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仙》沈重九

4、第四章

　　＂十三，十三，你在哪里。＂林殊仅凭人声呼唤，可惜须眠山延绵，林殊微弱的声息早就化在风中，根本就传不了多远。他四处张望，寻找着那雪白毛团。

　　狐十三本是林殊灵宠，二者之间存着万千联系，两者本应能够体会各自方位。但是林殊只是底层弟子，并未习得与灵宠相连之法术。饲养灵宠属高深法门，本不是林殊这样低微之人可以掌握，他误打误撞与狐十三订立契约，本是天意。此刻狐十三流落山中，林殊也只得凭着凡间似得最原始的方法找寻。

　　何况，林殊从未被教导落虚门中基础的章法，在灵田药圃之中，他们只被教会简单的催生咒，引水咒等日常劳作所需要的法术，以供他们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要知道像林殊如等底层，只配日出劳作，日落而歇，寻仙问道对他们而言，还是书上所说的一场空。

　　刚入山门之时，被选中的孩童都需通过测明镜测试灵根强弱。

　　单灵根为极品，天资非凡，进阶飞速，哪怕日后的元婴也不在话下，可见仙途坦荡。即便是在大门派之中也是极受重视的，更别说落虚门这样的小门小户了，可不得当成宝贝似的供起来。可惜落虚门毕竟不入流的偏远小派，竟从未亲眼得见那天之骄子，本门派中也无人是那极品单灵根。
　　就连张掌门贵为金丹仙人，也只是普通的三灵根罢了，可见单灵根稀奇不可得。

　　门中只有素行师兄是双灵根，也是万里无一，所以最受掌门倚重，无尽的资源都拱手送予他眼下，即便下任掌门之位也早已囊括在素行手中。即便是贵为掌门之女，那么多丹药仙丸服下淬体，也不过和其他的弟子一样，悉数都是三灵根等罢了。

　　最末等的莫不是林殊二虎之流，虽有灵根，但因细碎，终生成不了大造化，好似凡间的奴仆供上层的弟子差遣，维持门派每日所需的劳作，更不得空修炼，但比凡间之人强身健体，体质也强悍上几分，那多去几十年寿元，也不枉入门一番，也算是修仙的一点机缘。

　　＂吱吱吱吱吱吱吱。＂狐十三竟突然出现在前方的山路岔口，他望了林殊一眼，又直扑左边的山路而去。

　　林殊心中疑惑大涨，不知所云，但还是不容犹豫，追随狐十三而去。狐十三早已认主，林殊能感受到毛团心中的焦虑，却无任何感受到任何恐惧之意，想必也并无遇到大凶，心中便也放心了大半。
　　＂十三，且等我。＂林殊说

　　山间岔路本应往右，本是进入须眠山的固定路线，代代的师兄弟们都紧紧遵循之前留下来的传统。林殊之前常在山间玩耍，深得山间生灵欢喜，时常被山间的小鹿小鸟什么引路，带去某个地方风景如画，总有收获不一般的历练。只是，这次，那往左的山路却从未走过，山路的另一头是怎番光景，对林殊而言，那是未知。

　　顺着左边的山道，越走越窄，本来足能容纳两人宽度的山道，到最后竟不得不趴在石壁上慢慢往前挪动，身后便是万丈深渊，寻常百姓早就吓得不敢动弹了。林殊熟习山间小路，心中并不忧惧。突然画风一转，眼前竟豁然开朗，是之前从未相识的山谷，想必门中众人也未得知。林殊顺势下了山谷，踏上谷中绿茵，青草幽香扑鼻，谷中参天树木丛生，点点星光的荧虫闪烁，似那浩瀚银河。

　　＂十三，原来你在这里。＂林殊说。他一眼就看到自己不成器的灵狐蹲在不远的树下，仰着头的样子甚是快活。但似乎旁边好像还多了一人，看不清面目，只觉那抹白万分熟悉。

　　＂你便是这小狐之主，近来。＂开口的是一位少年人，辰光不过比起林殊年长了几岁。但嗓声之中却无半分少年人所有的热血昂扬，只如两剑相碰的所发出的生脆的声音，尽显冷洌无情。

　　林殊心中先是一紧，旋即放松下来，他缓缓走上前，这才看清了说话之人面貌。

　　白衣少年环抱着剑，背脊绷直轻倚树干上。他一直闭着双眼，如瀑的黑发素在玉冠之上，棱角分明，整个人仿佛由剑筑成，周身围绕着的剑气之盛仿佛可以化为实质。更奇的是，少年白衣之上沾染红色，仔细感受，空气之中竟还残存着一丝血腥之气，却绝无如同魔道中人邪恶之色，让人心生误解。

　　＂吾，易如渊。＂少年又说。

　　＂林殊，是落虚门中外门弟子。小狐顽劣，不知有否打扰到阁下清修。＂

　　狐十三此时屁颠屁颠地走过来，拿脑袋蹭蹭林殊的小腿，黑眼睛溜溜地转，满是讨好的样子。林殊见他这番，心中即便满是责怪，却也无从下手，罢了。狐，狡也。

　　＂小狐可爱，无妨。＂易如渊说。

　　＂请恕我冒昧，阁下身染血红，不知有堪性命，可需我知会门中主事，以便疗伤之举。＂林殊看着白衣血红刺眼，担忧道。

　　＂无碍，我本无意闯入贵派福地，只是事出有因。＂易如渊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还望无人知。＂

　　接连几日，连林殊自己都不知怎么了，总是惦记山中。每逢劳作结束，都急匆匆地出门，想要往山中而去。

　　铃铛拦着想要离开的林殊，美丽的大眼睛中充满了不解，她开口问道。＂林殊，为何你这几日常往山间而去，不知掌门说过最近山中变故，不宜再去。莫不是着了山间妖物之当，日日纠缠，小心被吸去精气＂
　　“是啊，林殊你这几日怎天天往外跑呀，我都摸不着头脑了。”二虎附和说。

　　＂铃铛，二虎，我只是寻那十三。大概是到了发情的时节，我总是不放心。＂林殊不知从何述说，虽与铃铛等人情谊金坚，想必即便与他们提起山中白衣少年之事也是无妨。但他心中却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识，推阻着他，下意识地撒了谎，没有吐露实情。

　　狐十三在林殊一旁立马僵硬了几分，背毛都炸了起来。呀呵，竟拿小爷掩人耳目，毁小爷清誉。小爷要不是看在你对我的万般情分上，小爷早离家了。

　　铃铛捂嘴嗤嗤地笑着，一脸了然。＂天呐，我竟忘了这是春日时节，万物复苏，我家小小毛团也早就长成少年郎。也不知十三看上哪家姑娘，何时同回来给我一见。＂

　　狐十三幽怨地瞪了一眼林殊，认命地蹿了出去，尽心尽力地扮演着自己发情性起的角色。呵呵，小爷先走一步了，林殊你还不快跟上。

　　＂呀呀呀，二虎你瞧瞧，瞧这十三的猴急样，也真是长大了呀。＂铃铛调笑道。

　　“儿大不中留，也只能随他去了。”