨地想，此次山中遇险，我半路截了求救的传音符，掌门不能尽快赶到，本以为你该命丧妖物之手，岂料你竟能逃过一劫，下次的你可没那么好运了。芸妹心中只有你，只要有你一日存在，芸妹永远都看不到我的付出。素行啊素行，你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是要跟我夺师妹的关爱，你明知我爱慕她许久。所以，素行，别怪我不顾同门之谊，要怪就怪你自己好了，谁叫你是素行。

　　＂这可要问你素行师兄，我可做不了你们大师兄的主。＂张掌门头疼地看着他的宝贝女儿，掌门夫人早逝，他对这个女儿更为亏欠，更是宠上了天。

　　＂芸妹，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去法堂了。师尊还在等我们呢。＂连印朗声道。

　　＂师傅，我先退下。＂素行行礼之后，并无多看张芸芸一眼，便快步地离开了。

　　张芸芸又气又恼，愤懑地转身离开了，嘴上嘟嘟囔囔发泄着心中的不满。连印随即追上，安静地伴其左右，眼睛之中尽显迷恋之意。

　　此时山脚之下的草屋之中，铃铛等人还在灵田之中劳作，尚未听说林殊他们返程遇险之事，不然非得不顾手中的活计跑来照料一番。林殊捣碎了向何主管讨来的灵草，正给二虎敷在那些被夜魅灼伤的皮肉上，疼的二虎龇牙咧嘴，己欲逃跑。

　　＂二虎，你明知这个伤口要是不处理，若腐烂露骨，那时候谁都救不了你了。＂林殊一脸严肃地说道。他先前捡的月灵狐在林殊的悉心喂养之下，活活肥了一圈，整个身体滚圆滚圆的，行动也颇为迟缓，哪还有白狐的灵动之色。狐十三此刻狗腿地扒着林殊的大腿，小脑袋也不住地点头，表示赞同主人的话。

　　二虎见着狐十三的憨态可掬，内心一阵欢喜，竟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狐十三毛绒绒的小脑袋。“手感不错，看来铃铛没少给你开小灶，看着皮毛油光水滑的。”

　　狐十三见状，圆溜溜的黑眼睛之中露出嫌弃的神色，喉咙里发出轰隆的不满之声，呲牙咧嘴几欲张嘴咬住二虎的手。小爷的脑袋也是你能随便摸的么，回来之后有无净手，切莫玷污了小爷的皮毛，

　　“十三，不可无理，那是你师叔，可别越了规矩。”林殊责备道，手中仔细地将纱布包裹好伤口，起身给二虎拿干净的换洗衣服。

　　林殊等人，虽进了落虚门中，成为门派中的弟子，但是灵根浅薄，成不了大气候，也只是在外门伺候着。平时是做的也是粗重的活计，受不得人重视。即便做了任务受了伤，他们这些底层的弟子也不会受到上头的专门照料，派下珍贵的灵药。他们一般只得自己找寻草药治疗，不到万不得已，也只能拿着自己平时攒的财物跟上头的师兄换取灵药。

　　“二虎可在，怕是我来晚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是章朗的声音，一听便知。章朗人虽未到，但是声音传来却好像近在咫尺，紧接着一个面目俊朗的男子踏入屋中。“先前与那夜魅一战之中，二虎兄弟可受苦了，被那妖物灼伤了皮肉。我知，你们定是寻些灵草疗伤，怕是寻常的灵草去不得根。这是我自己寻常使用的生肌化毒的玉露，虽不甚名贵，你们且拿去使，也当是我当师兄的一份爱护之意。”

　　二虎搓了搓手，看了一眼一旁的林殊，面露难色，不敢伸手去接那瓷瓶。“章师兄，我们是底层弟子，命本轻贱，不值得你那么费心，此等大恩不知以何为报。”

　　“二虎兄弟，你可莫要这么说，进了落虚门中，大家都是自家人，何来等级区别之说。且我一向与你们交好，二虎如是说可是见外了。”章朗温雅一笑，执意将瓷瓶递入二虎手中，转而又问向林殊。“林殊你呢，有无大碍。此番遇险，你冷静沉着，着实让我刮目相看。”

　　“谢师兄关心，我并无事。二虎，那是章师兄的好意，且拿着吧。”林殊说。

　　二虎见林殊发话，想必林殊是应允了章师兄的这番寒暄，挠了挠头不再言语，便伸手接了下来。

　　“我尚有事，也不便多留，你们好生歇养着吧，我已与你们主事打过招呼了，今日受惊，灵田之中的事物也不必插手了。尔等若有需要，且来找我罢了，我必当尽心。章朗告辞。”章朗随即离去，行色匆匆。

　　待章朗远走之后，二虎不解地看着林殊，一脸惑色。“林殊，你说与师兄莫再近，可是我觉得章朗师兄为人如此敦厚，为何我们不便有结交之意？”

　　“你我身份低微，君子之交淡如水，师兄毕竟身居高位，万不可惹人嫌隙啊。”林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章朗送来的装着灵药的瓷瓶，瓷瓶通透，触骨生温。

　　灵药为金线草所治，是上好的生肌解毒的伤药，并非章朗所说一般只是普通弟子所能拿到的灵药，估计也是章朗的私藏。

　　章朗之大恩，莫不敢受。夜魅一事，林殊心中顿感人心难测，心中满是触动。

　　虽章朗平时为人亲切敦厚，温文尔雅，颇受底层弟子爱戴，竟在生死一线之时，为了自保，推无辜之人送死。夜魅一击袭向章朗，章朗竟推二虎为挡箭牌，二虎被夜魅卷走，章朗才得一息缓存，却陷二虎于危难之地。此等面善心冷之人，虽待你如春风，却视你如草芥。林殊虽为异空而来，年岁不止一如孩童，却一心热诚相待于人，忘却了人心所在，必有阴云，这世间虽是一心求道问仙，但是终究有人看不破红尘，岂能奢求无欲无害呢。

　　二虎与林殊一同长大，二虎天真烂漫，不懂人事，此中缘由林殊并未与他细细说来，只是提点了几分。艰难困阻，也有我林殊且替他挡，只盼他初心如旧，平安年岁。

　　“吱吱吱。”狐十三扯着林殊的裤脚想要把他往外拉去，一失平日里的懒散模样，像是出了什么要紧之事。

　　林殊歪头不解，打量了一下脚下的肥成一团的毛团，悠悠地开口道。“十三，，吃食我是不会予你的，要知你现在的体态肥腻，恐怕也无人认出你是灵狐了，只当你是普通山间野狐罢了。我并不像铃铛一般，凭着你的一身皮毛来讨好怕是无用功了。”

　　狐十三羞恼地拿毛绒绒的爪子捂着眼睛，幸好他有一身皮毛有所遮挡，不然绝对羞红了脸庞。我岂非委屈求食之狐，怎会为一点小小的吃食，故意扮幼嬉戏呢。

　　狐十三仰起头吱吱地冲林殊叫唤，不等林殊再回应，竟反身向屋外跑去，直冲须眠山中而去。

　　“哎呀不好，林殊，毛团竟往山中而去了，只因夜魅一事，掌门有令，山中恐生变故，毛团还是幼狐，尚不能自保，要是碰见山间其他妖兽，岂非送命。”二虎焦急地说，他一个翻身竟从床上下来，想要追寻毛团而去。

　　林殊止住二虎，遥望须眠山口，天色渐晚，山中升起湿雾，林殊心中也燃起几分担忧。狐十三一向娇憨乖巧，从未如此失态，竟不顾一切往山中而去。毕竟灵狐性灵，莫非山中什么变故与之有关，又不得人知。

　　“你所受之伤，不宜有所行动。十三本是我狐，此生变故，理应由我追寻。若是铃铛一行回来，切莫说起此事，我自有分寸。”说完，林殊便迅速地离开了，往山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